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 第15章 永定十三年

“总之，你们的定王殿下已经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坐山观虎斗”林霏霏道，说完，就继续道：“现在，我需要从你们三位中选择一位，作为献给天神的祭品，你们选好了吗？”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面色涨红，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身后的两名北夏人已然拿起地上的尖刀，两把刀插过男人的身体。

林霏霏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死了。

两位北燕人心有戚戚焉的看着彼此，最后站直，右手搁在左心口上，行礼，异口同声道：“乌雅殿下”。

林霏霏点点头，笑着道：“请坐”。

两人立即坐下。

林霏霏看着面色难看的爹爹，平静的对着赵大监道：“去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到城门口，让那些叛军看看”，下巴点了点身后的平王。

柔婉难以置信的尖叫了一声，便怔怔的流泪。

“殿下”光禄大夫陈珺上前行礼道：“如今平王已逝，这等毁坏尸身的做法实在是”。

林霏霏听他说话吞吞吐吐，没有办法，自己虽然计划的很好，可是天知道李定海这家伙会不会中途反水，又或者直接领着北燕兵往南边逃窜，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再说了，叛军，早一分钟平了，就少死很多人。

陈珺见林霏霏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不过未及笄的丫头片子，一双眼不含任何情绪的盯着自己，然后看着血流成河的大殿，他心里一突，又悄悄看了看一旁的朝臣。

林霏霏懒得理他，只忽悠道：“陈大人还是先坐下吧”。

她说完，就对着赵大监看了一眼，又继续吩咐道：“把大殿收拾一下，我们可能还要等会才能结束”。

于是在重甲在身的弓弩手的围绕下，宫人开始整理大殿，群臣见侍卫割下平王的头颅，往殿外奔袭而去，都赶紧坐好。

杜永斌看着平王的头颅骇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林霏霏放下茶盏，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爹爹，可是要走了，这是我的玉佩，爹爹若是拿了此物，就能顺利出宫”。

杜永斌只觉得林霏霏早已经疯了，看着玉佩，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走着走着，他终于从女儿手里拿到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大步往后退，正准备转身离开。

柔婉忽然拉着他的下袍哭道：“表叔，表叔，救我，救我，带我一起走”。

杜永斌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林霏霏，林霏霏沉默的摇摇头。

杜永斌当即想要挣脱开来，柔婉干脆抱住他的小腿，哭诉道：“表叔，带我一起走吧”。

杜永斌见她哭的一塌糊涂，眉头一皱，柔婉像是意识到什么，挣扎的站起来，拉着杜永斌的胳膊。

林霏霏面无表情的看着。

忽然，杜永斌实在烦了，左手还没有来的及用力，自己的脖子就被柔婉用一支发簪抵住，柔婉恶狠狠道：“念静，让我走，让我走，不然我就杀了你爹”。

林霏霏沉默了看着她，拿起匕首，往下走了几步。

“走，我们走”柔婉拉着杜永斌艰难的往后退，又见林霏霏往自己走来道：“站住，站住，你不要动”，说着簪子就划破了杜永斌的脖子。

赵大监眉头一皱，眼见林霏霏迟迟不肯动手，不由准备给个眼色给弓弩手，忽然一抬头，就见到林霏霏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心下一惊，顿时低下头。

“其实，他对你来说太重了”林霏霏柔声道。

“你在说什么”柔婉惊道。

“不如我换他”林霏霏又向前走了几步，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

这还是柔婉第一次见到林霏霏如此低身下气和自己说话，不由放松道：“好”，说这话的功夫，就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瓷瓶，向林霏霏扔过去。

“霏儿妹妹，打开”。

林霏霏如她所言，打开，轻轻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吃下去，快点”柔婉缓缓道：“放心，姐姐不会要你的命的，只要你肯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事”。

谢传生脸色一白，右手猛地朝林霏霏的手掌打去。

林霏霏下意识的往后一退。

柔婉吓的一跳，簪子又戳进去了点。

杜永斌哼一声，面色僵硬的看着自己的好儿子，又看看林霏霏。

“姐姐，不要这么着急”林霏霏说着话，就不顾谢传生的阻拦，吞下了药，柔婉见她喉咙吞咽下去，当下一喜道：“好妹妹”。

林霏霏笑着道：“那好姐姐能不能放了爹爹”。

柔婉心下一动，如今林霏霏已经服了自己的毒药，虽然这颗毒药并没有解药，但是幸好它的药效没有那么快，只要自己快一点，就可以出宫，出了宫，等到城外，自己就安全了。

“暂时还不行了，妹妹，等表叔送我出了城，我就把表叔放了，到时候，我就给你解药”。

顾明怀眼见林霏霏吞了药，右手顺势指了指柔婉，忽的，柔婉刚刚说完话，顿时觉得头晕目眩，下意识把簪子往里扎，顾明怀眼疾手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直直打落了柔婉的发簪，而谢传生则是左脚一勾地上的长刀，拿起就往柔婉身上砍去。

杜永斌眼见簪子掉了，立即一个胳膊肘子往柔婉腹部一打，柔婉踉踉跄跄倒在地上，自己则是往前冲去。

林霏霏眼见杜永斌安全了，就见到谢传生的长刀已经快要割破柔婉的喉咙，当即快走几步，没有丝毫犹豫，右手牢牢抓住了刀尖，鲜血一滴滴落在柔婉的脸上。

柔婉惊惶之中，整个人往后一退，跌落在地。

“别杀她”林霏霏对着哥哥，小声道。

谢传生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林霏霏挥了挥手，周围的宫人立即上前抓住了柔婉。

“为什么”

