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予北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这不是他安排好的剧本,他摆好的戏台中没有这样一出戏。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捶打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在一瞬间彻底停摆。
但很快,蒋予北便恢复了该有的理智。他先是报了警然后安排了自己人进村,联合警察们在村庄里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面对南介和虎子的失踪还有南介遭到洗劫的家,村民们一致保持着沉默出奇的团结。即使在每个人家中都搜出了南介家里的东西,他们还是三缄其口一言不发。
面对每家每户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并且南介的消失与村民们有关只是猜想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民警除了动之以情外并无其他办法。
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南介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反绑在身后,眼睛被蒙着黑布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但车辆行驶的路段似乎很颠簸车晃的很厉害,南介在车箱中被甩的左右乱撞,南介根据撞击的空间大小觉得这应该是一辆面包车。而在乱撞的过程中他发现虎子也在身边,只是不知道虎子是醒着的还是昏迷的。
南介也不敢出声,只得继续装晕等待时机。
安静的车厢内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窝草,这茬买卖可真不好做,干完这一单再也不往这鬼地方来了,颠的呦老子腰都要折了。”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坚持坚持吧,前面就是莲花镇了,到老张那就好了。”
“那后边这俩货?”
“一会儿到地方补一针,保证睡到地方。”
听到莲花镇南介心中一紧,莲花镇他是知道得。当初在兆丰镇车站的时候他听过广播播报过这个地名,当时还觉得地名文雅多看了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莲花镇离兆丰镇足有三百多里地远。也就是说,他们离开秀水村足有四五个小时了。
一时间,南介的心沉入谷底。
又行驶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车才行驶到平坦的路段,不多久便停了下来。前座的男人摇下车窗对着外面喊道:“老张,快炒俩菜,这一道可累死我了。”
似乎是到了特别熟稔的地方,男人说话中都带上了松散和慵懒,毫不避讳的跟车外的老张抱怨道:“现在的钱可真是越来越不好赚咯,今儿个去秀水接货腰没累断。”
车外老张声音愈来愈近:“这、这年头钱都不好、好挣,”随后又好奇的问道:“几、几头?”
男人推开车门下了车,抻了个懒腰道:“俩头,一大一小,要送边上去,到你这正好吃点饭接着赶路。”
“我、我给你们炒菜去。”这个磕磕巴巴的声音让南介觉得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但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这时男人道:“行,你去吧,在整口面条,我去给货补点药。”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后车门,老张本已经走了回去,听见男人的话回头想问吃什么卤子,却在车门拉开的时候看见了里面熟悉的半张脸。
老张往回走的脚又拐了回来,“咱、咱哥仨好久没喝了,喝、喝点。”
男人:“不了,喝酒误事,再说这还有正事呢。”
“啧,怕、怕啥,有你们在他们又跑不了,今儿个我、我请。”
男人给南介扎针的手停顿了一下还要拒绝,却不料另一个男人道:“喝点吧,这一道车开的累死了,正好喝喝酒解解乏,交货不还有俩天的时间呢吗?咱去早了也是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等着。”
男人犹豫三秒,一针扎了下去,“喝点就喝点,老张这铁公鸡请喝一顿酒可不容易,不过老张你可得把那坛存了十年的酒挖出来。”
晕过去的一瞬间,南介听到老张说:“我、我还有坛存了二十年的,就是、是劲大,怕、怕你们喝不了。”
“哟,老张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来劲了啊,高低得尝尝。”
……
秀水村。
村子里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也从村民嘴里问不出什么破绽,警察们无奈便离开了秀水村,开始调查镇子上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而蒋予北则留在了秀水村,此刻刘秘书手里正捏着手机正给虎子爷爷奶奶看直播。
视频里是一个满身鲜血的中年男人,他正跪在地上嘴里发出哀求:“娘啊娘,你快告诉他们你和我爹把人卖哪去了吧,啊啊啊,我要疼死了,娘,你快救救我吧。”
手机这边,虎子的奶奶满脸泪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个劲儿的朝着蒋予北拱手作揖,“求求你放了俺儿吧,俺说的都是实话啊,他们给了钱也没告诉俺人要卖到哪去啊,俺是真不知情啊。你就是打死俺儿,俺也不知道啊……”
老太太脸上的真诚不似作假,心疼儿子的眼泪也货真价实,她似乎真的不知道南介被卖到了哪里,她只是个无辜的老人,而蒋予北一众人则是鱼肉百姓的恶霸。
蒋予北坐在椅子上,后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另一只手接过王秘书递过的烟,轻嗤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相不相信老太太的话,只是深吸一口烟后暗哑低沉的嗓子中蹦出了一个句让手机里面男人崩溃的指令:“打,打到他们想起来为止。”
手机里面,又是一阵针对男人的拳打脚踢,男人杀猪一样的哀嚎在空旷的老房子中尤为刺耳。
手机直播里是虎子的亲爹,一个从虎子出生就没见过的男人,也是老两口日思夜想的亲儿子。虎子的爹已经消失十来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却不想因为南介被蒋予北找了出来。
儿子痛苦的哀嚎和求救声让老两口心如刀割,他们恨不得一拳一脚都招呼在自己身上才好。
“大爷、大爷,俺给你跪下了,俺求你看在俺岁数大的份上饶了俺儿吧。”老太太突然跪下,一哭嚎哭着一边朝蒋予北脚下爬了过去:“俺儿子有什么错啊,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蒋予北:“哦?那就说说你们知道的吧!”
