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白月光炒剩饭 第57章 南宋最后的体面——词中之龙辛弃疾

赵府匆匆一面，女子的身影像刀刻于心，思念驰快那日马加鞭，回到家里从来没有停止过。独坐于青山绝壁，伸手揽雾捕云，行云与流水交相辉映，清澈朗空，远处落日熔金、蔓延至天空边缘。回看云舒云卷，微风拂过碧水、软浪晕染，不知坐了多久？天空渐渐褪却金黄，皎月探头生辉，荡碎了潋滟一泓，黄昏落款。一纸清欢，书写绿染墨香的诗稿，翠荷摇动，轻风润色一庭芳华乐章。星河逐灿、绿竹幽径，凉意袭人，倩萝拂过、女子的霓裳亦如眼前碧波，初见时她一片绿意包裹着缠枝花卉纱合领单衫，绉纱镶花边背心上，罗印金彩牡丹夺目，帔坠状若两条彩练，其绕过细腻修长的颈部，披挂于胸前。下垂的一颗珠子，使得她走路时，锦帔不会随着空气的流动发生偏移，却更显得女子体态纤腰育清华，薄幸无偏，玲珑有致。那晚无意闯入，幽香笼浅黛，蝉鬓驻蛾眉，披一肩绿染，锄一塘月色，自从识得桃花面，从此他的世界多暖春。思绪藤蔓般缠绕，一个眼神的碰撞，便惊艳了整个世界，从此天崩地裂。临风而立的他，心中不再只是家国大义，女子占领自己心上半壁江山。想起倩影、心儿汪成水，风温情水柔软，早上看花热情与之打招呼，仿佛要告诉花儿自己内心的欢喜。

爷爷看到从赵府回来后神色不同以往的孙子，内心有些诧异，有些担忧问：“稼儿、最近可有为难之事？怎么看你都觉得失魂落魄？告诉祖父发生什么了？”爷爷关切的眼神中一丝焦急闪过，看着那迫切的表情，这么大岁数的老人该颐养千年，而自己还要害他担惊受怕，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脸上绯云飘起低头说：“孙儿不孝、让祖父受累了，并无其他、您老安心就好。”祖父一见他红着的脸，答案昭之若揭，心里明白了**分，这小子思春了。他笑呵呵道：“我稼儿如今已长大，该成家了吧？可有心仪的姑娘，说来祖父派人提亲去。”他看了爷爷一眼：“祖父、您怎么为老不尊啊？”爷爷瞥视：“我稼儿害羞了，看来确有此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况且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如今是大人了，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该订一门婚事了。如今祖父年事已高，风烛残年之人不定哪天就驾鹤而去，有个人替我照顾你，祖父也安心归西。”年老的人晚秋树上的叶子，随时有坠落的可能。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听见爷爷说出来，他突生悲凄，忍住哽咽的鼻子，强作欢笑说：”祖父说什么呢？卦上说您最低活九十九，将来五世同堂，您还要享一群孩童绕膝之乐。”爷爷戏谑：“那也得等你娶媳妇，我才能享受，是不是喜欢赵家的姑娘？我这就找媒婆上门提亲。”见他不语，爷爷豁然开朗。

闲来无事，陪着爷爷做起了“木射”游戏，（又名“十五柱球”，是一种兴起于唐代、与保龄球很相似的球类游戏。）把尖木削成笋形，作为靶子，一共十五根，分为红黑：红的刻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等字，共十根；黑的刻：慢、傲、佞、贪、滥等字，共五根。以击中红色木笋为胜，以击中黑色木笋为负，在院落平坦的场地上将十五根笋木立起来，爷爷站一端，慢慢滚出木球，让它撞击木笋，大约是上年纪的原因，他击倒的红色木笋不多，倒是黑色一击而中。为了让老人家开心，辛弃疾故意老击不中，最后赢的总是爷爷，老人开心的表情像荷花布满池塘，看着眼前的老小孩，他自然而然无比欣慰。日日与爷爷读书对弈游戏，不亦乐乎。未等他享够天伦之乐，朝廷一纸调令而来，他只好暂别爷爷，去完成自己恢宏的梦想。在起义军中的英勇表现，及军事谋略与果断，很快传入宋高宗耳朵，孤勇者最能打动统治者的就是拼命精神。任命他江阴签判，并即刻上任，从此开始了他在南宋的仕宦生涯，这时他不过二十多岁。从此这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中之龙，

