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做蒋予北的生活助理还是很轻松的,半月以来他向来严以律己宽以待南介,就比如现在,南介揉着眼睛从蒋予北休息室午睡出来,见他正靠在椅背上阖着眼,似乎有些疲惫,即便睡觉也轻锁着眉头,眼圈下是淡淡的青色。
也难怪,昨晚喝了那么多,今儿个能爬起来上班已经是奇迹了,不过想到昨晚,南介的内心有点复杂。
本来昨晚是个纯商务局,两家公司正正经经在餐桌上谈合作,后来合作谈的差不多了,对方老总便提出放松放松,这也不好推辞,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京市比较有名的一个KTV,一行人还没坐稳,门口排着进来十数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人,她们一个个穿着清凉像走T台一样在宽敞的包厢内掐着腰走了几圈,每一圈都有人被相中被男人们拽入怀中,几圈下来,基本每个人怀中或真或假的都搂上了一个女人。
南介抿了抿唇,他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事,这并不是一件能被所有人所接受的事。
虽然工作的时间短,但南介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在职场中绝对不能做那只出头的鸟,出头鸟向来没有好下场,于是南介想也没想,抬手牵住一个女人,女人便也顺势坐到了他的身旁。
女人千娇百媚凑近南介,叉了一块西瓜递到他嘴边,南介想也没想张开嘴吃了下去,他是万万不会做那只出头的傻鸟的。
“哟,蒋总怎么不挑一个?是没有合适的?我叫人在换上一批。”
哟,还真有出头的傻鸟,南介装作听不见看不见的样子专心吃着瓜,耳朵却伸得挺老长,作为蒋总的生活助理,这些细枝末节最是应该注意。
听到对方老总开口,蒋予北那双似乎能把人生吞活剥的眼睛才从南介身上抽了回来,淡淡回道:“女人就算了。”老总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我给蒋总叫几个小男孩,保证蒋总满意。”
蒋予北抬手制止,“不必,我带人了。”说完转头看向正鼓着腮帮子吃西瓜的南介,招呼道;“南助理,你过来。”南介再想当鸵鸟也不成了,只得起身充当蒋予北的挡箭牌。
是的,南介认为自己是蒋予北推脱的借口。虽然蒋总对他有一些特别,比如会把自己的休息室空出来让他去休息,还比如中午会带他出去吃最近的网红餐厅,再比如在家中的时候会给他煮面做饭热牛奶,但南介可不会自恋的认为蒋总对他有意思,这些只能说明蒋总这人并没有长得那么冷酷无情罢了。
所以这时候蒋总需要他,他也是时候该回馈老板了。
南介坐到蒋予北身边,还没坐稳,就被他拉着胳膊扯进了怀中,湿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怎么,喜欢女人?”蒋予北的语气着实称不上温和,细听之下里面透着一丝怒意和不易察觉的醋意。南介不太习惯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和暧昧的动作,况且身边还有公司的同事,他不想明天公司就传出来他被包养的事,于是撑着身子想要脱离蒋予北的怀抱,并笑眯眯道:“喜欢啊,谁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呢。”
南介倒没撒谎,他以前真的喜欢啊。
蒋予北猛地掀起眼皮,深邃漆黑的眼眸中像浸满了墨汁般隐晦不明,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压住了眸底深处马上就要破笼而出的野兽。蒋予北侧了侧头,松开禁锢住南介腰上的手,搭在了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旁人看去,就像是将南介环在怀中一般,他的唇线拉直,似笑非笑道:“哦?那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南介全当听不明白,叉起一块水果送进口中,把自己的嘴里塞满,这样就不能回答老板的话了。嗯,机智!
蒋予北也不继续为难他,而是和对方老总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等要离开的时候,蒋予北已经喝多了,南介只得搀扶着蒋予北上了楼上开好的房间,他还没来得及避嫌,就被蒋予北拽着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倒是什么也没做,只不过被人当着抱枕骑了一宿,早晨起来有点腰酸背痛而已。
想到这,南介沉了沉眼眸,不管蒋总什么意思,他还是要把话说明白的。冲好了咖啡端进来时,蒋予北已经醒了,正在拿着笔给文件签字,南介将咖啡放到蒋予北面前,并没有像往次一样快速离开,而是在蒋予北不解地注目下纠结再三终于开口:“蒋总,我昨晚骗了你,我是喜欢男人。”
蒋予北手中的笔应声而落,手也跟着抖了抖,嘴角扯了两下,笑意怎么也掩盖不住。虽然已经知道南介是要表白,但蒋予北还是故作深沉道:“嗯,然后呢?”
