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夏从牢房里出来后,不敢招摇,直奔御道去了。
他在御道旁见了一无主牛车,便直接驾着走。
牛车很慢,非常慢,但好歹不用自己步行,还有个遮风挡雨的棚子。
走了一会儿,孟长夏看前后空旷,若有危险能一眼看到,便停下车来休息整顿。
本来他好好地走在路上,记忆中好像是被电瓶车撞了。谁料一觉醒来到了这个连抽水马桶都没有的地方。
想着,他不禁悲从中来。在原来的世界他消失了吗?他平时遇佛拜佛,十分虔诚,自问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而且,就算被系统流放到异世,他怎么就跟那姓周的碰上了?那个野蛮的邻家姑娘。
算了,不去想那疯子,她估计已经交代了。反正只是个系统而已,就像游戏一样,输了大不了从头来过。
孟长夏手往下摸,心底冰凉,他还不死心,拉开裤子看一眼,捂住,再看一眼,再捂住,光秃秃的,的确是光秃秃的!
他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突然间两团茅草向他砸过来。
茅草直冲面门,上面还带着腥臭粘液,孟长夏目光从两团茅草缝隙中看到周亭瞳的脸一闪而过,他登时便一个趔趄,从牛车上摔了下去。
御道修在山崖边,并无任何护栏防护,孟长夏顺着山坡一路向下滚。
周亭瞳勒马下望,因孟长夏穿着深色衣服,与夜色融为一体,因此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听到树枝断裂和惨叫声是从山底传来,她便继续赶路了。
你不仁我不义,根据汉莫拉比法典,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周亭瞳才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子,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孟长夏咒骂着,他祝周亭瞳毕业答辩无法通过!
结果说话间,嘴巴里吃进去不少石子,他也就乖乖闭嘴了。
人的本能,在惊恐的情况下,双手会试图抓着什么。
孟长夏不知道山底会有何物,他听到身下碾碎木头的声音,判断附近有藤蔓灌木,急忙胡乱扯着,结果手抓住那植物瞬间,他惨叫一声,触电般地松开了,竟然是荆棘!
没有人为干涉的植物野蛮生长,被粗壮密集的刺一扎,简直就像几百个订书机疯狂点头。
只等滚到山崖最下面,他依然心有余悸,仰面喘息了一会儿,摸到身侧冻结的冰面,他将手放在冰面上降温。
他借着微弱的光,把手上的木刺弄出来,用唇吮着脏血啐到一边。全身都在疼,连耳朵还在嗡嗡地鸣叫。
一名老者突然冲过来,看样子,想要替孟长夏把手上的血吸干净。
老者嘶嘶地吐着舌头,一个劲儿地朝他手上凑。
孟长夏见对方是老人,不好下重手,虽然觉得奇怪,也只是站起身来向后退:“老爷爷,不用这么客气,我的伤口,我来处理。”
老者做车把式打扮,或许是牛车的主人也不一定。
孟长夏因此越发恭敬,但对方一直不听。
莫不是个断袖?孟长夏心下一惊,想叫老子捡肥皂,门都没有!
“你这人怎么回事?”孟长夏忍无可忍,揪着对方衣领,却对上了一双灰白的眼睛!
是丧尸!这老者感染了病毒!
这要是让他的唾液沾一下,那就回天乏术了。
孟长夏慌忙拖着老者的胳膊,试图一个过肩将他撂倒。
谁知,不等他全套动作完成,听得血肉分离之声。
孟长夏惶恐地看着手中的半截胳膊,直把它扔到地上。
那胳膊还在扒着土来向前爬。
再看那被拽掉胳膊的老者,浑然不知疼痛,依然木愣愣的。
孟长夏捡起一块石头,重重地砸了下去,直到那行尸走肉再无反应。
他丢掉手中带血的石头,坐在一旁大口喘息,然而就在他喘息的时候,总觉得背后好似有人在盯着自己,也可能是山间的动物。
“没在怕。”孟长夏给自己壮胆。
风呼呼地吹着残枝败叶,每一处地方都在发出声响,所谓草木皆兵也不过如此。
“姓周的,给我等着!”孟长夏咒骂一句,开始寻找出路。
方才他滚落下来的山坡地形陡峭,且荆棘丛生,是无法徒手爬上去的,为今之计,只有顺着河流的方向走,或许能找到一片低地。
山谷间行路,只有天光照明,总能踩到鹅卵石上跌几跤。
艰辛的路况让孟长夏开始怀念起被他嫌弃的牛车来了。
周亭瞳心内擂鼓,总疑心乡民追上来要擒住她,因此策马跑得飞快,不时回头张望。
忽然她感觉整个身体向前倾,下一秒,她就从马背上滚落下去,险些折断了脖子。不等她反应过来,两把明晃晃的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腰间的雁翎刀即刻被卸了。
路旁密密匝匝的林中,突然亮起了十几只火把。
马儿跪在地上嘶鸣,周亭瞳这才看清它是被绊马索给困住了。
“是个娘们儿!”
