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师书进入了二楼的某个房间。
这里放着昂贵的茶几,茶几上放着几瓶名贵的酒,沙发上的男人,晃荡着半杯红酒。
“来了。”顾燕庭说。
了师书看着他,紧张地滑动了一下喉结。
“顾董,没事我就下去了。”西装男人朝顾燕庭点了下头,转身出了房间,还顺带关上了门。
“别紧张,我又不是狼会吃了你。”顾燕庭仰头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您要和我讨论什么?”了师书问。
顾燕庭嘴角一翘,问:“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把你叫过来是为了和你讨论破学术的吧?”
了师书接着问:“那您把我叫过来是要做什么吗?”
顾燕庭放下手里的酒杯,上身前倾,说:“你猜?”
了师书看着顾燕庭,把他归到了坏东西那一类中,他默然了片刻,说:“猜不到。”
顾燕庭温和地笑着,说:“不要那么害怕,断**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
“哦?”
他好像不信。
了师书强调道:“没有。”
顾燕庭顿了顿,点了一下头,静言沉默的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过了良久才抬起头,说:“别站着,坐过来。”
了师书原地钉了几秒,和顾燕庭隔着一段距离坐到沙发上,低垂着眼眸,手指不安分地揪着裤子衣料。
顾燕庭拿起一只没用过的酒杯,倒了半杯红酒,然后推到他面前,问:“会喝酒吗?”
了师书抬眸,视线落到那红色的酒水中,摇了摇头。
“你不是喝过威士忌吗?”
了师书暂无动作了几秒后,将红酒一饮而尽。
“爽快,”顾燕庭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像你这样的大学生不计其数,像你这么听话的也有很多,你现在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叫你过来了吗?”
了师书:“找乐子。”
顾燕庭笑着偏过头看他。
了师书又说:“但是我不会逗你开心。”
顾燕庭:“没关系,你长得很像我儿子。”
了师书不解地扭过头去看他。就听他说:“我找你来就是简单的叙个旧,我儿子三年前就得了绝症死了,我花了很多钱,请如境都的弟子救他性命,他吃了灵药,气色好了很多,没过多久还是去了,他们说他阳寿已尽。”
“那笔钱他们让我捐给了福利院,”顾燕庭突然露出一个讥讽地笑,“但他们不知道真正花到孩子们身上的钱可能只够他们喝瓶汽水。”
“为什么?”
“被上层的人分了呗,与其交给福利院倒不如把钱花到本人身上。”
长久的静默后,了师书问:“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听说过一句话吗?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顾燕庭叹息道,“正如断**一样,对他来说钱就是一切,对我来说,钱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还有很多东西比钱更重要。”
了师书蹙着眉,偏过头试探地问:“是家人朋友吗?”
“……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把所有人的命运捏在手里的快感,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的快感!喜欢看着他们为了食物而争斗乃至杀人犯法!”
毫无疑问,了师书就是他捏在手里的玩物。了师书看着顾燕庭因为激动而逐渐扭曲的侧脸,和露着凶光的可怕眼神,就知道人类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虽然旷野上的植物和动物为了生存会猎杀其他动物,植物们会争夺土壤中珍贵的养分,但他们不会吃掉同类,不会自相残杀,更不会为了狗屁的快感肆意地践踏他人人格。
学校里有很多被压下来的舆论,有的不了了之,有的贴出来告示昭示。断**说,看看就行了,别信。
他问为什么,都贴出告示了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断**轻松地指了指告示上考试作弊被开除的女生,说:“我认识,她只想要个助学金,却被评选要求其中的生活分刷掉了,残疾人生活都能自理,她得了零分,至于考试作弊完全就是无稽之谈,该去问问他们学院的某个老师,学校里的生意最好做了。”
这难道就是人类拥有的高贵的灵魂吗?
