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 第87章 gai溜子

荒唐。

叶清一站在寒风里觉得自己就是个憨憨，虽然这点温度对他来说不算冷，但不冷是打白工的理由吗？不是。什么人做什么事，谁搞丢了收容对象就谁负责找回来，怎么想也不该是别人心一软自己就出来当这个好人。简直蠢得丢赤鱬一族的脸。

现在倒好，冷冰冰的天气跑出来，线索是一点没有，只能在街边吃西北风。叶清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拿着一根羽毛就敢出来找人。

要知道藏起一滴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汇入大海，这种刚成妖的小麻雀灵气比普通人高不了多少，往人群里一藏，根本就不起眼。整个安南市那么大，拿着一根气息淡到不剩多少的羽毛，能找出什么来？

找到天亮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以那根羽毛为基准，一个寻踪术下去，毫无意外的石沉大海。再将神识扩散到整个安南，所有气息混杂在一起，根本就毫无辨识度。

叶清一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一脚一脚踢着石子。天早就黑透了，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这个点还在路上的行人无不行色匆匆着急回家，叶清一在收获了几个路人有些怪异的眼神后想起来，自己这种行为，貌似会被叫做……gai溜子。

反正不是正经人。

不正经就不正经。叶清一漫无边际地想到，自己可能真是疯了，但他还是没有一点回去的意思。回去能干嘛呢，对着云浥川那张脸把自己搞得坐立难安？

叶清一实在很难把云浥川和记忆中已经模糊的青漪山主联系起来，理智上知道，客观上却不知道怎么接受，又或者根本不愿意接受。

“哎哎哎哎哥们儿你让让，我草要避不开了！喂，让开啊！喂喂！”

叶清一满地溜达时，不知不觉已经从人行道溜达到了骑行车道，后面喇叭按得震天响，偏偏叶清一浑然不觉，该怎么溜达怎么溜达。好在现在已经过了晚高峰，路上没多少车，喇叭按着按着减速超车也就过了。

但众所周知，世界上总有那么些喜欢……开快车逆行的人。

重型摩托轰隆隆碾过，昏黄的路灯下卷起烟尘，来人已经看到路上还走着个叶清一，偏偏这是个有些陡的下坡，油门似乎失控了，刹不住车，连方向都不受控制地直冲叶清一而且，只能狂喊叶清一避让。

叶清一……没动，像是因为恐惧害怕完全动不了了。

来人绝望地闭上眼，已经开始准备车辆碰撞翻到后的防御动作，等待临终时刻到来。

“喂，开车要当心啊，你闭着眼上路？”

叶清一倒是不怕被撞，下意识按住飞驰的摩托，高速转动的轮胎因为急刹而与柏油地面发出尖锐难听的摩擦声，甚至升起淡淡象征着过热的白烟。整辆摩托重心不稳，后轮还在继续向前拱，差点整个倒飞出去，被叶清一直接关了油门拔掉钥匙。

“你在干嘛？”叶清一皱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太妥当……普通人可是按不住一辆疾驰摩托的，看来得请他去部门喝喝茶，好在路上空旷得很，除了他再没有车，也没人看见了。警方和特保局关系向来密切，道路监控拍下的画面甚至都不用专门解释。

“我要……咦？”

车手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装备相当专业，价格不菲，一看就是骑行发烧友。他整个头被全盔包住，墨色面罩下是个年轻人，脸色微微发白，一看就知道是被吓的。勉强睁开眼，全身还在止不住的发抖。

“我，你，啊？没事？”一开口，声音也跟着发抖，又惊又怕，“我都以为要摔惨了，你没事吧？”

他似乎没意识到哪有问题，还处于后怕中。

叶清一笑：“还有空关心别人。你这一身倒是结实，出不了要命的事，可被你撞到的人如果不是我，今晚就会至少有两个人倒大霉。不过你这身板……这么虚也敢上路，倒是勇气可嘉。”

脸色白是脸色白，等那股惊恐的劲儿过了，他脸色就转成了一种没什么精气神的黄白，硬生生破坏了本来还算不错的皮相，由内而外散发着孱弱感。

这副小身板驾驭好这么辆重型摩托，要叶清一说，悬得很。

年轻人摘下头盔抓抓头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出了事老头子非得打死我不成，不过你……”

叶清一皱眉，听出了他的困惑，思索是直接抹了这点记忆，还是移交特保局。一身豪华装备的年轻人，大晚上在路上飙摩托，多半什么暴发户富二代。特保局请人喝茶虽然经验丰富，可这样的富二代却是形形色色茶客中最麻烦的刺头，要不是没法，特保局整个部门都不乐意和他们打交道，就怕惹出什么事，让特保局本就紧张的人手更雪上加霜。

富二代一拍脑门，大声道：“你一定是部门的高手，高手你能直接拦住我车，肯定很强！高手你能不能和我做个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叶清一：“……？”

真是个富二代，而且看上去似乎……有点憨？这朋友是能随便乱结交，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知道神秘部门却对神秘部门与妖族缺乏基本的正确认识，他是真不怕把自己玩死啊？

富二代对叶清一所思所想没有丝毫察觉，仍在兴致勃勃地喋喋不休，妄想说动叶清一：“高手，我家老头……我爸一直对我遮遮掩掩的，他明明和高手们有往来，却从来都不让我接触，你能不能带我开开眼界？有什么要求都好说，您尽管提就是了，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都好办，钱不能直接解决的我也可以想想办法，我也没别的能拿出手的了，您看怎么样？”

