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琴者轻轻摇曳着曼妙身姿,淡淡迷人的芬婀娜多姿芳,幽幽传来、时光与浅梦、构成眼前唯美画卷,好像这副画卷分外熟悉,像搁置在岁月深处的某一幕,可又不知道何时何地发生过?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一个院落,一个**岁的女孩抱着琵琶。他有些疑惑问:姑娘先打断一下,为何我看你眼熟?像是故人,姑娘可曾在别处见过我?”声色场中的女子,套近乎的人着实见多了,以为他无事献殷勤。轻蔑一笑,:“公子说笑了,你我何曾相见?您是丞相府上贵公子,我是一介低贱之人,怕是高攀不起,还是听琴吧,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弹琴,”说完又继续弹奏。行云流水的琴声阵阵传来,晏公子闭上眼睛,体味着美妙旋律,依稀中记得旧时模样。偷安一隅、温良轻驻眉间,岁月随即烂漫。琴罢、公子起身:“姑娘琴艺高超,小山着实佩服,看来百里挑一的花魁盛名并非空穴来风”。女孩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终不过是娼家买来的供人消遣之物,你我身份悬殊,公子这一夸赞怕是折煞小女子了。”晏公子道:“姑娘何故妄自菲薄?你跟我们家侍奉我的姐姐们一样,你们都是命运不能自主的人,本来身世坎坷,何来消遣?在下并非轻薄无礼之徒,姑娘以后在我面前随意就好”。女孩儿听完想:“都说这丞相家公子另类,一般男子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看来确有其事。”
她仔细打量眼前少年:这人果真有些旧识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她满心狐疑,继而莞尔一笑:“公子如此体谅小女子这雨打浮萍的身世,云烟自然欢喜的很,以后劳烦公子有空多来坐坐,小女子随时恭候,还有公子我未入娼门时闺名张彩萍,您可以称呼我为萍儿。”晏公子一听,怪不得如此眼熟,他张口就问:你可知道以前有个花园叫金园?知府曾是家父故交,少时随父探亲在世伯府上,曾与一个叫张彩萍的妹妹一起玩耍,金园里她还弹奏了一曲《双燕飞》那个彩萍可是姑娘?那日分别后,我一直牵挂着,第二年、央求父亲再去寻彩萍妹妹,父亲去的时候,园子已破败不堪。后来才知道世伯因为支持范文正大人的新政(庆历新政),在范大人被贬谪后,张世伯也被政敌诬陷发配岭南,听说在路上不堪受辱绝食而死。那个妹妹因此下落不明,姑娘可是那个彩萍妹妹”?未等他说完小萍掩面而泣。哽咽着说:“那年父亲遭小人陷害,我们家被抄家金园充公,母亲不堪打击自挂东南枝,孤零零的我辗转被卖入娼门,从此开始了卖笑生涯。”他从袖子里掏出金丝罗帕,轻轻递给女孩:“小萍妹妹你受苦了,即可回家禀明父亲为妹妹赎身,你等我好消息吧,”说完起身离开。女孩眼里有几许不舍,她看着频频回头的晏公子:“哥哥、请留步”,说完随即低下了头。晏公子道:“不知小萍妹妹还有何事?放心我回去禀明父亲,就来为你赎身。”女孩红着脸道:“无事、你的帕子……哥哥路上小心”。晏几道:“又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妹妹留着吧。”小萍站在原地,晏几道数次回头相视,故事的开始源于触动心的涟漪,最后的眷恋都归功于一场不期而遇。不知今夕是何夕,一花一叶一菩提,一生一世我与你。几片杏花簌簌落下,好像带着芬芳的雪团,在春光中微寒中无声绽放,在飘落的杏花间,在满是桃李纷纷的路上,公子满心欢喜。
回至宰相府的晏公子,他迫不及待的去禀明父亲,见父亲正在与母亲二哥的婚事,他顾不了许多,急匆匆进去请安后便对父亲说:“爹、你知道张世伯家的小萍吧,那年我拜托您去寻她的那个姑娘。”晏殊:“为父怎能不记得故人之女,我儿可有她消息?”晏几道:“她辗转流离吃尽了苦头,后来被卖入青楼,请父亲救她脱离苦海吧。”母亲听了微露不悦:“小小年纪就出入勾栏该打,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青楼女子,赎回来安置何处?”晏公子轻松道:“咱们家这么大,安排一个姑娘不是轻而易举吗?”说完他带着恳切的表情回头看着父亲。父亲沉思一会道:“故人之女,理应照顾周全,明天你带上管家,把那孩子赎回来吧。”母亲反驳:“可是赎回来,如何安置?”晏殊:“妇道人家无需多言,如果见死不救、百年之后,我有何颜面去见故人?