思索间,房间里多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顾燕庭放下手里的杯子,倏地扭过头一只手撑着沙发,上半身往了师书那边倒。了师书警惕地往后靠。
当他的背脊抵靠到沙发扶手时,顾燕庭捏住了他的下巴,两只眼睛犹如恶狼盯着到手的猎物。
了师书被吓得完全不敢动。
“世上没有白得的东西,断**要想从我手里拿到经验,就必须付出点代价,你陪我睡一晚,然后去做公关我就答应他的要求,如何?”
“你刚不是说只是叙旧吗?还说我和你儿子长得很像?”
“太单纯了小朋友,有钱人总是不会说人话的,谁让你长得那么漂亮。”
了师书震惊得简直说不出话来,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穿西装的男人,觉得他真的不是人。
半晌,他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们两个就别想毕业,毕不了业,像断**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就算挣到了钱,也会被人说成是土豪,人只会对有钱还有文化的人真心夸赞,人群是个群,我只要开口,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好了,明白了。法律在他眼里只是一张废纸,那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了,他早就不是一朵可以任人欺负的玫瑰了。
他平静地问:“是吗?”
顾燕庭转过头,说:“当然…”
他的眼珠变成了红色。了师书盯着他殷红的眼珠平静道:“你是个好人,不会为难断**,会把自己的真实经验传授给他,还会出手帮他,重复一遍。”
顾燕庭机械得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遍了师书的话,像是自己催眠自己,声音不大喃喃自语。
了师书在某一刻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花香是他的迷惑剂,花梗上的尖刺是他保护自己的武器。
但如果他不这么做,倒霉的不光只有他自己,还会牵连到断**影响他毕业拿证书。
他只知道断**很想赚钱,阿嬷很好,所以他要帮断**实现愿望。
事后他安然无恙地走出了八号公馆。断**和燕不归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等他。
看到他出来,断**箭步上前,问:“你没事吧?”
“没事,他没对我做什么,我们聊得投缘,他说会帮你。”
断**觉得不可信,又问:“怎么可能?”
了师书为让他安心,笑了一下,说:“他让你去他公司实习半年,事后会扶持你创业的。”
“真的吗?”
“顾燕庭就这么放过你了?”燕不归问。
“是的。”了师书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燕不归说:“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保安不让他进,也不让我进,于是我们两个就只能在外面等你了。”
他说着扫了眼断**,说完的时候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
了师书点头,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这人穿得得体,戴着无框眼镜,看过去俨然是个富家子弟的样子,和顾燕庭的气质有点像。但开口说话的时候又和顾燕庭的风格不同。
燕不归语气平和,长得斯文,单看气质的话,会猛然觉得他和断**才是一路人,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了师书非常直白地问:“你…为什么会来掺和我们的事?”
燕不归“呃”了一声,说:“因为我是神仙。”
什么玩意儿?
他身上连一点仙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是神仙。果然都是和断**一样的骗子。
“生气了?”断**戳了一下他的脸。
“骗子。”了师书对断**说。
断**哭笑不得,问:“我骗你什么了?”
了师书总不可能说实话,但实在不知如何下台。
和断**僵持不下,最后是燕不归笑着化解了尴尬,他说:“好啦,我就是爱管闲事的阔少爷,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宿舍该进不去了,两位。”
“走吧回宿舍吧,冷不冷?”断**问。
“还好。”了师书说。
断**突然想起什么,说:“今天的事儿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了师书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燕不归此时此刻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们是什么关系。之前只查到他们不是兄弟关系,他还没有往这方面想,彼时,听断**和了师书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就该猜到。
他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反应太迟钝了。在食堂的时候就该猜到了。
下周一,他们刚好结束考试的时候,断**被顾燕庭的助理叫去实习。
那人说出目的的时候他不可置信地瞥了了师书一眼,随后辞去了家教的兼职,跟着那人到了顾燕庭的公司,做了两个月的实习生,观摩公司的运营,从顾燕庭身上学管理手段,和讨巧的投资方式。
巧合的是,大四实习期开始的时候,学校巧合地把李一安分到了这家公司实习。
顾燕庭分配了一个新的地皮开发项目,但要真正运营就要拿到授权书。
酒桌上,几个人喝得烂醉,李一安一只手搭在顾燕庭的肩膀上,凑近顾燕庭耳边,醉醺醺地说:“顾董,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和人家谈妥了!”
