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客书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梁夫人突现燕脂楼，一没装车，二没挑担，她这回登门，可不是为着四公子！

双眼扫视燕楼，一圈下来，不见老太太，洪娘子要找的是郝大娘，她张嘴询问，转身便被二妹子领着带去了香坊……

少顷，洪娘子只在门边，尚未跨进香坊，先行笑道：“郝大娘，我来给您报喜了！”

屋内香气四溢，燕家婆媳三人俱在，奇的是，秋娘子没去外头茶楼打叶子戏，竟然也在……

说起来，本是一桩破天荒的事，任凝愁在香料之家“赋闲”多年，从未动过心思，今日，是头一回央着学制香。

于是，她一人学，三人围着转着传授……

梁夫人进门前，任凝愁手中的仙香，成了形。

郝老太止不住更没口子地夸，夸两个儿媳教得好，夸女儿心灵手巧……

梁夫人来燕家，专找老太太，当中必定有事。东家做的仙香，得拿去阴凉处风干，未免在香坊碍事，二娘子捧着仙香就走……

二娘出门后，一路上拐了两次，又在廊上走了几步，迎面遇上四公子。四公子走路急匆匆，甩起衣袍，风风火火，看这架势，是要往香坊去……

“四公子，香坊里全是娘子……”

束官臣浑不应，二娘子拦不住，只能叹道：“这么个公子爷，也就东家管得住！”

二娘说完话，一回头，九娘、十娘、十一娘，正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她！

香坊里。

李娘子稍作收拾，王娘子热情招待，郝老太引着洪娘子坐下。

“快请坐！”

洪娘子微抬手，谢了郝大娘的好意。

这秋娘子，难遇见……

得细瞧！

洪娘子走近了瞧，一对眼睛抓着秋娘子不放，二人只隔了几步，这是端相人的最佳位置。

女子肤白胜雪，不似凡人，眼鼻口耳，几位合在一处，浑然天成，却不呆板无魂，加之天生神韵，无不兼而美之。

洪娘子也曾侍奉公主，天上的地下的也见识了不少，若拼容貌气质，在皇城里挑最好的，加起来也比不过秋娘子，真不是个凡尘人，她不禁啧啧称叹！

只一小会儿，洪娘子忘了来意，丢了清醒，失了神智……

梁夫人不错眼地盯看，任凝愁眼里却是不冷不热，这般分量地打量，她自小便习以为常。

直至任凝愁一声，“梁夫人。”才冷不丁把洪娘子唤醒。

任凝愁一抬眼一说话，洪娘子暗道，四哥儿的这些年，守得值当！

莫说舍姓入赘，若能得她一笑，甘愿舍命的，只怕不在少数！

不用刻意向外讨好，她要星星，要月亮，眉头都不用皱一下，就会有人双手捧着送上。

这不，人来了……

洪娘子刚要张口说话，便见四公子迈着急步进来。

今儿，束官臣见娘子没去茶楼，反找了阿娘说话，他还算识趣，没跟着去凑热闹。

只在庭中看十娘十一娘莳花，忽闻九娘说瞧见了梁夫人，便急着追来。

洪姨性子急，还爱替人拿主意，偏偏又向着自己，指不定一开口，会无意伤到凝愁……

洪娘子看着四哥儿，无奈一笑，她先将郝老太按在椅子上，后又请了几位娘子坐下。

旋即转身落座，对四哥儿说道：“女人家说事，爷们儿出去！”

束官臣绕弯子，起腔调，假模假样地抱怨着，“日头太毒，进屋来讨杯水喝……”

“呸，你是我抱大的，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你急着过来，不就是怕我欺负你媳妇儿？”

洪娘子瞪圆了眼，是被这个白眼狼气的。

既然着急来了，他哪有走的道理！

束官臣嘴角上挑，他不仅不走，反而坐到任凝愁对面，嘴上耍着赖皮，“走得太急，容我歇一歇，你们说你们的，我不插嘴就是了。”

白日里难凑齐，见了四哥儿夫妻俩都在，洪娘子免不了要说上一席唠叨话。

“公主一人孤苦，身侧没个至亲骨肉，公主最亲近的，唯有你二人而已，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