林霏霏笑着摇摇头道：“我受伤了，不帮我包扎吗？”因为她算是我们的亲人，我不希望她死在你手上。

“妹妹，好妹妹，你不要忘了，你刚刚吃了我的药”柔婉捂着腹部，艰难道。

林霏霏看了她一眼，左手一动，一颗黑色的药丸，滴溜溜在她白皙的掌心滚来滚去。

柔婉诧异的看着她。

“都是些小把戏”林霏霏说着，就示意宫人过来将药丸收起来。

柔婉面色一抽，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顾明怀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过来，谢传生迷迷糊糊的接下，上药，从袖子上撕下布条包扎好。

“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我死”柔婉疑惑道。

“本来就不是我要你死”林霏霏解释道：“是皇祖母要你的命，谁让你给她下毒了，本来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好吧，按照原定计划她也会要你的命，你就当成王败寇吧”。

“可是，为什么，你不恨她吗，明明是她坚持要送你去和亲，她要你嫁给一个可以当你爷爷的老头”柔婉说到这里，跪在地上，笑了起来道：“你怎么可能不恨她”。

坐在一旁的北燕人，面色一僵，低着头，不说话。

“我说了，你也不会懂，你的命就等皇祖母回来，她来决定吧”，林霏霏看着哥哥的包扎，皱了皱眉，自己的手简直就像被断了一样，足足裹完所所有的布条。

谢传生面色苍白的看着她。

林霏霏拿起他手里的药瓶，往旁边的宫人一扔，指着地上的杜永斌道：“给他上药”。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欢呼，来人一边高喊：“叛军降了，叛军降了”。

赵大监大喜道：“殿下，是徐将军胜了”。

“嗯”林霏霏点点头，看着殿外的天光破晓，折腾了一晚上终于结束了。

很快，被重甲包围的大殿，迎来了一个士兵。

“臣下秉义郎，受徐江徐大将军所托，如今城外叛军已降”蔡进单膝着地行礼道。

“那大长公主何时还朝”狄相道。

“此事暂定，徐大将军如今正在城外领兵，只大长公主圣令道：朝中一切事物皆交由念静公主殿下”蔡进恭敬的递上一封御令道。

狄相立即接过查看，确认无误后，拿给朝臣传阅。

最后林霏霏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赵大监。

众臣皆行礼道：“殿下”。

林霏霏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百官道：“宫中之事交由赵大监处理，其余事就烦劳狄相了”。

狄相颤颤巍巍行了一礼道：“是，殿下”。

“好了，忙了一个晚上，赵大监你先记着，等皇祖母还朝，到时候论功行赏，行了，都下去吧”林霏霏吩咐道。

不一会的功夫，大殿里就剩下狄相和几位朝臣。

林霏霏不耐烦的挥挥手，朝臣们才走完。

林霏霏头疼道：“哥，你先出宫吧”。

“可是”

“别可是了，宫里眼睛太多了，会有麻烦的”林霏霏小声道。

谢传生笑着点点头，然而一看到林霏霏身后的杜永斌，眉头就不知不觉皱上。

杜永斌摸了摸脖子上的布条，眼睁睁看着宫人将柔婉拖出去，抬起头就看到儿子盯着自己，活像自己是一个瘟神。

林霏霏顺着谢传生的目光，回头一看，就笑了道：“爹爹，若是要走，我找一个太监送你到宫门”。

杜永斌看着她，缓缓摇头道：“算了，我不走了”。

“不走了”谢传生诧异道。

“那你把玉佩还我”林霏霏忽然道。

杜永斌尴尬的笑了笑道：“还是留在我这，只是我实在是有点怕你们皇祖母，她既然还没有回来，我就先在宫里待着”。

林霏霏明白他的意思，他现在不好跑，说不一定就要被其他人抓了，她也不多管道：“那你要不回我的府邸，我的公主府建是建好了，但我还没有去看过，你可以先去我的府邸住”。

杜永斌听到这里，立即点头，从公主府跑路可比皇宫容易太多。

“哥，你正好帮我送他过去”

谢传生沉默了会道：“好，不过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

“好”。

“不过”杜永斌忽然插嘴道：“霏儿，你为什么不恨你的皇祖母”。

林霏霏看着他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杜永斌轻轻点点头。

林霏霏笑了道：“我是在永定十四年去和的亲，永定十三年那会北疆的户口人数加上军户应该有二十万，到了今年，户口人数十三万不到，还没有算上流民，爹爹，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杜永斌疑惑道。

林霏霏安静的看着他道：“永定十七年，当时燕后醉生梦死，后宫几乎由我掌控，我查到了永定十三年，为什么燕人连破三座城池，掳走宁国百姓上万不止”。

杜永斌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会，我就总是再想，如果我见到你，一定要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难道燕国人难道他们不能骗你”，杜永斌反驳道。

“你知道为什么北燕人会帮平王吗？”

杜永斌沉默不语。

林霏霏轻轻道：“因为他们相信平王真的会把燕国还给他们，当年你偷出了边疆的兵力分布图，而当年帮你，让燕国夺走了三城的那些人还在北域，他们甚至还领着宁国的俸禄”。

杜永斌忽然大声道：“都出去，都滚出去”。

谢传生面色苍白的看着，林霏霏见状，拍了拍哥哥的肩膀道：“哥，你先出去，我和爹爹说会话”。

谢传生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些事，已经快要结束了”林霏霏小声道。

谢传生轻轻摇头，不肯走，林霏霏看着一旁的顾明怀眨了眨眼。

顾明怀见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干脆利落的走来，一掌劈晕了谢传生，扶着人出去了。

林霏霏挥挥手，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