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 第169章 第 169 章

从和谈的这个小土坡昼夜不停的快马赶回凉州城用了整整两日。

公羊若离原以为公主娇纵，这一众年轻的官员、世家子弟娇奢，必是吃不了这个苦的，没五六天是到不了的，没想到这连赶两日路途，风餐露宿自不必提了，每一个人都是快马加鞭，竟然没有一个人叫苦。他一直在找时间想与蔺文言聊几句，回凉州的途中修整，他原想找蔺文言的，可远远看见蔺文言和萧语两人站在一颗巨大的雪松之下，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欲再往前，就被冷叶和原青拦住了，原青拍拍他肩膀，说：“殿下和蔺相的意思，不让任何人靠近，公羊大夫，请回。”

于是公羊若离只能站在十丈开外，看着他们两人面对面的站着，时而沉默，时而蔺文言对萧语说了些什么，而萧语又回了几句什么，公羊若离没读唇语的本事，看的很捉急，从始至终萧语的情绪都很冰冷，也很十分冷静，她看蔺文言的眼光像在看陌生人。

最关键的是，公羊若离看到萧语并没有将解药交给蔺文言。

她想以此控制蔺文言。

公羊若离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他们回到凉州城的时候城防竟然是异常的紧张，守卫特别的严格，每个人都是真刀真枪的，雪甲带寒，长枪阴冷，是一旦发现一点不对劲就能立刻见血的那种。

公羊若离不由自主的问：“是发生过什么事了吗？”

他问的这句是所有人都想问的。

镇国公主亲自立马站在凉州城门底下，一炷香都没到守城大将杨子枪就亲自迎了出来，带着凉州城内的几名大将一起大开城门，跪地迎接，万军呼喝：“臣等恭迎镇国公主殿下归来！”

蔺文言立在侧首，看这个场面，若有所悟，转头对萧语道：“殿下，那道暗语莫非不是召琴音和一花出王城的暗令，而是给杨将军的？”

萧语笑了笑，说：“蔺相向来聪明。”

蔺文言心头带了三分涩意，摇头道：“看来殿下一直在防着我。”

“蔺相心眼多，防着就对了，没有防错的道理。”萧语纵了马，徐徐入了城，身后大小官员们立时跟了进去。

杨子枪问：“殿下可要先回府邸休息？”

萧语道：“不急，杨将军，这几日城内可有异动？”

“有，一切都被殿下料中了。”杨子枪立刻道，“昨天晚间就有贼人作乱，城中有人纵火，不知何方小贼在城里煽动叛乱，幸好我们早有准备，这些贼人们见城里事难以讨到便宜，便逃往城门，想大开城门，还敢假传将令，想引贼人入城。还是那句话，幸好有殿下的指示，我们早有准备，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萧语勒住马，问：“可有抓住活口？”

杨子枪一摇头：“我是想抓活口的来着，可那些人负隅顽抗都被杀了，剩下的人又都自尽了，就没一个活口，末将办事不利，请镇国公主责罚！来人，将那些犯上作乱的贼人的尸首带上来。”

杨子枪一声令下，就在这个宽阔的点将台上，来往士卒将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尸体一字儿排开，少说有百来具，密密麻麻们的快排满了整个点将台。

萧语随便看了几具，问：“看装束和相貌好像都是我们大商的人啊，死的如此整齐，可曾知道是谁人主使？”

杨子枪摇头：“不曾，他们阴谋落空，见没了指望，便全都自尽了。”

萧语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对，应该有人跑掉了。”

杨子枪惊问：“殿下为何这样说？”

这次不待萧语回答，蔺文言便代劳了，和杨子枪道：“因为若是他们都自尽了，杨将军自然会放松警惕，也会放松追查，他们的主使就能趁乱逃走了。犯上作乱，这么大的事，看这些人的装扮又都差不多，都不是打头的，所以这些人的死应该都是为了掩饰他们主子的踪迹。百余人命，只为一人。”

杨子枪皱着眉问：“蔺相此话可有凭证？”

放走主使，这罪名可不小，若是费了半天的劲只要了这些不会说话的尸体，而跑了真正的主使，这可是大罪一桩。

蔺文言并无凭证，他这么说只是因为他在这里没有看到萧墨樗的尸体罢了。

萧墨樗曾经出现在寒城，这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可后来和谈时并没有看到他出来搞事，现在死人堆里也没有他，按照他的性子，绝不会这么灰溜溜的回到王城，所以这一出定然是萧墨樗搞出来的，想趁着杨子枪没有防备来个里应外合，可他没想到萧语早以暗语警告杨子枪谨慎，所以才是白费心思，损兵又折了将，他身为萧氏族亲，万不能被抓，只好以百余人命换自己一条生路。

这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这话并不适合在诸将皆在的现在说，否则光是诸将要他解释为何萧墨樗会有叛意，他就要解释上一天一夜估计都说不完。

有些话也不适合在人多的时候说。

蔺文言便答道：“蔺某猜测而已。”

萧语看了一圈尸体，对杨子枪道：“数日之内，凉州将有大战，杨将军，守卫凉州迫在眉睫，都准备起来吧。”

“臣，必以死守凉州！宁死不退！”

记忆里，曾经站在凉州城头的那个宁死不退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纵然是死，也死在凉州的城头之上，执枪依杆，屹立不倒，方显杨家男儿本色！

萧语眼前微微一润，拍了拍杨子枪的肩膀，低声道：“舅舅，活下去。”

杨子枪半跪于地，大声道：“凉州即将起战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请公主殿下立刻折返王城！”

他这话诸将多有赞同，萧语是大商的镇国公主，曾经代君执掌国政，那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她的性命的确不比寻常。诸将互相看了看，蔺文言已经第一个跪了下来，道：“杨将军所言甚是，请殿下立刻折返王城！臣蔺文言，愿代殿下，守在凉州，誓死不退，与凉州共存亡！”

“请殿下折返王城！臣愿代殿下镇守凉州！誓死不退！”诸将纷纷谏言。

北地雪花大如席，冷冽粗犷，自与内地不同。

萧语闭着眼睛仰面向天，感受着雪花冰冰凉凉落在脸上的感觉，语气似有叹息，她静静的说：“我的命是命，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这凉州城十万兵甲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各位非我萧氏，却能在国难当头为我大商萧氏天下如此搏命，而我身为萧氏后人，王族血脉，怎能在此关头弃国土不顾，弃凉州不顾，弃十万将士于不顾！我，萧氏镇国公主萧语，誓与诸将共进退，便是死，亦要死在战场之上！”

公羊若离站在人群最后面冷眼看着萧语做戏，不是他非要以种种恶意去揣测萧语，只是他原本就是蔺文言的人，谋臣出身，想的原本就比旁人要多上几分。

要萧语这时候回王城？

萧国薨逝，瑞王为帝，整个王城在瑞帝掌控之中，还有萧园势力铺天盖地的，萧语这个时候回去能干什么？杀她本就是萧园的意思，她回去送死吗？既然不能回去，那说说豪言壮语又有何妨？还能收拢人心，何乐而不为？

这一战——

若是胜，萧语自然再次声名鹊起，大商镇国公主名不虚传，她在民间的民望将达到顶点，萧园就是想再对她动手也要三思，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败，萧语也收获了人心和名声，到最后就算凉州城破，就算所有人都战死，萧语身为公主，她怎么会死？恐怕都没到城破的时候，只要见势不好，自会有人护送着萧语往王城撤离。

所以这些漂亮话，都只不过是漂亮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