难不成咱们家养活不了一个孤女吗?”而后对晏几道说:“还不快去。”晏公子留下恨恨母亲,兴冲冲应命而去。不久、晏公子带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孩来到明堂,看着晏大人女孩跪地叩谢:“大人的搭救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晏殊示意丫鬟扶起她:“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安心住下就好,缺什么东西就跟你伯母要,一家人无需客套。”说完指着夫人:“这是你伯母,快来拜见。”小萍抬眼望去,只见一头戴缠枝卷草纹花钗、牡丹卉纹博鬓的雍容中年女子,身穿大袖样式为对襟、宽袖,衣长及膝,领、衣襟用金丝镶着华贵花边。皮肤细腻白净,保养得当的脸上不见一丝皱纹,凤眼半挑藏锐气,朱唇薄薄点樱桃,小萍局促不安的搓着衣角,在夫人面前一种相形见拙的感觉油然而生。夫人一见女子瑰姿艳逸,绿衣淡雅,冶容清润、不安的感觉瞬间涌出来:“好一个狐媚子。”她头微扬、脸上一种高不可攀的姿态,使得她眼神凌厉斜视着小萍,女孩小心翼翼转过去轻声说:“给夫人请安。”“不必多礼、这里不比外头,以后在府里安分点即可,因为是故交,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说完转身而去。小萍讪讪待在原地,眼睛有些温热,晏几道上前拉起她:“走、带你园子里转转去,我母亲就是这样子,时间久了你会了解,她人还算不错的。”
曲曲绕绕走进园子,小萍看着楼阁耸立,碧绿池水环绕着亭榭,奇花异草、俊秀清丽,清澈水中倒影着各色花儿随风飘荡。空灵虚幻,美若花隔云端,琉璃瓦顶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奢华于低调中若隐若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不由惊叹,晏公子看她不语,拉起她兴奋到:“去我的住处看看。”此时天暗了下来,两个人走过玲珑角楼,不一会到了一个院落,芭蕉凝碧,翠竹含烟,栀子纯白洁净,茉莉吐香,蓬勃葱茏的草木萦绕着整个园子。走进房中、月色洒进珊瑚长窗,水晶帘子如水迤逦倾泻,红烛摇曳,屋里人影晃动衣袖飘香,大大的沉香木阔床上挂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金线牡丹花,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软纨蚕丝被,玉带叠罗衾整整齐齐码在床头 ,房间巨大的红烛,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的是蓝天暖玉冬暖夏凉。见来者是个美丽女子,丫鬟们起身迎接,大丫鬟暖儿问:“公子这位小姐是?”晏几道:“这是张世伯家千金,因家庭变故,以后她就在咱们家住下了,你们对她要像对我一样,千万不能让她受委屈。”丫鬟们一个个应允后,他们纷纷上来问晏几道:“公子、以后萍小姐就永远住这里了吗?小姐真好看啊!”晏几道说:“是啊!以后永远不会离开了,今天我去老爷夫人那里用晚膳,你们自个吃就好,不用等我了,”说完带着小萍便离开了。看着他俩一起进门,夫人的脸色颇为耐人寻味,她正色道:“男女授受不亲,如今你们都长大了,不比小时候,注意分寸才是正经道理。”小萍唯唯诺诺说:“是”、晏几道赶紧打圆场:“母亲小萍妹妹累一天了,我也饿了,咱们吃饭吧。”门外十个左右婆子,地上七八个丫头,屋里鸦雀无声,饭后漱口水痰盂,消食茶有条不紊的依次上来。夫人喝过茶,便起身离去,一顿饭下来,小萍如坐针毡。
饭后小萍被领到一个雅致别院里,繁茂葱郁的石榴围绕着一汪碧绿的池水,入夜璀璨星空,倒映在池塘中,月色下绿水氤氲,周围红花层里萤火虫灼灼,下人们说这里以后是小姐的住处,小萍打赏后,他们纷纷退下。月色清爽、庭院小憩,只有这一刻她才放下小心翼翼,在幽静的树荫里坐下,静静享受这一刻时光。一个声音传来:“是我跟父亲提议让你住这里的,妹妹可喜欢?以后缺的东西直接告诉我,我送来容易些。”小萍抬头看见晏几道走来:“此院子清泉越石,风暖悠然、住在这仙境里我特别喜欢,有劳哥哥费心了,眼下什么都不缺,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哥哥,天色不早了,哥哥也该休息了。”小萍有意避开他,不想引来麻烦,只好违心赶走他。