雄心勃勃准备安天下的热血少年，高山之巅的崇高梦想，在蝇营狗苟的现实面前，很快被击裂到体无完肤。南宋享乐之风让君臣萎靡不振，人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思进取的官员沉浸于纸醉金迷，暴政敛财中饱自己私囊。百姓的死活就像草木，人生代代无穷已，韭菜年年割数次，泱泱大国百分之九十多的人只能做少数人的盘中餐。一个国家的灭亡有时候不需要战争，苛待一下国民，让他们缺衣少食，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从而揭竿而起，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腐朽的南宋走向灭亡是迟早的事。对于天天想着施行仁政收复国土的异类少年辛弃疾，他们自然是忌惮提防，哪里肯重用？不过是走走形式仅此而已。所以他开挂的人生就像昙花一现，升官罢免、再启用、再罢免、调任、离任……反反复复达三十七之多，草木安享春夏，便是野火来烧，只要根不除，下一场春恩浩荡，依然涅槃重生。无限循环之中，这哥们依然乐此不疲的做着统一国土的美梦。对于英雄来说战死沙场是最后的殊荣，凯旋而归未必是好宿命，功高盖主是帝王最忌惮的产物，为了自身统治不受威胁，随意安插一个罪名，置英雄于死地，那是杜绝隐患的最好方式，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历史上能够明白这一点的只有范蠡张良，谁人不向往荣华富贵？急流勇退不过是权衡利弊，身家性命远远高于存款尾数。隐身市井做个寻常百姓，有吃有喝有酒有肉，生活的正确打开方式本该如此，毕竟腰缠万贯有命花才是王道。

这一去大约半年光景，敢怒敢言的激情少年，自然不会讨领导欢心，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返 。罢官回乡的时候恰值年末，虽然政治无建树，还好这个年守着爷爷身边尽孝，也是不错的结果。收到飞鸿传书的爷爷，每天在门口观望。不几日辛弃疾的车马已到家门口，远远望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在门口徘徊，人老了大约一天一个样，才去了六个多月，爷爷走路的步伐已经缓慢了好多。走到跟前他跪地：“祖父我回来了，孙儿不孝，害您担心了了。”爷爷扶起他道：“无妨、男儿志在四方，我稼儿此去收获满满，一路颠簸甚是乏累、先回家吃饭慢慢细讲。”爷俩携手回到内堂，一桌子饭菜热气腾腾，漂泊无定的人，没有什么能比那一碗人间烟火更抚慰人心。炉火正旺、餐桌前、灯火下、爷爷慈祥的笑容洗去自己一身疲惫。他望着眼前这个老人，觉得很是愧对他，歉意道：“祖父让您失望了刚上任半年便罢官，孙儿着实不孝。”“我儿、官场险恶、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左右逢源，此番打击杀杀你的锐气也不错，毕竟年少得志、未见得是好事一桩。如今我年事已高，看你平安归来，承欢膝下便是最大的欣慰，今天咱祖孙俩久别重逢，不提这些不高兴的。来、陪祖父多饮几杯，”举起酒杯便一饮而尽。辛弃疾见爷爷高兴，也频繁举杯，几杯酒下肚，爷孙俩都有些醉意了，爷爷眉头一挑：“稼儿、你不在身边的这段日子，猜猜祖父干什么了？”“读书、舞剑、研究兵法，我还不知道您吗？”辛弃疾自信回答。爷爷眼里带着狡狯的表情：“这些平常不过的东西，说来无趣，你猜猜我究竟作甚了？”辛弃疾打趣：“您不会是新近给我娶一个祖母吧，”说完哧哧笑。爷爷嗔道：“这孩子越长大，越没个正形了，祖父朽骨一把，哪担待起新嫁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派人去赵府提亲了，你与赵家姑娘八字甚是匹配，我已经选了黄道吉日，我稼儿等着安心做新郎倌就好。”辛弃疾一听那是心花怒放，对女子的思念倾囊而出，随口就问：“什么时候啊？”爷爷一看他眉飞色舞，脸上挂着和盘而出的表情，瞬间出卖了他的心心念念。爷爷风趣道：“这个嘛、到时间你自会知道，我累了要休息去了”，说完未等下一句，爷爷便走开了。

