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正午时分,太阳出奇地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揣着袖子看稀奇。
“这位大婶,今儿个有什么案子?怎么这么多人?”
“你来的可是时候,听说周乡绅的女儿与土匪勾结,事情败露,这小□□竟然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和一名护院!残忍至极!”
“哟,那可有的热闹,我得好好看看。”
众百姓一个个探头踮脚,去看那穷凶极恶的周家二小姐到底是个什么长相。
周知县穿了官府,急匆匆落座,师爷喊一声“升堂”。
左右两侧的衙役高喊“威武”,手持水火棍敲打地面来震慑刁民,百姓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周知县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知县见堂下跪着的小女子缓缓抬头,那女子生得真是俊俏,双瞳剪水,弱柳扶风,只是,她身旁躺了两具尸体,头部均被钝器所伤,砸的是血肉模糊。周知县只道这女子平白长了一副好面孔,却是蛇蝎心肠之人。
周夫人与温姨娘作为原告,细细把来龙去脉说一遍。
“我家老爷说今日要将她沉塘,谁料她心生歹意,杀害老爷和护院,还放跑了奸夫!”
“不是的!”周亭瞳还算冷静,大声反驳,据理力争,“是周武从斗鸡身上感染了一种瘟疫,病发后就会吃人!我父亲被周武所伤,也变成了吃人的怪物,倘若放任他们在院内自由行走,周府上下几十口性命恐怕都要遭受毒手!我不得已才砸他们头部,只是那黑风寨的二当家下落不明,恐他伤人,大家快跑吧!不要这样大面积聚集!很容易被丧尸病毒一锅端的!”
一席话毕,鸦雀无声。
周亭瞳以为他们将自己的话记在心里了,却不料堂外“噗嗤”一声,有个妇人先笑了出来。
紧接着,爆发了好一阵的哄堂大笑。
周亭瞳凌乱在风中,小说里不是这样的,别人进了异世界,那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干啥啥不行?
“肃静!”周知县一拍桌子,“大胆刁妇!你勾结土匪,谋害两条性命也就罢了,竟然还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恐吓众人!你居心何在?”
“大人!小女子并非胡言乱语,”周亭瞳指着地上周乡绅的尸身,“被周武咬才是他的死因,而我砸他,是在他死后发生的。不信请叫仵作来看!脖颈处的血液与面部血液颜色是不同的,足以证明他的死与我无关。”
“还敢狡辩?周武为你家护院多年,忠心耿耿,吃人肉?这是无稽之谈!倒是你,嫌疑最大!”周知县拿出一纸文书,“昨夜周老爷已经派小厮送状词给我,将你从户籍中除名,你因此怀恨在心,趁他不备,砸死他,还编出瘟疫的鬼话,对不对?”
这个时代,天高皇帝远,家法就是王法,父亲杀死女儿这不叫犯罪。
而且,大家都姓周,这知县一口一个周老爷,或许沾亲带故也不一定,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偏袒原告的。
“状词我不会画押,也不会按手印,我有冤屈,天理昭昭,众目睽睽,周知县你不会想屈打成招吧?”
周知县没料到这个小女娃伶牙俐齿,一愣,才说:“昨晚,本官已经在周乡绅的状词上盖印,你已是有罪之人,若要喊冤翻案,非得滚过钉板才行!”
“那就按您说的办。”周亭瞳知道什么是滚钉板。
一块长两米,宽一米的木板上,钉着许多钉子,尖朝上。含冤的人若想申诉,要从板子这头滚到那头去。滚过去定受极大的皮肉之苦。
但,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或许钉子不尖呢?或许生锈许多年早已经失去伤害力了,这是周亭瞳的想法。
师爷也确实禀告知县:“大人,钉板积尘多年,需清理一会儿,请您耐心等待。”
日头越来越大,但到底是冬日,即便正午也是十分寒冷的,却挡不住百姓吃瓜的心,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即便冻得脚都麻了,也不肯离去。
有小贩见这个商机,挑着吃食叫卖。
堂上周亭瞳跪的膝盖都没有知觉了,围观的人却在吧唧嘴,真是毫无尊严的审判。
不多时,四个壮汉抬了钉板进来,放在地上。
周亭瞳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钉尖朝上,密密麻麻,闪着光亮,细长尖锐,一根头发丝落在上面,顷刻碎成两截……这个工艺水平还是蛮高的。
“不是冤吗?快滚过去!”围观的百姓们开始怂恿周亭瞳,他们倒不是觉得她有冤屈,他们只想人被扎得鲜血淋漓吱哇乱叫。
“请吧。”师爷道。
“快啊,滚过去才能证明你真的有冤屈。”
周亭瞳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民女认罪!人都是我杀的!快点把我关起来,也别等秋后问斩了,明天就可以!”
