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头草泥马在周亭瞳心头呼啸而过。
她觉得头皮一紧,原来天字第一号大傻蛋是自己。
找孟长夏算账这件事且记在心头,眼下,她可不想死。
周亭瞳迅速吹灭身边如豆的油灯,屏住呼吸。
返回牢房的路被堵死,而唯一的出路被孟长夏锁住了,要破门而出也得有个趁手的工具才行,需要暂时稳住丧尸。
周亭瞳只能寄希望于丧尸是通过视觉来找到猎物,希望她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
外面,似乎乌云飘过,遮蔽了星光,老天爷也在帮她。
一片黑暗中,周亭瞳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不敢呼吸,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只是个系统,只是个游戏,但死亡逼近的感觉是真实的,如果被咬了,血肉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觉也是真的。
正因为看不到,心里的恐慌被放大数倍。
那嘶嘶的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涌来,周亭瞳真怕自己一回头,就对上一双白眼珠。
黑暗中,那些杂乱的脚步声放缓了。
难道,他们真的是靠视觉来找到猎物?
周亭瞳正高兴的时候,隐隐觉得是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丧尸正齐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缓慢,却从未偏离方向。
看来她判断失败,丧尸不是靠视觉来寻找猎物的,那么是嗅觉吗?
周亭瞳寒毛炸起,怎么做,现在要怎么做?
一瞬间几百个念头从她脑海中盘旋而过,比起丧尸她虽然灵活,但在黑暗中并不占优势,乱跑或者动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恍惚间,她已经想象到丧尸是如何跪倒在她的尸身边,剖出她的心脏,就像熊把人活生生吃掉一样。
“汪!汪汪!”
牢房外,野狗们打了起来。
从声音来判断,是场恶战。
声音透过牢房的窗户传了进来,丧尸们停住了行进的步伐,掉头冲向了声音的源头。
它们闯入一格牢房,对着一窗之隔的野狗们咆哮着,伸出枯瘦的手去探。
乌云飘走,星光重返。
周亭瞳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这点光线对她来说,是足够了。
她按着心脏,缓缓提起地上的铁链和锁头。
铁链丁零当啷发出响声,但足以被犬吠掩盖过去。
周亭瞳百米冲刺地跑出去,冲到丧尸们在的那间牢房,她把铁链缠绕在牢门上。
铁链十分沉重,她这幅身躯本就单薄,加上常年不劳作的关系,光是把铁链绕上两圈,都让她出了一身汗。
没料到野狗的狂叫陡然间停了。
铁链碰撞的声音便十分刺耳。
丧尸们回头,再次猎杀周亭瞳这唯一的活物。
周亭瞳马上就能按下锁头,只是忽然间一条干瘦的手臂直冲她眼球抓过去,她心一惊,手抖,朝后坐倒在地。
丧尸们撞了过去。
周亭瞳条件反射地腿一抽,用手撑地,挪了两步。
门没开。
锁头虽然没有按上,但挂住了铁链,把丧尸们困在那间牢房中。
周亭瞳颤颤巍巍扶着身后栏杆站起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人被吓破胆子的时候双腿会麻木。
“没用的东西!”周亭瞳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怒骂道,“紧要关头尥蹶子,我也没要求你跑个一百米世界冠军出来。”
镇定,镇定,周亭瞳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慌!
然而腿还是止不住地打颤。
无一不揭示了她是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
算了,承认吧,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特种兵,就是一个胆子大点,看丧尸片不用人陪的普通人,指望她抡起大刀,精准解剖,一刀一个人头,暂时是进化不到那种程度。
她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金属的脆响。
谢天谢地,她踢到的不是人骨头。
弯腰查看,发现脚边踩着的是牢房钥匙,旁边还有一个带血的护身符。
周亭瞳把那串钥匙捡起来,吹了吹灰尘,继续四下搜寻着有没有其他可用的东西。幸好牢房把丧尸关住了,她有足够的时间找工具。
找到衙役的大刀一把,周亭瞳拿上手时感觉十分轻便,试着挥刀,刀光如流水划破暗夜,是一把好刀,形似大雁羽毛,刀身平直,根部是直的,到刀山三分之二的部分开始略微弯曲,使得刀尖上翘,与古代雁翎刀相似,是一把真正的实战刀。
雁翎刀落在她手上算是暴殄天物了。
她只在体育课上学过武术,学得最好的八段锦,她抡起来时像软软绵绵王八拳。剑术学过一点花架子,至于刀的使用方法,她只从影视剧里看过,左抡劈和右抡劈用的是相当熟练。
刚试完刀,周亭瞳就听到身后轰地一声。
牢门破了。
虽然墙壁和底都是石板砌成的,但牢门不是。
栏杆是用小孩手臂那么粗的木头棍子建的,估计年代久了不太结实,十几个丧尸使出蛮牛的力气,便直接推翻了。
周亭瞳欲哭无泪:为什么上天处处跟我作对?我就不能做个躺赢的充钱玩家?
