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萩原研二的警察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找过秀一。
傍晚,妹妹遥香接到一个电话,
“是…是…我是栉森遥香……他的解剖结果出来了,病死的,我知道了,谢谢您打电话来…好的,我们会把遗体领回来的,谢谢您”
秀一坐在餐桌旁,沉浸在无与伦比的轻松中。一切都结束了,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安心感。
他赢了
新手罪犯vs新手警察
是正义的罪犯获得了胜利。
秀一强压下叫好的冲动,故作冷淡的向妹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一步步的克制的走到旧车库,重重的摔倒在旧沙发上,心脏狂跳不已。
“对了,深红,约会……我可以约会了!我可以去约会了!第二次…莉莉周的演唱会……”
栉森秀一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的按下按键,发送邮件。
他再也不用依靠101助眠了,现在在他身体里流淌的,是胜利的血液,是自由的血液,是几乎能让他飘上天的幸福和轻松!
他半坐起来,猛灌一大杯101,强烈的灼烧感顺着食道一直蔓延到小腹、四肢、大脑。
“不好啊…”
他苦笑着扯过来一张薄毯挡在身上,淡黄色花纹的薄毯子,是很久以前留在这间旧车库的,夏天用来擦被雨淋湿的头发,冬天披在身上。上次,深红过来时,就是先用这张毯子擦干头发,等它稍微晾干以后,又披在身上。
说起来,深红的身上有一种很微妙的香气。
他曾经问过是不是香水的味道,但深红只是困惑的摇头,“我从来不用香水喔”
如果不用香水,那股花朵绽放一样的香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好像是丁香花。
栉森秀一曾经嗅到过丁香花的香气,一般是闻不到的,只有凑的非常近,近到挺立的鼻尖都能碰到花朵小小的蓓蕾,那朵青涩的美丽的丁香,才会一边羞怯,一边用花蕊抚摸他的鼻尖,让他嗅到那种奇香。
有时他会在梦里遇见这一朵丁香。
很奇怪,不是常见的紫色,是一朵燃烧的青绿色的丁香,花瓣像裙摆,纤细又美丽。
他在梦里依然用鼻子去触碰,然后丁香就颤颤巍巍的撩起裙摆,露出细小的蕊心。
他仰头,就看见巨大的灰蒙蒙的天空降落下雨水,一滴一滴的顺着鼻梁流下来,流进嘴里、流进衣领、流进心里。
栉森秀一从地上捡了一颗棒球,“砰”的一声打在车库灯光的开关上,因为已经是傍晚了,关掉灯,车库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地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缩进薄毯里,在温暖潮热的一片黑暗中,解开牛仔裤,重重的喘息着。
…
第二天,学校教室。
速水深红来找秀一,她看见了昨天晚上的邮件。
虽然也可以默不作声的等到周末再高兴的谈论皮卡丘,但她太喜欢莉莉周,所以现在就想找秀一说话。
可是当深红站在秀一面前,手指绕着胸前的卷发,说了半天,突然发现秀一一直盯着窗外,好像心不在焉。
她一下子生起气来。
其实深红是一个情绪波动很小的人,别说生气了,就连平常的喜悦和悲伤都是淡淡的,水过无痕一样。
但她现在就特别生气,一下子抓住了秀一的手臂,质问他,
“你干嘛老看窗外!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栉森秀一一下子动弹不得,僵硬在原地,他避过深红的视线,不敢正视她的脸,只能上瞟一眼,下看一眼。
脑子里还飞速滚动着各种不着边际的想法,比如“诶今天穿的是制服”“西式制服和水手服到底哪个比较好”“体操服算作弊吧,只有运动中的体操服才是完全形态”“等等,如果游泳课的服装也算制服,那泳衣是不是也……”
“喂!秀一!你怎么了”
速水深红看着突然捂住鼻子的秀一,赶紧掏出手帕递给他,“是夏天太热了吗,还是很着急,不要紧吧…”
“咳咳”秀一咳嗽着,捂着鼻子摆手,示意他不需要手帕,摸索着书包夹层,从里面掏出一包纸巾。
“我没事…”
教室的铃声要响了,同学几乎都到了化学实验室,还没出门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栉森秀一感受到小臂上,深红柔软的手,突然萌发了一种冲动。
[明明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胜利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
“跟我来”他抓住深红的手,带她跑到楼梯间。这时候没人能注意到他们。
“我有话想说,深红…”
他吐出一口浊气,鼓起勇气,“我…我要是对你撒谎了……”
“那龙恋之钟会响的!”
栉森秀一怔怔的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失语了。
他想说很多,想告诉她所有,可是她那么相信一口钟,即使那天,龙恋之钟在他说谎时什么动静都没发出。
龙恋之钟没有响,所以他就没有对她说过慌。
他笑了一下,继续拉着她的手,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室上课。
窗外的天空,依然是灰色的。横滨这几天一直下雨,雨水打湿了房子、铁轨、电线杆、港口、和海面,把所有东西的色彩都变了一个颜色,就像有一枝巨大的画笔,给放眼望去所有的景色都涂上了另一种色彩。
毛毛细雨逐渐变成倾盆大雨。
放学后,栉森秀一在校门口看见了向他笑吟吟挥手的萩原研二。
旁边是一台白色的丰田花冠,只是没有装警灯。
萩原研二今天穿着常服,像一个来接弟弟妹妹放学的兄长,一头飘逸的半长发,手指间本来夹着一根烟,看到秀一和深红后,把烟熄灭。
秀一冷眼看着萩原和深红攀谈了两句,在他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冷淡的说,“深红她一会有人接,萩原先生,我们两个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