“怕是我们要找的人早就跑了。”
“白忙活一趟!”
身穿夜行衣的人一个个地从林间走出,肆无忌惮地调笑起来。
怕是遇上土匪了,周亭瞳暗道。
战斗熊男适合单兵作战,此处人数众多,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可怜自己比他们多了一千年的智慧,却只是空怀《英雄宝鉴》,毫无用武之地。
周亭瞳气急攻心,腹内一阵绞痛,两眼翻黑竟是晕了过去。
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终究是扛不住。
待她醒来时,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青石板上,天早已大亮了。
周亭瞳缓缓坐起来,脸上的惊惶三分是假,还有七分真。
见她醒了,厅中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周亭瞳佯装低头,做露怯之态,眼神借机打量周边环境。
此刻她身处在土匪的聚义厅中,首座上是一黑面虬髯大汉,应是首领,一身貂皮,身材魁梧,散发出一阵凛意。
旁边的小喽啰均做寻常百姓打扮,腰间挎刀。
“敢问这是什么地方?”周亭瞳开口问,她祈祷最好不是黑风寨,不然这可不相当于小偷为躲避追查跑进了派出所?
“这里是清风寨,”坐第三把交椅的人说话了,“你又是何人?为何半夜在御道策马?”
清风?好极了!
此人打扮并不招摇,因此方才周亭瞳并未注意到他,此时听他声线澄澈,说话温和,才对他留意。此人有几分书生气质,丹唇粉面,眼神里透露着精明。
“三堂主,跟她费那么多话干什么。此人坏我们好事,杀了算了!”
有一部分人附和,但还有一些人没说话,这么好看的小娘们,可以杀,但没必要现在杀。
首座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听三堂主审讯。
周亭瞳编造了一个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斗强权的故事:“那年元宵灯会,周知县无意中见了我一面,便上门去找我爹提亲,可小女子早有婚约在身,不能同意。他便设计陷害我爹,打死他。我爹拼死叫我逃走。请各位英雄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好叫我到京都寻那未婚夫婿。”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清风寨的土匪们被官府发起的剿匪搞得元气大伤,积怨已久,自然乐意救助这名身世可怜女子。
“只是你没有路引,恐怕难以抵达京城,不如先在寨子里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多谢英雄!多谢英雄!”周亭瞳急忙开始展示自己的价值,“我会洗衣服,还会做饭。日后我寻到夫婿,定以重金酬谢!”
三堂主叫一名仆妇引周亭瞳下去干活。
仆妇领着周亭瞳絮叨地说着几位当家的好,让她吃饱了饭。
两人正与一行人错身走过,周亭瞳瞥了一眼,登时腿就软了坐在地上。
那几人抬着的尸身,不正是黑风寨二当家?
好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小姑娘,没见过尸首,被吓破了胆。
没有人认为她和尸体会有什么联系。
“这不是咱们兄弟寨的人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周亭瞳寒毛倒竖起来,果然土匪是一窝的,幸好自己
首座单膝跪在尸首旁,以匕首拨弄着二当家的尸身。
“什么人下的手?何其狠毒!他的牙都没剩几颗。你们是在何处发现他的?”
手下人回报:“昨儿个下半夜,有兄弟们看到城中四角闪过火光。今儿早些时候想派人去打探情况,不料中途看到了二当家的尸首,便先把人抬回来了。”
“说来也怪,二当家直挺挺地躺在山崖下面不见光的地方,那缝隙极小,兄弟几个费了好些工夫才把他拖出来。”
周亭瞳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暗自思忖,二当家平白出现在山崖下,应当不是别人所为,恰恰是他自己钻进去的,那他此刻为何直挺挺地躺着也不动?
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阳光。
看来丧尸惧怕阳光,因此只能夜间行动,白天就进入休眠状态。
如果能发动全州的人在白天进行地毯式搜索,将丧尸集中焚烧,或许能抑制病毒传播。只是她人微言轻,这个想法恐怕要依附于强权才能实现。
抬尸的一人忽然看向周亭瞳:“这是谁?我没记错的话,得是一张生面孔。”
厅内的喽啰便把周亭瞳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周亭瞳缩肩,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企图蒙混过关。
谁料,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好糊弄。
那人冷笑一声,蹭地拔刀,寒光出鞘,架在周亭瞳脖子上。
“不对!姓周的知县家有悍妻,通房丫头都不敢有,何来纳妾之说?你到底是谁?”
一章过去了,小周还没吃上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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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杀了土匪的她窜进土匪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