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蔺相还真是人成了精,算无遗策了都,从凉州回王城这一路,光是大一点的劫杀火力交锋就有三次,小刺杀更是无数,蔺文言和萧语都很能沉住气,底下人都吓的瑟瑟发抖的时候,他俩还面不改色的该喝水喝水,该用膳用膳,冷静的就像是久经刺杀的人。
虽然,其实他们的确可以称得上被久经刺杀了。
最大一次的埋伏在回龙山底下,过了回龙山就到了王城的地界了,但是回龙山又高又抖,只有一条山道绕过回龙山入王城。
一花抓着冷家兄弟分析地形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很适合埋伏刺杀,简直是天选之地,比如夏惘帝前期有一名将军叫李莽倒反大夏,领兵自西南杀奔王城,走的就是这一条路线。
这回龙山是遍布在王城四周的,端端正正的把王城圈在其中的,而且还出奇的大,所以有回龙山脉是天下龙脉始祖之称。
所以,当李莽带着九万人从西南奇袭王城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已经手拿把攥了,因为当时王城守军只有区区三万人,怎么算都是李莽占尽了优势,可惜就可惜在他没占着地利!
当时还是是热血少年的后来的大将军韦河,带着少年人的孤勇,以破釜沉舟的气势,亲自带了两万人奔赴了回龙山,在回龙山劫杀了李莽大军,斩杀李莽,韦河自此一战成名!
你想想,王城守军一共才三万,韦河还给夏帝留了一万人镇压城内可能出现的动乱和自保,就带了区区两万人,就这么热血沸腾的去打了,然后还给打赢了。
所以,有些脑子在身上的冷叶觉得事关重大了,拖着冷石,一花,还有周立跑去找蔺文言,劝说蔺文言改道而行。
“改道?”蔺文言听了他们的劝谏,却道,“回龙山脉怎么改道?不用改了,就走这一条。”
“可以公子,万一……”
“没有万一,回龙山脚底下是一定有埋伏在的。”
听蔺文言说的这么斩钉截铁,连琴音也忧心起来:“驸马,太危险了,要么还是改道吧,那地界太适合埋伏,杨将军派来护送的大军昨天就已经折返,他们是不能进回龙山的,您和公主还是改道吧!”
“我刚才还和公主说起这事,你们便来了。”蔺文言只笑了笑,“殿下,从我们离开凉州开始,越靠近王城,对方的花样就越多,从下毒到后面悍然刺杀,真是越来越不择手段了,这说明什么?”
萧语白他一眼:“想说什么你就说就是了,何苦和我绕这个弯子?”
“他们急了,他们想在我们到达王城前把我们解决掉。所以,殿下,他们一定会在回龙山底劫杀我们,一旦他们杀不了我们,让我们穿过回龙山,入了王城地界,就再也无法对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蔺文言单膝跪地,道,“殿下,请您在后方暂避,由我来做局,将他们引入瓮中,一网打尽。”
他想拿自己做饵。
萧语静了片刻,道:“你怕我落入危险,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趁着你引人入瓮的事后,有一队人马从后面奔袭,奔我而来呢?”
蔺文言再笑一笑:“不会的,他们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回龙山一战,萧墨樗会不惜一切代价,放手一搏,所以前面是龙潭虎穴,后面却不会再有伏兵。”他停了停,轻声道,“萧语,你若在,我会担心你的安危,打不好这场仗。”
萧语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而噗嗤一笑,道:“你这个人,现在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了,先给自己将不胜的理由都找好了,还扣在了我身上,好像万一你要是打输了,都得怪我一样。”
蔺文言也笑,笑罢带着些微恳求的语气,道:“萧语,你就带着人留在这里好不好?让我去,你放心,萧墨樗奈何不得我的。”
萧语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道:“你去就是。”
这是萧语第一次给他这般信任,虽然话还是不好听,蔺文言点点头,说了一句:“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蔺文言行事从不拖泥带水,立刻带人寻好隐匿之地,安顿了萧语等人,而后自点兵点将,翻身上马,姿容绝绝,他回身一望,说了一句:“萧语,等我回来。”
这样的蔺文言自有一种飒爽的潇洒自如在,萧语一时都有些移不开眼睛,等蔺文言带人走后,她才对琴音叹道:“蔺文言多好看啊!”