顾燕庭也喝得有点多,但不至于醉,他淡淡地笑说:“你和断**能力都不错,本来交给你们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但转正的机会只有一次,这个岗位也只能留一个人,我很为难啊。”
断**不需要这个岗位,但他需要在真正开公司之前,借着这个位置看点别的东西。
断**坐在顾燕庭身边,慢条不紊地说:“既然如此,那公平竞争吧。”
李一安当时处于醉生梦死的状态,却仍旧看断**不顺眼,等他说完就直接给了他一拳,大骂:“你TM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我TM要挣钱,我要生活!在哪儿都有你,你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实习!”
断**没太和醉鬼计较,在他离开前他对李一安,说:“难道我不需要生活吗?”
后续,李一安再有什么动静他全当没听见。
拿授权书时,他最先把人约了出来。
饭桌上依然是拼酒量,他喝了很多说了很多别人爱听的话,一个多小时以后,他醉倒在饭桌上,某机关政府人员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等他睁开眼就看见了师书扶着他,用纸币结账。
这顿饭花了足足两万块。了师书点了两遍纸币。
从饭店出来,他趴在了师书的背上,像是树懒不能动,更像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植物人一样,懒散地挂在了师书的背上。他偏过头看着江边的风景。
各色的灯光倒映在江畔,高楼的大屏幕上闪烁着各种广告和明星的代言。
模糊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觉得安逸又觉得不真实。觉得安逸是因为此刻,没有其他人的叨扰,没有妖魔鬼怪,彼时只有他和了师书。
觉得不真实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没有落脚点,他们就好像无处停歇的游子,没有安全感。
眼里容纳着高楼,却看不到心里,慢慢地思绪就飘远了。
实习期过了这么久,他离自己的目标还差一大截。学到的都是些皮毛的东西,日后根本就不够用,总经理的位置站得高看得远,接触的人也不一样,他需要这个高位。
然而今天喝得有点多,聊到授权书他们就刻意避开,转而换了其他话题,聊起了股票和某个高官的八卦。
他努力拉回来,却还没等聊三句,就被他们打断,说年轻人不懂事不要太功利。
他忍着脾气,尽量赔笑。他们明知他在赔笑却还是沉醉其中,醉生梦死,那一刹那,他仿佛预想到了他们的结局,他们会被他们沉溺的事物害死。
所谓因果报应,时候到了一定会报。
可是,就是这样一群人手里握着众生的命,他们没有还手的余力。明天起床他仍旧得去赔笑陪聊,去聊他们想听的话。
说不定聊姑娘会事半功倍。
感觉到他动静,了师书朝他扭了一下头,问:“醒了?”
“嗯。”
“还难受吗?”
断**看着江里倒映的灯红酒绿,说:“头疼。”
了师书将他往上颠了下,轻声说:“我煮了醒酒汤,回去喝点儿再睡。”
断**立刻来了精神,提高音量问:“你什么时候会煮醒酒汤了?好喝吗?”
