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白月光炒剩饭 第45章 北宋遇柳永（五）

曾经——这两个字，不只是年少的无话不谈，也是彼此青葱岁月的收藏者——他见证了你曾受伤，你曾落寞，你曾欢呼雀跃，你曾无可救药过。所以柳永的到来，范仲淹自然喜出望外，因为治水方案正被朝中虎视眈眈的各色官僚千般阻挠，质疑声不绝耳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治理好水利，堵住悠悠众口，质疑的人纵有千条妙计，自己必有一定之规。所以柳永的到访无疑给他一剂强心剂，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安慰，他到时水利工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也初见成效，宋仁宗自然是欣慰的很，那些质疑之声也逐渐消亡。人逢喜事精神爽，百忙之中的范仲淹在观凤楼上他盛宴款待柳永，观风楼在唐朝时名为“西楼”、还有“望市楼”，北宋初更名为“观风楼”，靠近乐桥市中心、是商业繁盛之处，“观风”寓观看风物洞察民俗之意。登楼；不但是苏州的小桥流水，江南水乡的婉约更是一览无余。此时视线所及处万物更是欣欣向荣，心中的惬意，眼见自然风光如诗如画。遥望远处石桥，和风惠雨正浸润江南，满城恰似淡墨染，两个人站在观凤楼，看黄昏时下起的雨，潇潇洒洒的夏雨，顿时让这如画的观凤楼，笼罩在阴凉幽静之中。坐在其间，听见雨打在草木间的飒飒声，雨气夹着微风，让人舒适无比，靠在观凤楼中两个人悠闲的喝着酒。雨一直下，感觉那雨水很快涨满了池塘湖泊。，远山缥缈，近山湿翠，一种清新的雨中绿，逼到眼前。楼下不远处的荷塘边上菖蒲茂盛，池塘里碧波荡漾，细雨敲起阵阵涟漪，鱼儿们在水中自由嬉戏，惹得水面上青青的荷叶摇曳不胜旖旎。楼外一角幽深径口，笋子已经长成了翠翠竹竿，这个季节，连苔藓都潮湿青翠得可爱。心中充斥着成就感的两个人，不会哀伤什么花落春尽，此时对着浓浓夏日气息，远观绿萍和菱叶生机盎然，在丝雨描摹，微风勾勒出一幅水墨丹青里，沉醉不知今夕何夕？举杯范仲淹感慨道：多年来宦海沉浮，自己虽鞠躬尽瘁，小心翼翼应付，可伴君如伴虎，时不时遭小人构陷，而今见到兄台不胜凄楚，”回想半生坎坷，屡遭贬谪，他不禁老泪纵横。柳永安慰道：“福兮祸旦环环相扣，文正弟岂不闻提前吃过的苦，便是为余生积福，苦难过后，迎接你的将是前程似锦。”范仲淹听了十分受用道：“借兄台吉言，愿你我以后造福一方的征途上畅通无阻。”

缘分就这样，在每个节点上，不早不晚如约而至，对待朋友，范仲淹始终赤诚，与子同袍，岂曰无衣。观风楼上他对向柳永说：“这次治水的坎坷远比塞外苦寒，我起初的打算便是——将诸邑积水分开泄入东北长江，东南入吴淞江。可是朝廷担忧花费巨资，不仅“江水已高，不纳此流”、“日有潮来，水安得下”……等等。前有朝廷里有反对质疑声不绝耳，后有陛下担心花钱太多恐惹非议，小弟为了节约成本，采取以工代赈灾，招募饥民兴修水利，终于在紧促的短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治水的成功 ，我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他特别自豪的为柳永介绍。职场小白柳永初次为官，他向官场混了近二十年的老油条范仲淹，虚心学习治理城池、安抚百姓获得人心经验。两个无话不谈的知己促膝长谈，生命中得知音陪自己共享劳动果实，因此这次会面彼此甚是欢喜。范仲淹忘情吟起柳永以前写杭州的词：