琴音被整的哭笑不得,整个队伍都陷入一种莫名的紧张之中,连驸马都亲身上阵奔赴回龙山底了,自家心大的公主的头一叹却是叹她的驸马好看……
虽然她驸马是挺好看的,这骑马的英姿连她看了都脸色微微一红,要是给王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看见,估计各个都能直了眼。
“公主,你不担心驸马吗?”琴音不由问。
“担心他做什么?”萧语还在看着蔺文言纵马离去的背影,“喏,他是蔺文言嘛,原先只有朝堂上的那些狗皮手段,后来经过凉州之战,竟然连征伐都学会了,可真是无师自通,琴音,他其实真的可聪明了,又聪明又好看。”
以琴音的聪慧,竟然也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为免人多暴露,蔺文言留下的人不多,只有萧语,琴音,蔺夫人,蔺文行等一众需要保护的人,另留了一花与暗卫,再三交代一定要护好公主的安危。萧语其实不太担心自己的,蔺文言一向算无遗策,他说交战地在回龙山底就一定会在那里,这里肯定是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从回龙山的方向就传来了轰轰声响,那声响剧烈无比,好似整座山都轰然作响,也不知那边埋伏了多少人在。
萧语回望自己这边一行人,一花满脸兴奋的看着战场的方向,琴音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些事情,只有蔺夫人惨白着脸色,在不停的念诵佛号,保佑蔺文言。
萧语完整的望了一圈,然后收回目光,对着琴音若有所思的说:“以前,万一他要是跟我说,他喜欢了什么人,想纳回来的话,我肯定一百个不同意,一千个不愿意,我恨他恨到能打死他。但是现在,如果,他开口和我说,真的有什么人是他心中所爱的话,我想我会同意的。”
琴音被自家公主吓了一跳!
她正听着远处的喊杀声心惊肉跳的,万没想到看着战场的萧语却冒出这么一句,不接上文不接下语的,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句的,不过,这样的公主,倒像和以前还在王宫里时的那个世人口中痴痴又傻傻的公主有几分相像,琴音一时竟也觉得有些经年,竟然十分怀念,便陪着萧语说:“公主为什么这么说?”
萧语拖着下巴远目看着远方,轻轻的说:“不为什么。”她顿了一会儿,又说,“蔺文言啊,他活的太苦了,他几乎一直都在压抑自己,压抑了几十年都没有遇到过什么称心如意的事。所以,我想信他,完完全全的信他一回,如果他要是跟我说,要是有什么能让他欢愉的事,我想,我不会拒绝他,人生苦短,我也想让他好过一些,过一些那种不再压抑的、能够感受到快乐和欢愉的日子。”
蔺文言活的苦吗?琴音回想起蔺文言在空空荡荡的公主府里人不人鬼不鬼过来的那一年,那种日子如果说还不苦的话,连琴音自己都不信。
再说了,听说蔺文言在凉州城外找到萧语以后,萧语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他一度身上几次带伤,这些琴音都是看在眼里的。
若说蔺文言不苦,那世上简直就没有活的苦的人了。
“温如常。”萧语突然曼声吩咐了一句。
突然被点名的温如常愣了愣,他正在担心前方战局呢,他跟蔺文言一样属于文臣,丝毫不能打的那种,再想着要不要往一花跟前再凑凑的时候,被萧语点名了,他起身应道:“公主有何吩咐?”
萧语看也不看他,只看着远方,问:“蔺文言的心疾你给他看的怎样了?”
公主怎么这个时候把这事想了起来?温如常一头雾水。
“差……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萧语看向了他,“你现在的差事便是做的这么敷衍了事的吗?”
温如常后背开始冒汗了,赶紧跪下,道:“公主,驸马心疾需要长时间调理,这不是一日之功,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啊!”
萧语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看的温如常连脑门都开始冒汗了,连忙求道:“公主,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定能治愈驸马!”
一花说的对,萧语就是个鸡毛性子,跟她说道理?你以为自己是蔺文言呢!就算是蔺文言也不敢和萧语说道理啊!
“蔺文言有心疾这事十分隐秘,消息并未外传,只有你们这些人知道。你们有些是他的亲人,有些是他的臣属,当知道什么能往外说,什么不能往外说。蔺文言的心疾在完全治愈前,各位最好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若是让我知道有谁透漏了一星半点到外面去给外人知道了,我便拿谁开刀。”萧语站起身看了一遍众人和他们脸上不一的神色,“我现在是久不杀伐,但你们最好记住,我可不是吃斋念佛的性子,谁惹恼了我,我便让谁剥皮碎骨!我萧语向来言出法随,有不服的尽管来试。”
众人一凛,纷纷应道:“遵命!”
大商的这位嫡公主,可真不是娇娇弱弱的女孩性子,这可是十岁失去母后之后,在满是权谋的皇宫里跌爬滚打自己长大的除了身份以外其他一无所有的公主。别的公主只能赏赏花,看看雪,和和亲,当个粉饰太平的娇娇柔柔的玩物,可萧语不是,萧语拿的动刀,砍的了人,耍过阴谋诡计,也镇守过边城凉州。
萧语从来就不是娇娇滴滴的性子。
萧语原就为镇国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