“然后,我想跟您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南介左手磋磨着右手掌心,他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想必蒋总这么聪明的人也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熟料蒋予北就是想听南介亲口说出我喜欢你,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可糊弄不了他,到不是他自信,而是这么久以来他确定南介身边的男性除了他没别人,那要是喜欢,也肯定是喜欢他!蒋予北微微绷紧肌肉,暗自调解着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廉价,问道:“哦?他是谁呢?”
南介仰起头又低下头,嘴角上翘又下垂,声音带着一丝鼻音,“他,他死了!”
……“死了?”
“呃,是的,他死了,”南介不敢抬头,只能低头垂眸看着办公桌上的条纹,尽量组织语言编故事,“我们本来是很相爱的,可是半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突然就消失了,后来我才听说他得了癌症死了。他为了不拖累我,自己跑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孤苦的死了,蒋总,我发过誓要以他未亡人的身份为他戒守三年。”
蒋予北的牙险些都要咬断,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你说,你喜欢他?”
“不蒋总,我不是喜欢他。”南介目光坚毅,断然反驳蒋予北道:“我爱他!没有他的这些日子里我生不如死,要不是为了他临终前那句好好活着,我早随他去了。”
蒋予北的嘴角抽了又抽,抽了又抽,高兴是因为南介说喜欢他,生气是因为这他吗是骗他的谎言!他怎么就没看出南介的小脑袋瓜子这么聪明呢,编他死了的谎话骗他!
要不是他就是死了的那个当事人,他可能就当真了。
南介出了总裁办公室,终于松出一口长气,目前看来蒋总是信了的,因为刚刚蒋总看他的眼神从茫然到错愕再到怅然,就是没有质疑。
很好,他信了。
南介本想乘电梯去食堂,但想了想只有三层楼,索性就走步梯下楼,不料刚走下两层就听见有男人女人在楼梯间讲话,而且将的还是他。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南介的工资居然有三万呢。”
“三万?你听谁说的?他一个2级实习前台直接破格提拔到9级总裁实习助理已经匪夷所思了,工资还开了三万?不能吧。”
“真真确确的事,今儿个不是发工资嘛,我去财务签报销……消息肯定是可靠的。还有还有,现在都在传他是蒋总包养的小白脸呢,我听说昨天晚上……所以这回能理解三万工资怎么来的了吧?”
“豁,我说呢,原来如此,不过也是,你看他长得一副比女人还骚的样,也难怪靠撅屁股挣钱了。”
“嘿嘿,可不是么……你说一个干巴巴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啊?是不是活更好啊?哈哈哈。”
“嗨,这撅屁股就能挣来钱,早知道我就毛遂自荐了,没准蒋总也能看上我呢,哈哈哈。”
楼梯间满是他们刺耳猥琐的笑声,南介没想到这些看着穿着光鲜亮丽举止端庄优雅的社会精英们,背后会如此肮脏龌龊。
南介停在那里,手指紧紧握在栏杆上,骨节泛着白,胸膛因气愤而上下急速起伏着,怒火烧到唇边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这种事越是解释,越是解释不清,还会越描越黑,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心中坦坦荡荡,让时间见证一切,让谣言止于智者。
可是,真的好气,他根本做不到!
南介深吸几口气,冷着一张脸从楼梯上踱步而下,在几人惊愕恐慌的目光中停下了脚步,面上皮笑肉不笑道:“哟,各位在说我坏话呢?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人最擅长吹枕头风,我记住你们了。”
几人没想到会被当事人抓包,紧张地眼睛不停乱瞟,连忙解释道歉,“抱、抱歉啊南助,我们都是瞎说着玩的,您可千万别当真。”
南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遗憾道:“哎,可惜晚了,我已经把你们背后嚼舌根的视频发给了我老公,我老公你们知道是谁吗?哦,你们当然知道,知道就好,省得我介绍了,我老公最是护短,想必你们很快就会接到人事的辞退信哦。”
“南助,不至于啊,开玩笑呢,别那么玩不起啊。”
南介看了看脸色惨白说话的男人,听出就是他说要毛遂自荐的,南介带着嫌弃地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嘲讽道:“哥们,你回家照镜子的吗?不照的话我建议你回去照一照,你这种颜色就是屁股撅得在高蒋总也不会给你一毛钱的,因为倒胃口。”
南介说完也不管几人便秘的脸扬长而去,气反正是出了,虽然起不到什么实质性作用,但最起码能吓他们几天,哼哼,开心。
而楼上黑色皮鞋的主人也在南介离开后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