了师书无奈道:“在你第一次喝醉酒的时候,我用你的手机和阿嬷打电话学的,味道还可以。”
断**亲了了师书一口,说:“好啊。”
他的两条手臂环住了师书的脖子,力道位置刚刚好,时间久了他不会有呼吸不畅的感觉。
断**像是卸下了铠甲,变成了一只会撒娇的猫。只是这只猫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趴在了师书的背上。
身边驶过去几辆车,断**的下巴重新搁回他的肩窝,嗅着了师书衣服上淡淡的花香味儿,一起往地下室的方向走,明天早上再去挤公交车。
眼前的路被昏黄的路灯照得明亮,路上的两道影子被拉长。
时间慢慢悠悠,他们会一直相伴着走下去。
出乎意料的,断**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电话,说愿意把授权交给他。
他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当晚就和他们签了合同。断**借此升了总经理,李一安彻底和他闹掰。
顾燕庭有那么几天,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几次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他说,工作。然后顾燕庭会迷茫一阵儿,盯着他的脸看上几十秒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哦”一声,离开。
大学毕业时,他已经在这家公司待了差不多一年了,把这辈子的酒量都喝尽了,以至于看到酒瓶子就感到恶心,这辈子也不想再笑了,但一切只是开了个头。毕业后,又待了三年,第三年夏天,从顾燕庭的公司辞职,注册了断氏集团。
他的办公室在一栋出租屋里,一个月来应聘的不过五个人。一切从头开始,他需要耐心。
好在,又一个月过后,燕不归来应聘了,也是来做投资的。
断**特别惊讶,燕不归出身名门竟然看上了他这个刚成立不久的公司,还要投资,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
不大的房屋里,燕不归笑得温和,说:“商人喜欢冒险,但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投的钱打水漂的。”
断**都被他逗笑了,确认地问道:“我都没那么大的自信,你就那么确定投的钱不会打水漂?”
燕不归无比认真道:“确定,你需要这笔钱来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营,也要保证员工们有饭吃。”
断**觉得要重新看待眼前这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了。他说的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好,你既然要投我也不拦你,有钱何乐而不为。”断**答应下来,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燕不归说。
有了燕不归的加入,他的公司规模逐渐壮大起来。来应聘的人也多了,三个月后各部门最起码的雏形有了。
阿嬷和已经离婚的张叶曾来看望过几次,一开门就被里面的设备惊住了,简陋的办公室,窗户外面还有楼上丢弃的垃圾,看起来笨重的电脑机器,行色匆匆的员工,空气中还有一股霉味儿。
断**基本上把钱都花在了刀刃上,要么用来做生意要么就给员工发工资了。
办公室能遮风避雨就行。
后来的两年里,他们换了办公室。新的办公室有三层,每一间都宽敞明亮,有很大的落地窗,有茶水间有电梯。
他们欢呼雀跃,燕不归心血来潮,出资带着全员在某星级酒店团建。
对断**强调道一定把了师书带上。
了师书不想做生意,一开始是在其他公司打工,后来断**公司步入正轨之后便挂了个职位上班,每天和断**一起上下班,然而过了一段时间过后,身体出现状况,就一直在家休息,至今没有痊愈。
断**婉拒了燕不归的邀请,燕不归说,唐突了。
“没什么,改天他好些,我再把叫他出来吃饭吧。”断**说。
“那好,”燕不归戴上手套夹了几只龙虾,动手剥着,“有什么爱好的运动吗?”
“运动?”断**想了想说,“摩托车算吗?”
“当然,明天周六,要去赛道试试吗?”
了师书还在吃药,脸色也不好看,他哪儿心情去飙车,当即说:“……改天吧。”
燕不归也不强求,只道了声“好。”随后把剥好的几只龙虾搁到了断**碗里。
断**视线落到那几只肉质鲜嫩的龙虾身上,扭过头看着燕不归的侧脸,说:“谢谢。”
“你好像很讨厌喝酒?”燕不归问。
“你怎么知道?”
燕不归波澜不惊地吃了口菜,说:“上次看你和项识谈生意,喝了两杯就厌恶了。”
断**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突然觉得燕不归好像总能读出他心中所想,在他面前好像特别能放得开,说话不用顾忌什么。如果现在了师书坐在旁边的话,他可能就说不出这些话了。他怕了师书担心。
半晌,他叹息着说:“酒有什么好喝的,不过再不想喝也得喝,不然生意没法做。”
结果他说完就听燕不归说道:“以后如果还有这类型的场合,带上我呗,我能喝,入股不亏哦。”
他说话像开玩笑,又像是特意嘱咐,断**忍不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仍旧优雅地吃着菜,无框眼镜上反着头顶的灯光,侧脸的线条和了师书一样平和。
他无声笑了一下,刚张开嘴就听他说:“你是想说不用吗?”