《望海潮·东南形胜》，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注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诵完后，激动不已道：“兄台好词好词，这等绝佳语句，古今无人能与兄台比拟，杭州的富庶、百姓的安逸，西湖的如诗如画被兄台展示的淋漓尽致，实在赏心悦目。徘徊于月朗星稀的山塘，高松、疏月、落影、荷卷....多美好的景致啊！苍穹下一望无际的湖水，蔚蓝的天空好像与天水相接一处，俯视湖水，澄净明亮，天、水、光、混成一片，景象辽阔而又欣悦，一幅江上美景图徐徐展开。平江是我的家乡，从小赖以生存的故土，我对这片土地有特殊的感情，劳烦你为平江府（苏州在北宋称平江）填词一首吧，我也凑合着填一首，学学当年白乐天（白居易）、刘梦得（刘禹锡）、韦义博（韦应物）……等大家风范，随万分不及他们，愚弟也鹦鹉学舌一把。”说完自行吟诵：

高压郡西城，观风不浪名。

山川千里色，语笑万家声。

碧寺烟中静，红桥柳际明。

登临岂刘白，满目见诗情。

意气风发的范仲淹官场混得风生水起，眼中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触，皆是眼前美景盛世。随即壮志豪言倾口而出，直抒胸意，这首诗不但说出来苏州晴空万里的美景，又听到千家万户又传出来欢快的笑声，百姓脸上挂着的喜悦，这一切归功于他的任劳任怨，此刻的心里充满了骄傲与满足，他脸上洋溢的迷之自信，让柳永受到极大感染，他凭栏远眺，目之所以一派祥和，随即脱口而出《瑞鹧鸪·吴会风流》：吴会风流。人烟好，高下水际山头。瑶台绛阙，依约蓬丘。万井千闾富庶，雄压十三州。触处青蛾画舸，红粉朱楼。