除夕这一天，清早的官道上，一千多人扮了钟馗、地府判官、土地神等众神，在两名镇殿将军扮的门神带领下，从皇宫里出发，一路浩浩荡荡开始祛除邪魅，此时宫廷里驱傩仪式也隆重进行。驱傩仪式结束后，掌事太监要出宫到指定地点将“鬼祟”埋在土里，以求得来年吉祥，他看到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家家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人流如潮中，此刻熙熙攘攘，自己越发冷清，人群中四下张望，希望女子的笑靥如约而至，奈何眼前终不见。百无聊赖，开始走街串巷，巷口空地‘打夜胡’的三人为一伙，装妇人装神鬼，鼓锣击鼓，巡门乞钱，所谓驱祟之道。这些人走到跟前，舍他们几个钱，看他们笑逐颜开对着自己祈福，心里有些得意，便慢悠悠回到家中。屋里炉火正红，温暖如春、一阵阵令人垂涎的香味传来，桌子上：小蚫螺酥、蜜酥、五色萁豆、市糕、炒槌栗等甜点早已备好，仆人们拿着门神、木版年画、家里四处张贴。爷爷备好鱼肉屠苏酒让他送给亲朋好友以馈岁，此刻新春热闹进行中。

暮光枯枝远，寒窗飘絮飞，夜雪扑窗，梅风疏疏送新春，香透西窗半帘雪，楼上画眉引闲趣，茶暖酒醇乐几许。墨香几笔佳节添，暖玉玲珑春池闲，酒酌品茗送暖日，围炉闲话桑麻时。灯火可亲岁月慈，烛下笑靥春旖旎。腊尽凉色萧萧过，长夜鞭炮飒飒火。提笔挥墨落红笺，玉楼金阙隔花霰。邀朋红炉小火，绿酒几杯，不觉拜访完毕、回家一时兴起，他和爷爷斗起了茶（“茗战”）。斗茶这种雅致玩意，除了要了解茶叶的品种、产地、名茶典故和自己对茶叶的独特见解，还要比试烹茶的用水和汤花……爷俩用了建盏（这种瓷器在烧制过程中，釉水在窑内经烈焰氧化幻化出各式各样的斑纹，所以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因为建盏的用料配方不是固定性，受天气、温度、釉矿成分等因素影响，施釉太薄会影响釉面斑纹的形成，过厚则破坏建盏釉面斑纹花色，釉在高温下的自然流动，为了降低粘底的概率，只能施半釉。所以需随情况调整入窑后，无人能预知它的斑纹，所以每个建盏的“露胎”各有千秋，根据建窑根据斑纹的特色，分为“兔毫”“油滴”“曜变”等品种，只能出窑的一刹那才能定格，釉色如墨如画，底色呈黑色，沉静、古朴、深邃。所以这种“斗茶神器”每盏都是独一无二的）爷爷用沸水冲点抹茶，拿起竹筅（xiǎn）搅打浮起泡沫，不一会儿汤花色泽以纯白，紧贴盏沿不散退，柔美的烫花经久不散。而自己的烫花不是青白就是灰白，很快出现了水痕，这一局输得完美无缺，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他禁不住夸赞爷爷，爷爷摸着胡子意味深长道：“稼儿正值盛年，心浮气躁，且官务缠身，不像祖父这般心如止水，所以输是理所当然。”爷俩斗完茶，他起身又去拜年，家里亲朋好友实在多，实在跑不过来，就让仆人拿着自己的名片去送，算是人到。在宋代，一些达官贵人因为要拜访的关系户实在多，时间不够，本人不能亲自前往，就让仆人拿着自己的名片去往别人家，也算是拜年了。回到家里，天色已晚，仆人们准备好了新年大餐，热腾腾的饺子已经摆好，管家给大家准备了红包，算主人对忙碌一年的谢意，吃过晚餐，开开心心的跨年后，他与爷爷来到夜市，观看除夕烟花表演，集市上人来人往，爆竹声震耳欲聋，有单响、双响、连响通宵不绝。众人皆沉醉于烟花与花灯之中，暂时忘记国破家亡。