洪娘子一开口提皇都，郝老太便在心里唉声叹气，她不过是个乡巴佬，亲家那边，可是当朝公主，郝老太也明白，女儿早晚得走，可郝老太舍不得女儿啊！

若能多拖延一时，也是好的……

回皇都？

束官臣不回，至少眼下不回！他东瞥瞥西看看，目光绕到任凝愁身上，他的身家性命全在余扬，如何能丢了回去……

四哥儿一心向着媳妇，洪娘子不问四哥儿，转而把这个难题抛给秋娘子。

“你说几时回去？官臣媳妇儿？”

任凝愁听后，朝洪娘子淡淡一笑，又看了看束官臣，装作伏低做小，“我既嫁了人，自然处处得听官人的。”

她轻轻松松一句话，将所有难事全都丢给了束官臣……

到这时候，洪娘子才想起，她那口子从前点数余扬富户，就没少夸过秋老板，说秋老板并非空有美貌，不费一丝心力，便能在余扬经营得风生水起，是个厉害且有成算的！

今儿一试探，果然厉害。

洪娘子看向四哥儿，她只愿四哥儿装聋作哑，千万别开口！

丈夫不张口，媳妇就好拿捏。

束官臣难得能当一会儿家，可得让娘子满意，他笑着接话：“是啊，我是一家之主，几回回去，全由我拿主意。”接着又道：“洪姨，我这病刚好，还得养养！不急不急！”

“那……得养多久？”洪娘子问。

束官臣想了想，仔细盘算着，“少则一年两年，多则三年五载……”

洪娘子看出来了，公主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真是夫妇一体，他倒贴心，被媳妇管得服服帖帖，做事只知哄媳妇高兴……

“我原想着给哥儿找个好的成家，不成想你们本有姻缘，你们闹了这些年，也够了，该在公主跟前尽孝了……”

四哥儿不心疼母亲，洪娘子却心疼公主。

束官臣不曾犹豫半刻，“我在蜀地守了那些年，母亲没催过一次！母亲也有要守的，我也有我要守的。”

他们母子俩，天南海北，一个守寡，一个守陵，言外之意，公主都不在意，洪姨又何必苦苦相逼？

“也好，你们留在余扬，我也能照看着！”洪娘子咬着牙，郝老太放了心。

暂时不回皇都，也就罢了。可子嗣一事得抓紧，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洪娘子沉思片刻，笑着对郝老太说道：“大娘，你是多子多孙的，我家公主就这么一个儿子。通判和他兄弟都比我们四哥儿小，各个有儿有女。可如今我们哥儿还是哥儿，几时能当老爷？外甥媳妇这么好的容貌，不养个娃娃，生了小哥儿小娘子，真是可惜了！”

对对对，这是正事！

李娘子王娘子二人附和，都说此事要紧。

洪娘子的话，说进了郝老太的心坎里，秋娘春郎好容貌，往后代子女都能沾光，燕脂楼的产业也要有小东家。

郝老太点头道：“秋娘也不小了，是男是女总要留下一点儿血脉！”

于子女一事上，几位娘子达成一致，她们一同看向任凝愁，而任凝愁只能低眉不说话。

束官臣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他先饮了一口水，面无表情，接着很是平静地说话。

他道：“洪姨，阿娘，两位嫂嫂，这些年，我一直病着，身子早虚透了，莫说得个一儿半女，就连…在房事上……多有不济！”

束官臣一句话，换来了全场哑然。

任凝愁凛了眉，在心里笑骂束官臣杀才，这般场面，她本该笑出声。

但为了堵住四人的嘴，此刻的她也只能与束官臣配合，任凝愁拿扇掩面，故作愁容…与不满……

任凝愁一撇头，又是一片沉寂！

郝老太生生定住了，李娘子王娘子不知真假，也不敢细问。

洪娘子暗忖，白长这么大个儿了……只是四哥儿这般无用，岂不是苦了秋娘子，当即闭嘴，不敢再为难秋娘子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