虽有武器在手,但如果不将这些东西解决掉,自己跑出去还是会被追着咬。
周亭瞳心一横,溜进离门最近的一格牢房中,用铁链锁住门,持刀严阵以待,打算用打地鼠的方式将它们一一解决。
丧尸来了,围着栏杆,把手伸进去,要抓住她,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周亭瞳鼓起勇气,道德和法制暂抛脑后。
她把刀刺出去,但是用力方法不对。
人的颅骨异常坚硬,她软绵绵刀下去,只削了一缕头发下去。
周亭瞳改变战术,双手握刀,正要再次尝试,忽然觉得有人拉自己的脚踝。
这个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是活物,其他的可都是……
周亭瞳大惊,一脚踩下去,发现另一只脚也叫拽住了。
她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还好手里保命的刀没抖落出去。
抓着她脚的人,简直像是灾难片里的饥民模板,瘦的跟外星人似的,两条腿早就没了,应是刚才被吃了一半。
生前是受苦难的人,死后化出无穷的力气来向人间索命。
那丧尸一点点地将周亭瞳逼到角落。
牢房外的丧尸也已经把栏杆冲得摇摇欲坠。
“那么,对不住了。”周亭瞳眼眸一垂,使出一招抬头望月。
那丧尸的头骨碌骨碌地滚落在地上。
并未溅出血液,此人虽然才死去,但尸身状况已经像是死去多时。
血液凝固,内脏腐烂。
周亭瞳把茅草在手上捆了一圈,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把茅草伸进丧尸的肚子里滚了两圈,她顾不得干净,双臂抱在身前,滚到角落里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等了两三秒,牢房外的丧尸们缓缓安静下来,分散开来,漫无目的地走着。
看来气味是它们判定敌我的重要因素。
周亭瞳缓缓地掏出钥匙,不可避免地发出碰撞声,她缩了脖子,却发现丧尸目光移过来后又很快移开了。
优秀。周亭瞳走出牢房,缓步跨上台阶,试了几把钥匙,都不是正确的。
她听到身后丧尸们跟了过来。
虽然明知丧尸们过来只是因为听到声音,并不是来猎食她的,但一想到倘若自己与死尸为伍,它们就挨着自己的手臂,靠着自己的后背,随时准备咬断她的脖子,她就一阵胆寒。
恐怖片营造氛围的方式有两种。周亭瞳把两种方式概括为快刀和慢刀。
所谓的快刀,就是鬼嗷呜一声扑出来,痛痛快快地和牧师打几个来回。
而慢刀,就是你知道这个地方有一把刀,但不知什么时候刀出鞘,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就像刀刃在脖子上细细地磨,真恨不得一脑袋撞上去来个痛快。
此刻,慢刀折磨着她的心,就像一只猫钻进裙摆里那种煎熬。
钥匙一大串,密密麻麻的。虽然钥匙上有编号,但是锁上面没有。
周亭瞳浑身出汗,渐渐失去了耐性,而她也感觉到身后的丧尸们开始缓缓地复苏。
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汗液会冲淡腐尸的味道,甚至有一个丧尸凑上来在周亭瞳的脖子上吸了吸鼻子。
“咣当”一声,周亭瞳雁翎刀出鞘,砍开了铁链。
链子掉落在地,远处的犬吠鸟鸣,让丧尸们迫不及待了。
周亭瞳反身一脚,踢在她身后的丧尸身上。
她力气是小,如果在平地根本无法取胜,但身后是台阶。
丧尸们没站稳,又是一个推一个顺着台阶滚下去。
周亭瞳原本想捡起铁链,继续把门锁上。
但她弯腰一看,铁链断得太厉害,每一截都太短了,根本无法锁住门。
看来,只有想其他法子了。
她四下望去,还真叫她看到两瓶烧酒摆在门口。
她从裙摆上撕下两块布条,一半塞进烧酒瓶中。
用雁翎刀在地上来回划,溅起了火花,她把布条凑上去,立刻被点燃了。
眼看丧尸们以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
周亭瞳大叫一声:“去吧!燃烧/瓶!”
她双手把点燃的燃烧/瓶投掷出去,瓶身破碎的瞬间,燃起很大的火焰。
隐隐能听到燃烧时火星子迸溅的声音。
没有丧尸逃出。
周亭瞳缓缓道了声对不起。
古代每次天灾过后,总有瘟疫肆虐。因为在瘟疫中腐烂的尸身没有及时处理,因此造成病毒传播。她这是无奈之举。
火光映照着她的容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周亭瞳回头,看到更夫打扮的人跌坐在地上。
“快跑吧!有人感染了瘟疫,要吃人!”周亭瞳说,“把消息传给乡里……”
谁料,更夫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和燃烧的牢房,连滚带爬,根本不听她说话:“杀人啦!周家淫/娃又杀人了!”
在这个以讹传讹的时代,她即将成为通奸、弑父、杀十几名无辜人士的悍匪,可真的是骑虎难下。
想要找个小村庄平安度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现在,逃往何处?
周亭瞳想到这个世界的她有个指腹为婚的夫婿,听说在京城谋了个一官半职,种种线索,都把她的出路指向这个时代战力最强、治安最好的都城!
这片黑暗笼罩的土地,即将成为屠戮之地。
但周亭瞳知道,她无力劝阻,否则,被乡民抓到后,她不会有好下场。
四下望去,有一匹马。
周亭瞳翻身上马,之前去旅游景区,她骑过几次马,虽然不算熟练,至少知道怎么驾驭马匹。
摔了几个屁股墩,她正烦躁间,忽然看到不远处灯火莹莹。
更夫引着乡民来抓她了。
吓得她一个激灵,翻身上马,腰板挺直,夹紧马腹,抓住缰绳,一个指令,马儿嗒嗒嗒地就跑了出去。
这马是本土矮马,别看个子小,跑起来倒是飞快。
周亭瞳骑着它就往御道的方向去了。
御道是本朝开国皇帝为方便随时镇压反贼而修建的道路,路况良好。
而国家风调雨顺,御道渐渐地沦为皇家运送新鲜果蔬的直达通道。
顺着御道一直走,应该能到京城。只是路上如何躲过官兵盘查,又是一个问题。
不过周亭瞳眼下有别的事要忙。
远远地,她看到一辆牛车停在御道上。
而车旁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地上,正懊恼地拉开了裤子。
“为什么没有了?长出来啊!”
周亭瞳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但意欲谋杀,怎能不报?
今儿个就让他看看悍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