断**看着他。
燕不归又说:“但是你希望我去,因为我真的能替你挡掉一半的酒。”
还真让他说中了,断**怀疑他会读心术。
“行啊,如果你愿意的话。”
“感谢邀请。”燕不归举起红酒,示意了下断**。断**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下,说:“合作愉快。”
就这样,以后几天后的某次饭局上,燕不归喝得酩酊大醉,断**有些愧疚地把他送到了酒店。
他有说过不必了,但燕不归坚持,说实话,公司能这么早步入正轨,一半的功劳都是他的,他不仅出了钱还出了不少力。
燕不归喝醉了,躺在床上却依然看上去特别优雅。除了头发有些乱,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
断**摘了他的眼镜,站在床边,垂着眼皮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了师书的病情七天后得到好转,养病的日子里,他和隔壁的一位邻居成为了好朋友。
这个人是个小说作家,年纪大了点儿,平日里撰写一些供人消遣时间的故事。了师书没有读过他的小说,但当他每每谈论起来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笑。
但也有烦恼的时候,经常因思考剧情而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他总是叹息,写作不足以维生,市场上到处都是盗版。但他除了写作不会干别的,或者用准确的说法是,不擅长。但在那些人眼里,不擅长就是不会。
他说可以学,但依然被辞职,时间对谁来说都是宝贵的。作家前后被数不清的人辞职,四十几岁时,无奈他只能靠着以前书本的版税活着。
断**回来后,他和他提了一下作家的事,想让作家去做保洁的工作,这样起码不会被饿死。
断**边择菜边说:“他愿意去做保洁吗?”
“我问过了,他说可以。”
“叫他明天来上班吧,一个月两千五。”
“两千五太少了吧,他交完房租水电还有什么?”
“社会就是如此,难不成我要让他在公司里写破小说?”
了师书决定和断**生气了,他把切菜的刀一扔,说:“那不是破小说,那是他的努力,正如你今天拥有的断氏集团一样!”
了师书说完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刚走出去就听断**在厨房里大喊:“才华不是食物,才华一文不值!”
了师书噌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门之隔的断**。
断**站在原地也看着他,说:“才华如果真的值钱,在所有人眼里值钱,而不是他一个人视若珍宝的话,他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那是小时候大人给我们小孩儿编的梦!沉醉其中也有醒过来的一天,从十八岁踏出校门的那一刻,此前建立的三观都得被重新定义,老师不是老师,学生也不是学生!”
了师书沉默地看着他。
“站得越高看得也越多,也越危险,我说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都会有万种解读,身边全是人精,我都无法判断他们到底说的是真是假,明明两个人之前还是死对头,我拉拢了其中一个,全力栽培他,没想到最后他跑到了对方的阵营里来对付我!”
这些话像是尖锐的长刺一样,狠狠地扎入了师书的身体,他战栗着身体,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你们都在自相残杀……”
“宇宙都始于一场大爆炸,陨落了多少恒星,才造就了今天,人类走到今天改换了多少朝代,死了多少人……”
断**深呼吸了一口,说了这么多话,好像找一个宣泄口似的,他最后总结道:“杀戮永不会停止。”
断**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了师书滚烫的泪水滑下。断**怔了也慌了,他把煤气灶关掉,急急忙忙跑出去,抱着了师书一遍遍强调:“抱歉,我不是故意朝你吼的。”
了师书颤抖着,心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一时哽在心口难开。断**给他顺毛,并轻声说:“爬到高处,不至于受一些平民的欺负,要保全自己才能伸张正义。”
了师书闭了闭眼,哽咽道:“你会像他们一样,踩死那些人吗?”