看着比先前冷淡许多的小萍,他知道是因为母亲,如果想让小萍长久住这里,自己必须避嫌,他一声不吭便离开了。清晨窗间鸟鸣,从睡梦中醒来的小萍,简单梳洗一下,赶紧给夫人去请安,来到正房,夫人爱答不理的说:“你住的远,以后不要来了,有什么短缺的,让下人来告诉我即可。”小萍轻挪着碎步退了出去,听见夫人跟婆子说:“以后看紧点,不要让她在少爷面前晃来晃去,要是做出伤风败俗的事,仔细我揭你们的皮。”婆子们赶紧跪地应允,小萍听后,内心悲从中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青楼里,至少不用仰人鼻息、似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总让人寝食难安。
裹杂着美好的记忆,走进入梦的月夜,想起小萍的一颦一笑,眼里泛着光,少年的心事不经意触碰下,恣意蔓延生长。入睡前想着那个人,醒了第一眼还是那个人,有时梦里依旧是那个人,世间百态,唯“情关”难过。动了的心、泼出去的水难收、爱入骨、此生终难逃。哪怕纵马天地间,驰骋江湖上,豪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也是自己心上花儿恣意开。相爱的人儿,住在同住一个府上,平时难免见面的机会林林总总,可是如今的小萍见了他总是躲躲闪闪,尤其是人多的时候,她显得那么恐慌,看着她谨小卑微的模样,晏几道心里满是痛惜。只是被禁锢的人儿在花园中、明堂前、曲廊下、幽径中、青石板小道上……无意的触碰,对晏几道来说都像飓风掠过城池,让他的世界不自觉中撼动。痴痴的心在月色清明,花香隐隐里,住着的全是他的小萍,挥笔写道:“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托丫鬟送给小萍后,便时时去窗前看丫鬟回来没有,哪怕得到小萍的半点回应。小萍看着眼前的诗稿,往事如烟,桃花开过袖底,内心在凄楚中轮回,直到眼前荒无人烟,似水流年,不过半纸光阴清浅。十里红香帐软处,回首彼岸、纵使光景绵绵,青山长河、世代晏晏、千帆过尽,相爱的人儿,站在心中间,看烟花绽放流年,璀璨而起无声坠地……
压抑越厉害,人的反抗情绪越强烈,此时晏公子挖空心思,想方设法、制造机会跟小萍多呆一会,春去夏设宴、暖风芳草、薄妆浅黛、晚笛横吹,芳心被情丝缠绕,欲语笑先行,这是小萍一生为数不多的自在光阴。树荫丰茂,微波粼粼的水面上,各色菡萏舒放,花瓣层层叠叠,花色绚丽多彩,花姿楚楚动人。望着帘外、夏日的荷塘,荷花开得正好,一缕暗香,一畔莲韵入目,慵懒的午后,午睡初醒,发出缕缕清香,沁人心脾,弥漫在幽静的院子里。晏几道不知何时,悄悄出现在面前,他指指不远处一片厢房说:“那边的老井,天气越热,井水越是清凉,把西瓜扔进去泡两个时辰,吃一口甘甜清爽,只是西瓜秉性寒凉,女孩家不比男人胡摔海打,脾胃娇贵,妹妹不愿愿意去尝尝?”小萍听见凉西瓜,一时来了兴趣,随着晏几道来到厢院,无人来访的清寂庭院,微熏的南风徐徐吹来,满目碧翠的绿树和青苔消凝,水面上圆荷粉淡,阳光辉映下显得格外妖娆。进门石桌上外边大汤碗里装着碎冰,包裹着一汝窑瓷罐,罐子里盛放着红褐色酸梅汤,藤椅竹桌上备了一壶雀舌茶,走路有些口渴的小萍,顾得上客气,端起一杯一饮而尽,醇香、柔和、迅速柔绵缠绕味蕾,像是带着人儿走进清雅幽静的无人之境。晏几道抬眼看她:轻妆照水,纤纤玉立、彩衣舞飖、凉月暑来风,凌波仙子酣醉,绿荷红菡萏。洞中一日、世上千年、入夜将沉香焚散,丝丝暗香随斜风到朱户,月上玉楼、琵琶声归去何兮?冷韵在谁的指尖?泠泠细细弹,舞低杨柳影若鸿。凉风习习,流水曲觞,来个冰镇西瓜,远近笙歌,人生何求?晏几道问:妹妹可还觉得暑热难耐?”小萍道:“富贵人家,居高楼,闲度日,轻摇扇,享冰块。哪里还会热?我年少飘零,想着寒门薄户,小茅屋,低草舍,只能把内心安顿好,只有心静自然就凉快。一个声音传来:“小姐这么晚了,若是还不安歇,怕夫人不悦。”晏几道看着一个婆子毕恭毕敬走来,不耐烦道:“我们还轮不到你一个三等婆子管。“婆子诺诺连声说:“公子、折煞老奴了,小的哪有胆子管您?只是天色已晚,小姐又是女儿家,咱们朱门大户,该有些分寸才好。”见晏几道正要发火,小萍赶紧打圆场:“哥哥风月本闲,一旦攘攘熙熙过久,必会无端生烦恼,所谓来日方长,天下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到此吧,别让妈妈在夫人面前无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