千秋岁 第60章 早膳

林霏霏自知自己今日已经说的足够多了，也顾不得这乱糟糟的一切，只快步走出大殿，就见到狄相正站在自己的宝马前，不时低声和一旁看守马儿的护卫说话，待见到自己，面带慈祥道：“殿下回来了”。

“嗯”林霏霏浑身疲倦酸痛，却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笑着点点头道：“狄相，这是喜欢本宫这匹马了”。

“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身体好”狄相自知台城与长京相距甚远，平日就是紧急奏折，也差不多需要一个月左右，可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殿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这长京，还如此精神抖擞的进到了大殿。

不免惊叹道：“听闻殿下茹素，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林霏霏浅笑不语。

“老臣正要出宫，不如殿下一起吧”狄相稳重的提议道

林霏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龙吟卫道：“把这马送到本宫府上”。

说着，就缓缓跟着狄相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狄相正想着三公主到底想要如何，又不好开口，只等着她说话，可林霏霏就只闷着头走着。

最后，眼见快要到了宫门，已然看到自家的马车，狄相心下一叹，面上却是笑着赞叹道：“殿下的性子，不像年轻人，倒像我们这些老家伙”。

林霏霏轻轻点点头。

眼见林霏霏准备装聋作哑，狄相却不打算放过她，毕竟谁都知道三公主很少出席宴席，就是平时送上拜帖，也不见得会回，干脆直言道：“不知殿下当初在北域，可见过辛将军”。

“见过”

“那殿下觉得辛将军，为人如何”狄相试探道。

“为人”林霏霏敷衍道：“我是女子，倒是没有见过辛将军几面”。

“呵呵”狄相眼见林霏霏顾左右而言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可现在，北域军听令于辛忠，殿下不觉得这对于宁国来说，必然会有一场祸乱”。

林霏霏面无表情的看了狄相一眼道：“那以狄相的意思，若不是辛将军，那应当是谁去掌控北域军”。

狄相眉头一皱，想着心里的几个人名，却不肯吐口，只道：“定然是分而治之”。

“那北燕人”

“他们既成了亡国奴，奴隶自然施以教化，到时候将人迁到南边荒芜之地，开垦荒地，又或者长公主正好要建佛堂，正好少了劳力”。

林霏霏也不开口，直接向着宫外走去，阿田已经让府里派出了马车来接自己。

狄相见林霏霏嘴里半天也没有一句实话，又见她准备溜，赶紧哎呦一声叫唤起来。

已经走出几步外的林霏霏眉头微动，一回头已然换上了一副关切的模样道：“狄相，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不若本宫向皇祖母奏请，让您回去休息几日”。

林霏霏精准的戳中狄相的死穴。

狄相早就练就了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怎么会怕林霏霏的奚落，只缓缓的站直，辩解道：“哪里，我这是饿了，老骨头还没有吃早膳，殿下一路辛苦，定然也没有吃上几顿好的，不如老臣请殿下去尝尝这京中的美食”。

林霏霏见他今日不达目的不肯罢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上了马车，林霏霏正闭目养神，就听到狄相在外面说话：“殿下，到了”。

林霏霏在路边下了车，看了看附近的酒楼，却见到狄相指着一条小巷子道：“殿下，在前面了”。

守在马车上的宫女，恭敬的准备跟上，林霏霏却挥挥手道：“在这等着”。

说着，就跟着狄相走着，进到一条小巷，就见到一家不小的店面里，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挽着发髻，正招呼客人，看着狄相来了，热切的上前道：“狄老爷，您来了，还是老规矩”。

“嗯”狄相点点头，又指了指林霏霏道：“这可是贵客，把你店里最拿手的上来”。

老板娘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的女子，眼中藏着一丝犹豫，这京中贵人众多，只是狄老爷都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带着一个小姑娘出来，尤其是见到林霏霏先落得坐，立即明白这恐怕真的是贵人。

“听说，上次辛将军成亲，谢公子一路送到北域去了”狄相慢吞吞的说着。

“嗯”

“这谢家可是要和辛家”狄相说的隐晦，林霏霏挑挑眉，笑道：“狄老爷，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男女之事，当听父母双亲”。

“我当初刚刚上京赶考，就是在家店，当初就立下志向，定要让着宁国太平”

林霏霏不开口，也不吃。

狄相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却也不在意她不动筷，毕竟是人都知道这位殿下，在宫里可是要有专人试毒。

可一直关注这里的老板娘，见桌上的豆浆和油条，煎饼，林霏霏一口都不动，生怕惹了她不高兴，到时候就连狄相也不来了，又见这姑娘虽少言少语，但眉宇间却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不由上前，怯怯道：“这位姑娘可是不合口味”。