“俺、俺们也什么都不知道,俺可以发誓,俺要是撒谎便不得好死!”
就在老太太要抓到蒋予北裤角时,老太太被蒋予北身边的人架了起来,挣扎片刻后见蒋予北脸上依旧冰冷森然不信的样子,老太太突然改了套路发狠道:“俺是长辈是老人,你不怕折寿就让俺跪你,跪的你断子绝孙。你不放了俺儿,俺就死在你面前,俺、俺让你背官司,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俺诅咒你绝后。”
这个时候了,老太太想用俗套的世俗伦理绑架蒋予北,可她不知道蒋予北从不怕这些报应和诅咒。若是怕了,坟头的草都长成参天大树了。
而且,蒋予北早就知道自己会断子绝孙,根本不用诅咒。
蒋予北手指曲起,弹掉了略长的烟灰,嘴角露出一个让老太太寒颤的恶笑,声音在夜色中格外病态:“好啊,那我就给你看点刺激的,看看谁先断子绝孙。”说罢,敲击膝盖的手指抬起凭空在空中轻点俩下。
对面心领神会,有俩人按住男人的手掌,一人拿出老虎钳,对着男人的手指甲便夹了下去。
鲜血顺着指尖迸射出来,或许是镜头离的太近,一些鲜血迸射到了摄像头处,鲜红鲜红的血顺着镜头淌了下来,看的老太太睚眦欲裂。
接着便是手机中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
眼看着老虎钳对着男人的下一根手指怼了下去,从始至终并未说话的虎子爷爷突然开了口,“边境,他们被送去了边境,然后会被转卖到国外当血库。”
“走的什么路线?”
虎子爷爷摇摇头:“这俺就不知道了,俺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放了俺娃吧。”
他们一直都知道真相的,只是不肯说而已,本来想的就是一个死无对证,人都运出了国,任谁也没有本事查到。他们早已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年纪,一条烂命死都不怕,凭谁都拿他们没办法。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碰到了蒋予北,一个比他们狠千倍万倍一个懂得拿捏人性的狠茬子。
蒋予北轻轻点了点下颌,似乎满意虎子爷爷的识相,等到想要的答案蒋予北也不在纠缠,起身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拥簇下准备离开。可离去的脚步却停了下来,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淡淡道:“虽然我注定断子绝孙,但我很不喜欢别人这样说。”
视频另一端,是男人不断的惨叫声。
微弱的光亮透过黑布传进了眼睛,南介知晓现在已经天亮了,但就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车内只有虎子一人虚弱的呼吸声,看来那俩个男人并不在车内。
南介试着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手脚,发现还是动弹不得。他费力的在车内挪动着身子,企图摸到能让自己割断绳子的东西,或许是太过认真也或许是刻意隐瞒,他并未听到车外走近的脚步声。
车门蓦地被打开,南介蠕动的动作被来人抓个正着。
一时间,俩人都陷入沉默。
还是来人率先有了动作,他拽下南介嘴里塞着的布团,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我是车站、兆丰车站、买票票的人,你、你给我个能救你的、的的联系方式。”
老张似乎很慌张,说话中都带着粗喘的气息。
南介合了合已经被布顶的僵硬的脸颊,说出了那个早已刻在心中的电话号码。
“谢谢你。”在男人将破布又塞回嘴中时,南介说了声谢谢。老张嗯了一声也并未多说什么,关上车门后又匆匆离开了。
又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南介听到外面传来几人寒暄的声音,
“呆、呆一天,再喝点。”
“不了,货急着出手,那边等着呢,已经耽误了。”
“不、不不差一天了。”
“行了老张,别留了,咱们回来再继续喝。”
然后便是俩个男人带着一身的酒臭味上了车,车上,他们还在讨论着昨晚酒桌上的事,“老张昨儿个怎么这么能喝,吗的,好悬没给我喝死酒桌上。”
“可不是,跟他吗较了劲似的,不过就他那酒量还能喝过我?草,昨儿个是不是他先吐的?哈哈哈……”
南介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不知道车子行驶了多久,只觉得车身一个急刹停在了下来,开车的男人骂骂咧咧,“吗的,开车不长眼吗?赶着死去投胎?吗勒个巴子的你还赶下车?哟,你干什么,想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