怂还是真的怂,这个长度滚过去,就算冤屈真的平反,没有破伤风疫苗,也指定要挂,不如痛快些好。
周亭瞳画了押,叫衙役给押了下去。
百姓们纷纷对她扔东西。
虽然百姓这样对她,但她还是很有爱心的,提醒道:“瘟疫要来了,快跑吧!”
结果,一只暖手炉砸在她额角。
得,就不该好心提醒。
并没有搜身,周亭瞳被衙役推搡着走进臭味弥漫的牢房长廊中。
“什么时候发囚服?”周亭瞳问了一句,她看电视剧里,每个囚徒都会发一身白色亚麻衣服,上面画一个圆圈,里面写个“囚”字。主要是她这身衣服有些单薄,囚服应该不好穿,但多穿一点能暖和一点。
“没有!”衙役一把将她推进牢房里,随后锁上牢房大门。
环境自然是不能提,老鼠遍地走,一阵腥臭味。
茅草寥寥铺了一层,上面还带着霜,看上去就非常冷。
更要命的是,这里的牢房不分男囚女囚,她在的这间牢房里已经有个男的了。
那男的穿一身紫色绸缎衣,颜色招摇,料子罕见,应该是非富即贵,不知怎么落得这步田地。衣服似乎在水里泡过,皱巴巴的,袖口还有水珠凝结成冰柱。
牢房里只有一很小的窗户,光线昏暗,那人又坐在角落里,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但从他冷峻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来看,应该是个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只是听到有人进来,他眼皮也没抬一下。
进了这地方,八成是要死的,难怪他如此漠不关心。
周亭瞳看了看锁门铁链,又顺着牢房墙壁摸了一遍,心中感叹建造牢房的时候真下了血本,一想到自己无处可逃,脑袋要跟脖子分家,虽然身负神器,却没什么用处,她不禁悲从中来,低声咒骂了一句:“**!”
谁料,角落里的男子突然身体一颤,身上的冰碴子落了一地。
周亭瞳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跟一个陌生的壮年犯罪分子被关在同一间阴冷狭小的牢房,对于她的人身安全是个极大的威胁。
紫袍男子缓缓站起来,周亭瞳才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高不少。
本就微弱的天光也被他全都遮住,只给他的轮廓打了个金色的边缘。
“刚才你说什么?”男子缓缓靠近,俯视着低他一头的周亭瞳,话语间透露着寒意。
他的影子如同一座山压在周亭瞳身上,叫她结结实实受了一顿惊吓。
“我……”周亭瞳想了一想,开口道,“我就是咳嗽了一声……”
男子很失望,落寞地哼了一声,继续坐到角落里去了,他喷着鼻音道:“我真是蠢,这个破地方怎么可能有同类,还凑上去问。等死就行了,还抱什么希望,什么**,shift的,我真的是个tomato!”
听到对方口吐芬芳,发着标准的伦敦腔,周亭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眼看对方垂着头,要继续陷入沉思当中去,她伸出手大喊一声:“壮士,且慢!”
“山重水复疑无路!”周亭瞳朗声说。
男子垂头,条件反射地接了上去:“make后面不加to。”
“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男子的眼睛也亮了,他的声音激动起来:“中国山东找蓝翔!”
周亭瞳哽咽着:“今天沾一口野味!”
男子:“明天去地府相会!”
“今天到处串门!”“明天肺炎上门!”
两人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眼里噙着激动的泪花。
“同志啊!”
“战友!”
周亭瞳已然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和对方的心一起跳动。
穿进异世系统还带双人模式的?从此生存之路并不孤单。
男子呜咽着介绍自己:“男,祖籍八百里秦川,在校大学生一名。”
“敢问阁下姓名?”周亭瞳道。
“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和原本的姓名一样,我叫孟长夏。”
孟——长——夏!!!
这三个字一出,如同天雷在周亭瞳脑袋上来回滚动!
她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之所以悲惨不堪,全都是因为跟孟长夏做了邻居啊!
他们之间的恩怨从小时候成为邻居第一天她非要孟长夏加入她的舞蹈队时就开始了。
她现在回想起来简直都想抽自己,但小时候谁让孟长夏长得一脸瓷娃娃相?而女孩子发育比男孩早,那个时候她可是高出孟长夏一头,便对这个邻家小弟心生怜惜。
恩怨的起源,总结起来就是她想和邻家小弟玩,但邻家小弟不想和她玩,但邻家小弟的妈妈希望他们一起玩,然后造成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与人相处的模式,从见第一面的时候就确定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绝不是不是青梅竹马,而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孟长夏似乎从来都没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见面打招呼也跟兄弟一模一样,他不知道的是他拍一个巴掌下去,周亭瞳半条命都没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又跟这个死对头碰上了。
“真是奇怪,就连身上的胎记都和我原身上的一模一样。”男子说话间,挽起袖子给她看。
证据确凿,验明真身!
周亭瞳后退两步恨不得仰天长啸,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磨刀霍霍向猪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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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咸鱼到悍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