狄相咽下嘴里的油条，就见着林霏霏看着眼前的妇人，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没有丝毫的热切，甚至略微的冷淡，她轻轻拿起汤勺，尝了一口，凝神思索之后道：“很香”。

“哎，那就好那就好”老板娘喜笑颜开的走开。

对面的狄相陡然一愣，自己倒是没有见到这位三殿下这样的笑容，或者说但凡自己曾经带到过这里吃过早膳的人中，甚至包括自己的子孙都没有像眼前的殿下，如此认真的对待一位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妇人。

他心里顿时略微不是滋味，一时之间也没有了试探的心。

而林霏霏敏锐的察觉到了，但她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一转头，就见到巷子口，正好站着一人，正是顾明怀。

林霏霏下意识的动了动了脚，又强自按倷住自己的心，平静的盯着桌上豆浆里自己的模糊的倒影。

狄相时时刻刻，全部心神都在林霏霏身上，自然觉出她的变化，只笑着道：“殿下，舟车劳顿，就不陪着我这老头子，回府休息吧”。

林霏霏一听，就明白自己露了破绽，站起身，点点头，直接出了小店，而顾明怀仿佛知道什么，正准备避开，就被疾步而来的林霏霏攥住衣袖道：“你吃了吗？”

顾明怀看了看正在抬头看着自己的狄相，摇摇头。

林霏霏难掩疲倦的神色里露出一丝笑意道：“回马车”，说完，就拉着他就往马车去，等上了马车，就从匣子里拿出几块糕点道：“垫垫底”。

顾明怀看着这还温热的糕点，吃了一个，好奇道：“怎么和狄相一起吃，而且”他想到刚刚林霏霏居然还真的吃了一口。

“可能是豆浆有点香”林霏霏吃完一块糕点，调皮道，又对着外面的车夫道：“回府”。

顾明怀见她吃完，靠在自己的肩头才道：“怎么不吃外面的东西，我记得之前，当初在清园相见，你也很少吃外面的东西，就连宫里，也会找专人试毒”顾明怀回想起当初的事道。

“外面的东西，我分不清里面是什么”林霏霏低声喃喃道。

顾明怀正准备继续问，低头一看，林霏霏已然睡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将搂在怀里，左手摸着林霏霏白皙的指尖，又缓缓的摸了摸脉，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方子又要改了。

随着日头越来越高，街头的人流越来越多，林霏霏向来不喜欢排场，这马车后也只跟着四个侍卫，混在这高官贵族的长京，实在是不起眼，于是走走停停，待到公主府邸，已然快要正午。

车夫小声的在外道：“殿下，到了”。

顾明怀眼疾手快的掀开车帘道：“等着”。

本是想着林霏霏可以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谁想着顾明怀一回头，林霏霏一双乌黑的眼古井无波的看着自己，一点都不想刚刚睡醒，反倒是像当初自己在清园见到的林霏霏，淡漠，克制，疏离。

林霏霏眨了眨眼，眼里的漠然恍如一场烟雾，被热烈的阳光蒸发殆尽，只剩下林霏霏带着疲倦的睡眼。

顾明怀抓着林霏霏的双手道：“吵到你了”。

“没”林霏霏温柔道：“下车吧，这些日子，你肯定也累了”。

顾明怀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娇弱的嗓音道：“殿下”。

林霏霏眉心一跳，面色温柔，身形因疲倦而微微蜷着的体态立即就挺直胸膛，一双眼平静的看着车外，一瞬之后，她道：“下车吧”。

顾明怀下了车，赶紧回头扶着林霏霏下了车，这才注意到府邸前，多了一些自己都不认识的宫人打扮的人。

这些人并不像当初从宫里赐下的宫人，并不是举止不一样，只是怎么说，林霏霏向来不喜过多约束宫人，以至于当初在府里的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许人气，而现在这里的一部分人，如果不是肉眼看到了真人，顾明怀甚至觉得他们简直就像是死人一样。

而站在为首的则是一位打扮十分适宜的年轻女子，瞧着应该不过二十五左右，妆容清雅淡然，带着一股书卷气，她拱手行礼道：“殿下”。

林霏霏懒洋洋应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当时殿下失踪了，这府里无人约束，我便毛遂自荐，北上”吴依依丝毫不介意林霏霏的语气，关切道：“殿下，舟车劳顿，且先去休息吧”，说着便握住林霏霏的右手。

说着眼神似有若无的看着顾明怀牵着林霏霏的左手。

林霏霏难得犹豫了一秒，松了松被顾明怀握住的左手。

顾明怀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吴依依已然道：“顾大夫，也先去休息吧”。

话到这里，林霏霏左手捏了捏顾明怀的右手，便进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