青玉案·元夕

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素心盛满旧事，如烟雨遇上江南允许自己、等时间嘉许，等春风十里、做一朵晚开的花，遇见相知相惜的人，携手共赴山海。除夕过后、一年之中最热闹的节鈤——元宵佳节隆重登场。元宵节也是古代的情人节，这天每个女孩子都要上街赏花灯猜灯谜，争奇斗艳盛装出席。火树银花雨点般纷纷落下，一辆辆宝马彩车眼前经过，车里飘出来奇香四溢。悠扬的箫声回荡在夜空中，皎洁的一轮圆明月分外明亮，鱼龙彩灯欢快飞舞，这个夜江通宵达旦。只是再怎么热闹异常，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人群中、目光遍植，眼睛不知不觉转了千百次，蛾儿雪柳头上插遍的美女，令他眼花缭乱，金翠脂粉的一众佳丽中，居然没有一个是赵家姑娘，难不成她今夜不出来赏花灯吗？思绪不知不觉中极渐低沉。银汉迢迢相隔，两颗心的万千期许，终能搭上鹊桥，烟视媚行、月色松软，时光轻简，灯光隐约处，千里灯火璀璨，金色火花随江心摇荡的银波散开，星星点点煞是动人。不经意回头，朦胧处、潋滟外、瑰姿艳逸，风姿绰约、回眸一笑，娇羞妩媚，抬头、见她新妆后微红的脸颊在灯光绚丽处，若隐若现，女子的身影如春风吹拂杨柳时的轻柔。在烟火间，在氤氲深处、在人群中、世间美好的东西，不止元宵的烟火，还有璀璨夜空下娇羞的笑靥。目光追随着女子身影而去，人群中一抹女子杜若幽兰的芬芳，显得她像独自从诗卷里走来，一身淡淡水墨，流转于灯火阑珊处，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清亮的眸中，泛滥着，璀璨烟火谢光阴。

径直走向梦中人，女子看见他，有些慌乱、睫毛扑闪扑闪在精致的脸上，如同花间翩跹的蝴蝶若隐若现。看着辛弃疾走来，女子也不躲闪大方道：“见过辛公子，”辛弃疾赶紧还礼，两个人木讷的站着，一时没有话语，“这么巧啊！趁佳节我给你准备了份小礼品，若不弃就请笑纳”，辛弃疾打破了眼前的沉默，从怀中掏出一只蝶形簪钗，头低着递给女子。女子抿嘴一笑心想：恐怕不是巧吧，知道两个人婚约在身，她也不矫情，接过簪钗便插入发髻。脸上盛起笑意，头上珠花与她的脸相得益彰，此刻人与花儿俱欢喜，最美的不是烟火，而是和你一起看烟火绽放的人。冬夜长街、两人漫无边际的走着，谁也不舍得先提出回家。不一会儿天空飘起了雪花，两个人不知不觉走到梅园，女子紧紧抱住胳膊，辛弃疾见此，解下自己的厚袍子，轻轻披在她身上，柔声道：“女孩子禁不得寒凉，先披上吧。”说着伸出手给她系上，双手在她颈部打结，彼此的气息传至脸上，心跳声传入耳中，温暖迅速传遍全身，女子有些动情，两个人就那样直直对望着。见自己有些失态，女子急促收回眼神，关切问道：“辛公子你不冷吗？你还是自己穿着吧，别冻坏了。”辛弃疾：“无妨、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话音未落，他轻轻拉起她冰凉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盛放的一株腊梅说：“我采来送你。”踏雪寻梅是两个人的盛宴、心花刹那怒放，大地上冬天褪去了墨彩粉黛，山光水色被素雪掩盖了妩媚。花红柳绿伊始尽，清水柔光一盏饮，山雪水凉寒枝瘦。鸟飞冬静、因为身边人，一年里最简约、最素雅、最纯粹的浅淡时光若诗若画，亦如女子素雅的脸。远处冷风处一小院，几枝幽梅探头，几杆孤竹，几株苍松热忱陪伴。女子说：“那个院落好美啊！”辛弃疾道：“你喜欢我给你建一个，再挖一处池塘，你抚琴我舞剑，如此可好？”女子满脸憧憬着答应：“可要说话算话啊！”辛弃疾道：“失信于女人，何以取信于天下，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此时曙光拂晓，深山老林赏梅，千里寒江共赴，你我携手跨过红莲夜。梦中人蛰伏于心上衍生的温暖，足以抵御世间任何冷酷严寒 ，佳节佳人相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门当户对的婚姻，情投意合的爱情，只等想到娶她回家，一切完美的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