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佑廷八岁的时候,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他妈妈钟稚芸怀着孩子,却依然毫不犹豫地从楼上一跃而下,当场大出血,被送到医院抢救。
要说裴佑廷他爹妈的故事,其实也是一段孽缘——
二十多年前,年轻的钟稚芸是红透半边天的影星,素有"香江第一美人之称",她走到哪里都不乏追求者,其中不乏富家阔少,可无论那些爱慕者的财力有多么雄厚,都被钟稚芸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她那时候已经名花有主,男友是她的青梅竹马,两人之间感情很好,打算明年就去领证。
偏偏就在这期间出了意外——裴屿茂就是那个操蛋的意外。
他爱上钟稚芸了,疯狂的,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单身——
裴屿茂是裴将军的幼子,商界的奇才,他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在裴屿茂的观念里,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钟稚芸也是一样的,她和男友的爱情被迫夭折,又被迫嫁给了自己根本不爱的人,裴屿茂口口声声说爱她,却限制她的自由,否决她的梦想,就在这样的压迫下——
她精神出问题了。
抑郁症,失眠,病痛将她折磨的不成样子,裴佑廷无数次看见过钟稚芸满脸是泪的哀求裴屿茂别再这样对她了。
可裴屿茂只会万分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说,"我这是为了你好,我只是太爱你了,才会这样对你。"
很小的时候,裴佑廷认为爱是个恶心的东西。
后来钟稚芸实在受不了了,怀着孩子跳楼。
裴佑廷记得那时的医院走廊也和现在一样,苍白的墙,刺鼻的消毒水味,冰冷的空气,分毫未变——而此时此刻佝偻在座位上的他,又好像和记忆中的裴屿茂重叠了。
曾经的他对爱敬而远之,可如今的裴佑廷却成了借着"爱"的名讳伤人的魔鬼,在不知不觉中,他变成了自己最为唾弃的样子。
门吱嘎地被人从内而外推开了,裴佑廷猛地抬起头看向医生——
短短的半小时,他的辉煌与傲慢再不见,他木讷地眨了眨干涩的眼,听医生对他说的话:"目前患者生命体征已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之后还需要继续观察。"
他顿了顿,又说:"这是一时心脏供血不足的心源性休克,病人家属中是否有心脏病史?"
裴佑廷一愣,想到了林燕,因此点了点头。
医生心下了然,"这种或多或少都会有遗……因此日常生活更要注意睡眠……还有……"
他说到一半,抬眼看向裴佑廷,似乎有犹豫,但还是没忍住道,"这几天尽量不要再剧烈运动了,休息为主。"
裴佑廷当下就知道他意有所指,有些罕见的赧然,再次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罢起身,看向病房,本想进去,却总有些近乡情怯之感,因此踱回了步子,"哪里缴费?"
"哦,有位徐先生已经缴过了。"医生说。
妈的。
裴佑廷心烦不已,从西装裤兜里摸出烟盒来,火机还没翻开,就被医生制止了,"走廊内不让抽烟。"
操。
裴佑廷一手搭着西装外套,郁闷地朝楼下花坛走去了,他心里烦躁,没一会面前就是一地烟头。
好在这烟抽完,也有好一会过去了,裴佑廷总算做好心理准备,朝着楼上病房走去,他站在门前,长久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猛然按动门闩拉开门,朝病床上的人看去,"小最……"
然后他就这样,在姜最身边看见了一个他压根意想不到的人。
裴佑廷睁大眼睛,低头看了眼腕表,又看了眼抱胸站在他面前的女人,非常不可置信地说,"你他妈跟我开什么玩笑。"
有没有搞错啊,距离他下楼抽烟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小时吧?
姜最从床上坐起来,轻轻咳嗽了两声,"是我打电话给裴茵姐的。"
"我不想和你再继续下去了。"姜最说,"如果我说没用的话,那我就只能请你家里人来了。"
裴茵靠着墙,看看她面色如锅底般黑的弟弟,和她苍白消瘦的弟媳(?),然后很疲惫的捏了捏鼻梁,她忍无可忍地说:"你脑子是不是昏头了,裴佑廷。"
人命也差点搞出来了。
她走近她表弟,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我他妈刚好来这儿公费旅游,你当我这么喜欢处理你的破事儿。"
裴佑廷绕过她,目光死死钉在姜最身上,"你叫她来有什么用?你当我真的怕她……"
"我真的没办法了。"姜最开口打断他的话,"你放过我吧,裴佑廷,我真的……"
他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看向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针,"我还想多活几年。"
姜最说话的音调平静,没有怪罪没有恨,只有呼之欲出的疲惫,偏偏就是这份死寂,让裴佑廷无比的不安。
裴佑廷怅然若失地看着他,像是被主人丢弃的犬,他嗓音低哑,"……一定要这样吗?"