方面委元侯。致讼简时丰，继日欢游。襦温袴暖，已扇民讴。旦暮锋车命驾，重整济川舟。当恁时，沙堤路稳，归去难留。

环苏州城人烟密集、山水高低错落有致。苏州人居住的房子华丽的像仙人居住的地方一样。市区内更是人口稠密，人人安定富足。水上彩船鱼穿而过，盛装的仕女与画船相得益彰，朱楼上佳丽歌舞升平，流光溢彩，到处呈现着一片盛世祥和气氛。远处烟波浩渺的太湖、吴王和西施常常游宴的姑苏台在云雾若隐若现，犹如蓬莱仙山。接着他话锋一转，彩虹屁猛吹，盛赞范仲淹的功绩，眼前的繁华盛世，都是你的治理结果，军功章上都是你的功劳。虽然你被贬出京城圈，不过朝廷很快就就会派大车来接你回京，重新担当家伙天下之大任，施展你的治国安邦理念，天下也随之蒸蒸日上，到时候家乡的父老乡亲还能留住你吗？?范仲淹听完那时心花怒放，举杯柳永痛饮。果然柳永预言的非常准确，（“诗谶”这种东西有时候神奇的很，泛指由诗中无意预知了未来会发生的事，虽说玄学的成分居多，但不少例子证明了它的神秘性。隋炀帝作诗：宫木阴浓燕子飞，兴衰自古漫成悲。他日迷楼更好景，宫中吐焰奕红辉。”李渊起兵造反的时候，隋炀帝李广躲入迷楼，因李世民不喜这座奢华的宫殿，怕导致英雄气短，便放了一把火将迷楼烧成了灰烬。还有崔曙的诗：“夜来双月合，曙后一星孤。”写完这首诗第二年他便病故驾鹤西行而去。独遗自己的爱女星星，正好应了那句“曙后星孤”。）不久朝廷下诏令范仲淹即可回京，封任“权知开封府”，也就是京城市长。范仲淹在京城大刀阔斧整顿剔除弊政，他一番神操作，使得开封府"肃然称治"，时称"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事有希文"。柳永和范仲淹在观风楼上的这次聚会，给苏州留下了诗词名篇，典型一座城因为一个人名扬天下。金国使者请求宋朝皇上派一丹青高手画幅西湖山水图。最后的结果是，柳永的词和米芾的画成功当选，并千古扬名。据野史记载金主完颜亮看了《望海潮·东南形胜》后，对其中“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心向往之，羡慕不已，对南宋虎视眈眈，并动了司马昭之心，如果真如野史这般，这家伙跟特洛伊之战的海伦有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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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尽半生扶不上墙，连怀才不遇都是多余的感伤。柳永与传统文人大相径庭，上任中，依旧去勾栏寻欢，那是杭州西湖边一个月夜，半生流连青楼的柳永，于灯火阑珊中，看见了不远处不的谢玉英，玉臂白如雪，红衣似火；端坐眼前轻抚瑶琴，水袖行云，纤纤玉手若轻风划过水面，撩拨波纹丝柔，琴声婉转。柳永一见魂不守舍，有些人遇见一眼万年，从此覆水难收。勾栏内外上演着咋见之欢，有些场景大约绕上百折千回都是偶遇，而谢玉英此时看到自己仰慕已久的大才子站在眼前，眼里藏不住的惊奇，供出内心的不胜欢喜。从此这位情场浪子又开始演绎天雷遇地火的款款深情。人大约喝了西北风，便忘记了秋凉，见了她之后一切都抛之脑后，别的女人从此水墨沉寂，丹青落寞，他无暇顾及自己的官员身份，便夜夜沉迷。谢玉英容貌那是绝对倾国倾城，不然也入不了脂粉队伍混迹的柳七法眼，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偏偏善书法蝇头小楷更是一绝，诗词歌赋那是样样精通，她最为仰慕的柳永，书房中一册《柳七新词》，是谢玉英用蝇头小楷一笔笔抄写下来的，所谓用心良苦大致是她此番的模样。为何古代青楼女子可以轻易获得爱情呢？姿色绝佳的她们从小接受琴棋书画的精心培养，有才华不在少数，出口便是成章，亦如扬州瘦马，培养出来的目的不过是为迎合达官贵人的口味，终极目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能达到贵人程度的，一般肚子里有点墨水，喜欢随时卖弄一下，亦如高雅的场合需要点笔墨点缀，那才不落俗套。而古代女子秉承着无才便是德的理念，良家女子通常不接受任何教育，所以像李清照管道升蔡文姬之流少之又少，他们都是家庭开明的结果，而李清照管道升与自己的丈夫大力推举不无关系。一般达官贵人家的妻子都是斗大的字不识几升，所谓的灵魂伴侣就是笔墨相通诗词唱和，入了心的人绝不只是五官的合意，还有三观相近所制造的连连惊喜，家里的妻子肯定对不到这一点，所以面对毫无学识礼教熏陶下板板正正的妻子，大多都是无趣的很。而勾栏中的女子恰好弥补了这一不足，而且她们旧迹风月场中，男子堆里滚打摸爬，曲意逢迎这一套她们玩得炉火纯青，加上容貌清丽，一个眼神流转男人们便在劫难逃。