叶清一心说不让你接触是为了你好，和特保局打交道，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而且“除了钱也没别的能拿出手”这种想法……也太糟糕了。

活该不被父亲信任，完全就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心态，一身孩子气。

“高手？高手？您怎么说？话说您怎么称呼，一直都叫高手那也太生分啦。一点也展示不出您的独特，还有不能与我的特殊缘分。”

富二代把车停路边，绕着叶清一转来转去，自来熟到简直让人火大。叶清一想走，被富二代拦下来，换个方向，继续拦。

直接打开空间裂隙那就太招摇了……

叶清一丢掉这个想法，皱着眉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说‘想长见识’这样一眼假的假话，不然我不介意让人体验一下得罪错人的滋味，你从你父亲那里知道了所谓的神秘部门与高手，那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不仅神秘部门有高手，还有很多高手不归神秘部门管，甚至专门和神秘部门对着干？普通人卷进去，会死哦？你活着你父亲再有钱也救不会一个死人，连说理都没地说理。”

富二代瑟缩了一下，不小心被人行道台阶绊住，摔倒，整个人都笼罩在叶清一的阴影之下，好一会儿没说话。就在叶清一以为他会主动放弃时，富二代眼睛亮晶晶的，克制住激动小声道：“但您会和我说那么多，您肯定是神秘部门讲道理的高手呀。不讲道理的肯定理都不理我，甚至直接就把我扔出去了，对不对？这么一看，您真是个好说话的高手！高手我们做朋友吧，求您了！我特别好用！”

叶清一：“……”

他还挺有乐观主义精神哈？

富二代激动劲儿下去了，稍微冷静了点，声音压得更低：“我跟您交个底哈，您千万别和我家老头说。”

叶清一心道我又不知道你爸是谁，客观上没有条件告状。

“其实是这样，我今晚上是要和几个兄弟一起喝酒来的，我那几个兄弟都是被家里管得严，但是对这些特别好奇，又没什么门路的……但您也知道，我们这样的，越被限制越得不到就越想要，谁要是打听到点什么，都是互通有无的。”

“所以今天你喝酒，就要要去走流程互通有无？你得和你的酒友们展示一下，你搭上线了？”

富二代又瑟缩了一下，害怕的情绪一闪而逝：“哪能呢，高手哪里看得上我们这几个铜臭，我们有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清楚啊？钱这种东西，运气好，捡到点什么不入流的法器或许还有可能，但绝对使唤不动根本无所谓金钱的高人啊，高人们的隐藏技术同样炉火纯青，靠砸钱买消息，也是不现实的，拿钱干打水漂的事，兄弟几个都会被家里揍开花的。我也没别的意思，甚至都不用高人你暴露身份，就是我一家里条件比我次点儿的兄弟说他养了只鸟儿成精了，成精那不就摸到成为高人的门槛了么，所以喊我们去看看，我就是……正好遇见高人您……想请您掌掌眼……唉，我那兄弟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脑子也不怎么样，以前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养鸟的爱好，总担心是被人骗了呢。至于高人您，和我一起去就成了，就说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叶清一现在听见“鸟”这个字就神经过敏。

富二代小心翼翼观察叶清一的情绪变化，小心翼翼开口：“您看着怎么说？真不劳您费心，就帮忙看一眼就成。就我这样，您看也闹不出幺蛾子对吧？不管怎么说，遇见了就是缘分，我家还算有点能量，以后您要办什么不方便的事，那小弟我必然鞍前马后，您说东我不往西……”

眼看就要说出朵花儿来了，叶清一也不知道怎么一个富二代练出了这么……奇怪的口才。

一种熟练的狗腿感。

“得了得了，少在我面前说这些。你的酒友真不会多问？”

富二代拍胸脯：“保证不会！那什么，对了，您叫我徐少行不行？或者干脆叫我徐二，圈里人都这么叫我，临场不能穿帮了。高人您怎么称呼？哎！不成，要到点了，您坐上来，我开快点！”

叶清一：“……”

这个富二代真是够让人一眼难尽的，但是又确实像是被家里富养出来、不太知事的孩子，嫩得很。叶清一自诩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丢了一部分记忆，看同样是千年王八万年龟的老妖怪们会走眼，可看个活了不过二十多年的人类幼崽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算出了问题，就像徐二自己说的那样，孱弱的、丝毫没经过修炼的人类，能翻出什么天呢？在徐二不知道的时候，叶清一的灵气已经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次，有混乱的酒气、脂粉气，也有很重的五浊之气，七情六欲格外强烈，唯独没有带着烙印的灵气。自己的，或是外来的，通通没有。徐二可能玩得很乱，可灵气方面，就堪称“纯洁”了。

徐二戴上头盔，发动机点火，漆黑头盔下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充满希冀的盯着叶清一。

“记住了，你可以称我为叶白。我不坐你的车，我自己会走。”

“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叶清一轻飘飘不着烟火气地“走”出去十几米，声音在夜色中遥遥传来：“你只管走，我能跟上。”

“好、好的。”徐二有点紧张，发动机的声音隆隆作响，“不过叶白前辈，您走错方向了，酒吧……是往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