"是的。"
裴佑廷垂下头,指甲刺入掌心,地板白的晃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我们分开一段时间,静一静。"
他抬头看向姜最,莫名感觉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他几乎在恳求,"拜托了。"
姜最望向他,目光深深,他的眉心很好看的皱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
裴佑廷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裴茵跟在他身后,带上房门,而后看向对方,"你这确实太夸张了。"
"我说,你有点神经质了。"裴茵道,"不制止你,还真不知道你能整出什么事儿来——其实我也不只是因为姜最这个电话才来的,徐希哲昨天去报警了。"
她指了指额头,"这儿,记得吗?故意伤人。"
裴佑廷听到这话之后才慢慢地看向她,像是老旧的机器,他薄唇抿着,唇线平直。
"好说歹说压下来了,也好在病房里头没监控。"
裴茵摇摇头,"法制国家,你收敛点脾气行吗?这次能给你解决了,下次呢?裴佑廷,你年纪真不小了,怎么遇到感情上的事儿还这么冲动呢?"
"马上就要大选了,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爸,盯着咱们裴家呢,你注意点。"裴茵教训他,"赖家人手段很黑的。"
裴佑廷听着她的话,却依然一言不发,他缓慢的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医院的走廊尽头走去,没再回头。
***
姜最在医院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走的,他当即回了剧组,导演一见着他,就满面是笑的迎过来,"哦哟,姜老师,你身体好点了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尽管说嗷,你不在,咱们都很担心你的。"
姜最对他笑笑,"好多了,不碍事的。"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步入正题了,姜最那一整天也没怎么休息,补上了昨天落下的拍摄进度。
那之后的几天倒也风平浪静,姜最把时间都花在拍戏上,他每天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吊威亚,打磨动作戏,于是也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所以当徐希哲站在他面前问他那天裴佑廷有没有对他怎么样的时候,姜最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没发生什么。"姜最轻描淡写地将那一切都带过了,"我说我想要静一静,和他暂时分开了。"
姜最以为,裴佑廷那个人心高气傲,说暂时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几天间总会想到说分开的那天,裴佑廷眼底若有若无的泪光。
他甩了甩脑袋,在心中狠狠地骂自己犯贱,然后将那些有关于裴佑廷的,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了出去。
姜最拍戏的时候很拼,效率又高,很少ng,他花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拍完了自己戏份,杀青的那天还真有些恍惚——
总感觉这两个月的时间比以往快了一倍不止。
姜最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不摆架子,因此在剧组里的人缘还算不错,杀青那天,他自掏腰包请剧组一大帮人去吃了火锅。
如果不是闹得太难看,这种时候大家一般都会来送一送,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苏乐言也来了。
苏乐言走进包厢,对上姜最略微惊讶的目光,"怎么,不欢迎我?"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最也不好说什么,他移开眼睛,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牛肉卷。
他没回应,苏乐言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往姜最身边一坐,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他们关系不错。
姜最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斜他一眼,"对面还有位子。"
"我坐这儿就行了。"苏乐言装作不知道他在赶人,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
姜最嘴角一扯,没再管他这种故意过来讨人嫌的做法,本以为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安无事下去……只是吃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
"裴佑廷啊……听说裴家在给他选未婚妻呢。"苏乐言提高了声音道,"老将军帮他相了好几户人家的小姐,也不知道处上没有。"
他说到一半,话锋转向姜最,"姜老师,你怎么看?"
那一刹那间,席面上的人都停了声儿,空气凝滞着,只有勺子嗑在瓷碗上的脆响。
姜最冷笑,目光极凉的瞟了苏乐言一眼。
然后他说:"关我屁事。"
他又想起那天在医院裴佑廷眼底的泪光,食管像是被人扼住了,吞咽下去的食物不上不下的,像是随时都会漫溢出来。
那感觉就像吞了吃苍蝇一样恶心。
姜最嗤了一声,心道还真没想错——
鳄鱼的眼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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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