那日相见：晚风轻轻拂过她耳边，一抬头柳永和她温柔的目光撞一个满怀，夕阳下她淡粉的脸，映着半边天，放射出阵阵光芒，将世界笼罩在她的光彩里。等黄昏离去，月色蹁跹，踏过千山万水，你着一袭青衫，星夜兼程，打马前来制造一场美梦。满载情意和漫天繁星，天地间遇见你，是一壶月光盛满欢喜。此时的谢玉英想着两个人的即将奔现的前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夜晚满心欢喜的两个人对饮，端月流景庭莎浅，清茶绿酒初尝，而饮酒是微醺的状态最好，漾于眸间的是美人微醉，面颊红润，婉拈眉目含情，温柔清涟。她浅尝辄止，似醉非醉的表情更是回味绵长，柳永深情看着她暗忖：这大约饮酒的最佳境界，有彼此在，或许就是岁月正香，喜怒哀乐，浓淡皆宜吧。一枕小窗半卷诗书，夜深两个人沉沉谁去，不多久柳永起身，孤灯摇曳在朦胧的月色中，照映着她不可方物的脸，眼前有光，从容绕廊，人邀明月共同谧，檐下燕子绕正梁，花深处萤火虫星星点点，清泉梨花月影窗，案台玲珑墨幽香，他瞬时忘记了世界的薄凉。清晨她从梦境中醒来，听见窗外的黄鹂鸟在不住地啼叫，心里甜丝丝，玉钩挂起翠帐，隔夜的淡妆黛色已轻。昨夜的春梦勾起无尽的羞涩，仿佛连镜中的蝉鬓都增添了缕缕情意绵绵，快乐总是以飞奔的方式划过流年，这一段风流快活时光随着一纸调令戛然而止。分别谢玉英更是海誓山盟，非君不嫁，从此只为你一个人守候，并闭门谢客，一心等待他的柳郎。分别后的他还是十分想念谢玉英，那首《蝶恋花》可以证明：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王国维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界也。

等时间嘉许，春风遇见花期，那年我遇见你，山遮海揽也无妨，依然阻止不了我决定为你灿烂的心，半生留恋于青楼的柳永，再次春心荡漾。为了你瘦到皮包骨头也无怨无悔，执着的瘦骨伶仃也在所不辞。所以他的每次恋爱都是认真的，爱的秾丽旖旎，有时会输给时间，败给现实。一年后他回见旧情人，答应他不再接客的谢玉英因生活所迫，正在陪客人，知道后的他愤然离去，海誓山盟终究抵不过柴米油盐，说好的天长地久，败给了粗茶淡饭果腹。当时妓家传出几句口号：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不久遇见仰慕他已久的陈师师，谢玉英随即抛之脑后。此时万般破碎的心思，每一片都是柳永的影子，她疯狂寻找梦中人，再遇柳永的时候，他正在陈师师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谢玉英悲哀绝去，这一去便是永别。

红尘挣扎后，涅槃了年少轻狂，羽化荏苒光年，当岁月挥笔在额头染青丝，柳永已不再是当年的少年郎。旧时光里婉约的诗意，故事搁浅在残阳如血，孤独铺满石阶，岁月一遍遍碾过宋词的韵脚，痛的不仅仅是期盼。时间太短，来不及走到很远，一山一水，一朝一夕便是永远。奔波忙碌一生，汲汲营营，当年我离开时，夏繁绿正茂，如今当我重回家乡，天上正下着纷繁的大雪。物是人非后，想想便是满心的悲伤过往，没有人能逃过时间的洗礼。百年后，谢玉英、陈师师等众多名妓凑钱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而痴情的谢玉英更是以柳永未亡人的身份为他披麻戴孝，一路哭得哀伤欲绝。千年前那场葬礼名扬天下，都说婊子无情，可他的葬礼全城名妓悉数到场，十里送行一片缟素，直到坟前哭声震耳发聩，“群妓合金葬柳七”，同是天涯沦落人，哭他的同时她们也是哭自己，世界上唯有同一种凄楚命运的心才能相惜，同一种病痛下的心才会相怜。经年后，他那不忍卒读的深情款款——变成了柳永词。宇宙浩瀚，敬畏自然，生命值得，有些人穷尽一生与自己和解，与肮脏的世界一别两宽，他的词永远是现实世界中所有伤痛最好的慰藉。富贵荣华名利得失，没有什么可以跟随自己一生一世，只有他的情怀流传千古。用狭隘的家国意识来判断文学创作，是最不厚道的强加，所以他不适合传统文化，所谓的舍得小家不过是牺牲大部分人的利益，去成全少数人的声色犬马富贵荣华。而柳永做到的是成全自我；诗书在身，何惧千年？当时的贵族文化，有大多数人在跪舔，而他只属于民间大众。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只要有井水的地方，都在唱柳永的词，做人做学问至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