断**坚定道:“不会。”
“……那你给他加点工资吧,两千块太少了,呜呜呜…”
断**:“……”
最后断**给作家开了三千二的工资。他的心在滴血。
三天后,断**要和燕不归一起比赛骑车,早上出门前,问了师书去不去,了师书专心读书,不闻不问。他凑过去扫了眼书名,发现竟然是一本历史书。
“你要研究这个?历史都成为过去了,再研究也研究不出花来。”
“我看看。”
断**垮坐在他腿上,托起他的下巴靠近他的脸,在他的嘴角轻啄了一下,就听他说:“你好重。”
断**垂眸,视线扫过他的眼睑和鼻梁,说:“真的不去?”
了师书情绪有些低落,他仰起头说:“嗯……不太想去,你们去玩儿吧。”
断**食指亲昵地摩挲着了师书的侧脸,慢慢地落在唇角,戏谑地拨弄了一下,感慨道:“…阿嬷过几天会和我妈一起过来,我已经把欠谢家的钱都还完了。”
“还完了?这么快?”
断**皱了一下眉,问:“你知道?”
“……猜的。”
“哦,那个谢辞别果然另寻了新欢,找了个年轻漂亮的,我妈也不打算再找人了,就这样过完下半辈子吧。”
了师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和断**接了个绵长的吻,结束时断**拍了一下他的脸开门出去玩儿了。
人类好复杂。
他翻开了历史书看了眼目录,随后翻开了书本。
野外,某机车赛道。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边野,一辆黑色的川崎H2如闪电般冲过一条平直的道,接着整个车身倾倒,发动机几乎贴近地面,后轮与地面摩擦起了星点的火光,划过弯道的瞬间乍起,直朝远处冲撞。
而在它身后,紧跟着一辆颜色型号完全相同的机车,某段路他们几乎交错着身影,一前一后,极偶尔的瞬间会重合在一起。
身旁的风大了起来,拉扯着衣角,他们掠过路边的绿草,绿草都被带得差点伏地。机车的速度却仍旧不减,耳边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这一刻,他们暂时丢弃了诸多烦恼与不快乐,不用陪什么人笑不用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掉眼泪。彼时,只有自由陪伴着他们。
比赛结束的时候,夕阳即将谢幕。天际边有大片的粉色云层,其次是橘黄色的云挂在山头,最下面一层是深蓝色的。山林看得不是特别清晰,有股朦胧的美感。
车子暂时停在了路边的荒地上,胜利者是燕不归。他脱下头盔,身材挺拔,一双黑色的长靴上沾着尘土,站在路边,望着前方。
这里的公路漫无尽头,两边都是寸草不生的荒地,公路像一条蛇蜿蜒着盘曲向远方。
断**瞥扫了他一眼,朝他走过去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说:“发什么呆啊?”
燕不归笑笑,朝他看过来,说:“觉得风景不错。”
断**从来没有欣赏风景的习惯,他淡淡地看了眼对面的山头,过了一会儿,评价道:“就那样吧,没什么稀奇的,人间的风景每年都大差不差,就和人一样,没什么心意。”
“你只急着赶路,都不看风景的?”
“不是不看,是没有时间。”断**说,“我的愿望正在一点一点实现,我妈和阿嬷过几天也会过来和我一起住。”
燕不归却问了他一个从没有想过的问题,说:“那愿望实现以后呢?”
这下断**终于犯难了。
他还真的没有想过以后要干吗。公司目前刚步入正轨不久,眼下,不谈多久,未来的十年时间里当然还是得守着公司了,不然去修仙吗?
但是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只干一件事吧?
断**想得脑袋有些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
片刻后,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有计划吗?”
燕不归“呃”了一声,像是自嘲般耸肩,说:“当然也没有,我从高中毕业就离家出走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想听我的想法,他们要我大学毕业以后去修仙,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至于以后要不要回去,还真不知道。”
断**皱了一下眉,问:“那你家里谁照顾你爸妈呀?”
“我上面还有一个哥一个姐,我们仨关系挺好的,他们会照顾他们,这些年也给我打过不少电话,刚开始还会接,后来就改成发短信报平安了。”
“你还挺叛逆,燕不归这个名字和你很搭。”断**说完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许笑。”燕不归扭过头盯着他,说话没有一点震慑力。
断**好不容易摆摆手憋住了笑,他反倒没忍住笑着说:“你别说,的确挺搭的。”
于是两人鹅鹅鹅地笑了一阵后,忽然一下收住了笑,一起默然了片刻后,断**问:“你难道不想他们吗?”
话题比较沉重,燕不归闻言余光朝左斜了一下,说:“想,但是我想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回去,让他们骄傲。”
断**点了一下头,赞叹道:“中华好儿郎!”
燕不归特别谦虚地冲断**点了一下头,微笑着说:“你也不差,彼此彼此。”
燕不归突然想起什么,但故意假装不知道,试探地问:“你和了师书,你们是?”
断**不太确定燕不归对同性恋人的态度,所以他“呃”了半天,找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辞,“嗯……你应该猜得到吧?”
得,把问题抛给别人的感觉很奸诈。
断**觉得他好聪明。
燕不归演技高超,当即蒙了一下,和断**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哦”了一声,沉声说:“明白了,你喜欢他呀?”
断**:“……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哦。”燕不归有些僵硬地应着,“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高中?”
“嗯。”
“你喜欢他什么呀?你爸妈知道吗?”
断**扫了他一眼,认真地思考了自己到底喜欢了师书什么。他向前迈了一步,又转过头看着燕不归,认真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人,很单纯,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慌,眼神既净又好像含着悲悯,打得过流氓,骂得了人。”
“你刚刚还说他很单纯。”
“这得看对谁了,遇到坏人总不能任人宰割吧。”断**说,“他高中的时候还和我一起打过架,那人嘴贱说他是我妈的私生子,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又嫁了人,虽然了师书的确长得和我有点像,但是我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
听断**这么一说,他觉得有点奇妙。大千世界,竟然让这么样的两个人相遇了,而且还成为了情侣,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我家里人当然不知道这事儿了,要知道还得了。至于以后要不要娶妻,我觉得人活着就是为了娶妻生子太没意思,所以我会找个时间和他们谈一下。”
燕不归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被断**出手打断了。他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我放手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年少时遇到心动的人,会听别人的好言相劝,让你抓紧时间学习不要早恋吗?”
燕不归无奈地笑了,说:“不会。”
“是吧,都是这么一路过来的,且行且珍惜吧。”断**说完靠在了车身上,“不过你能接受我还挺意外的。”
燕不归朝他笑笑,和他并肩靠着车身。
心里却在说:“我不能接受还能怎么样。”
断**说了很多心里话,此刻他是完全放松的。
燕不归倏地扭过头说:“我刚刚其实是想说,你什么时候把他叫出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断**:“……”
他尴尬地眨了一下眼,看了燕不归一眼,说:“明天吧,他身体好多了。”
“好。”
这天的夕阳如血般彻底落下时,断**吹了一段口琴。
曲调悠长,响在空荡的旷野上,颇有一股江湖侠客的感觉,即落寞又惆怅。
燕不归悄悄地往他身边挪了一步,带着小小的窃喜,随着调子头往断**肩膀靠了一下,又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向另一边偏过去,这样很像自然的律动,不易引人发觉。
他们一起靠着车身,彼时,四周一片空茫沉寂,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只想要避风港的人,褪去伪善的嘴脸,脱下了坚强的外壳,展露最真实的彼此,于此相守,哪怕只有短短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