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守之绕出假山,从高敏身后的小道走了过去:“文大人,您在此处啊。”
文卿远看向他,有些疑惑,不是让他去给殿下传话了,怎么又来找自己了。
“高大人,此即今年的榜眼,严守之,乃严爵严太傅之孙。”
众人行过礼,严守之故作焦急之姿:“文大人,太子殿下四处找您呢,您忙完了就赶紧过去吧。”
高敏一听此话,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文卿远目送高敏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问道:“发生何事了,需要你把高大人支开?”
严守之不说话,只是冲身旁的假山使了个眼色,又压低声音道:“师兄,师弟就先行告退了。”
还呆在原地的魏洵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也听不见了。
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尖锐蜂鸣,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
“殿下?”
是文卿远的声音。
魏洵想抬头,可是浑身动弹不得。
被一个熟悉的手臂圈住,魏洵才觉得全身血液又重新流动了起来。
“殿下?”
下巴被手指托起,魏洵眼睛逐渐聚焦,文卿远的脸在视线中无限放大。
额头相抵,文卿远说话间的吐息就在自己鼻尖上萦绕,是清甜的茶香味。
“殿下,您怎么了?”
魏洵无法平复自己的心跳,只是呆呆看着眼前之人,好似大梦一场。
“阿远。”
“嗯,我在。”
“阿远……”
“殿下,我在。”
魏洵突然抓紧文卿远的手,拽着往前走。
毕竟是在宫中,人多眼杂,文卿远最开始还试图掰开,可魏洵抓得死紧,尝试几次无果后他也就放弃了。
一路的宫女内侍纷纷低头转过身子避让。
魏洵就这么把他拽到了自己自幼长大的宫殿。
如今魏洵虽已有皇子府不住在宫内,但宫里长大的殿宇还日.日打扫,保留着他住着时候的模样。
魏洵一手推开书房门,动作有些粗鲁的将文卿远按在门上,盯着他脸半晌,又拽着文卿远走到暖阁前。
暖阁之上,精致的窗柩恰如画框,将园中美景巧妙分割,如同五幅画卷,与古树群花相映成趣。
两人站定,文卿远虽然一脸不解但也不气恼,仍是和声细语的说到:“殿下,可以松手了,我又不会跑。”
魏洵突然踮脚,直奔文卿远红润的唇,力道有些大了,牙磕在了对方柔软的嘴唇上,一丝血迹渗了出来。
“嘶……”文卿远吃痛微微往后一躲,魏洵抓着他肩膀大力把人拉回来。
从未亲吻过人,魏洵不得章法,只是双手紧紧扣着文卿远的肩膀,半张着嘴任由舌尖胡乱在他嘴上蹭着舔着。
铁锈味逐渐消失,只剩下清甜茶香萦绕在唇齿间。
感觉到对方浑身僵硬如磐石,魏洵猛然停下,微微拉开距离,一根银丝挂在两人唇间。
只见文卿远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抹掉。
看着那根发亮的银丝缠绕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魏洵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心生冲动想要舔舐。
这人怎么连手指都这般好看诱.人。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放起刚才自己做了什么,清醒过来的魏洵浑身滚烫,喉咙发紧。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只想转头就跑。
似是被文卿远察觉了他的意图,一只大手箍着他的腰猛得拉回身前两人紧紧相贴,沾有银丝的手指贴在魏洵唇角摩.擦:“殿下,怎么,想逃?”
魏洵痴痴看着他的脸,明明羞怯却又移不开视线,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化解心中的躁动与尴尬。
放在唇边的手指突然用力在他唇上按了按,魏洵被迫微微张开了嘴,下意识伸出舌头想舔一下,可舌尖刚碰到皮肤,手指却瞬间抽了回去。
魏洵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文卿远脸红了。
“殿下,为何轻薄于我而欲逃?此君子之所为?”
这正儿八经的话臊得魏洵脸涨得通红,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自己从里到外如此狼狈,反观文卿远却是衣衫齐整神情淡定,连刚才的红晕都退散的一干二净。
魏洵突然有些委屈,心里泛起了酸水。
可是刚才那话,他既不想承认自己偷听,也没有勇气细究。
若答案不是他,那该如何是好。
魏洵略微用力将文卿远推开去,眼睛盯着地面:“今日园中的花好看。你,你看了吗?”
下巴被文卿远大力把着,自己无法躲闪却又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只能看见那嘴唇张合:“殿下,园中的花哪儿有您好看?”
这样的文卿远,这样的话,魏洵哪里招架的住,人又发软地靠了回去,扒在文卿远身上。
“你,你怎么……”魏洵心里一阵阵发慌。
“怎么?”
下巴又被文卿远固执的勾着往上抬了抬,魏洵只好抵在他胸口上,仰头看着文卿远:“阿远,你这样,我该如何待你?”
“殿下不喜欢我这样?”文卿远略微挑眉,眼角的那颗浅浅小痣也跟着起伏,像往魏洵心里扔了几颗小石子。
“喜欢,你以后都不许问这个问题了。我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越来越小。
“殿下喜欢就好。”
感觉到文卿远的手指在自己脸颊上摩挲着。
魏洵心中翻腾着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这人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魏洵一时理不清思绪,只得牵起他的手,在手心珍重的落下一吻。
“以前我最喜欢靠在此处看园中美景,你从这个角度看。”魏洵按着文卿远坐在暖阁上,从后把着他的头调整着方向。
“这是我精心设计的,如何?”
文卿远回过头:“不错,很是别致。殿下对于园林设计一向独有匠心。”
环顾四周,文卿远又调笑起来:“我以为殿下会带我去寝殿。”
魏洵脸白了又红:“比起寝殿,我以为你更喜欢书房。”
两人住在皇次子府时,文卿远日.日忙于政务,晚上回来或是旬假之日,他也常在书房直至夜深人静。
魏洵抱怨得颇为明显,文卿远拉着他坐下安抚了好一会儿,好话说尽却偏不提刚才御花园的事。
“那你……今日花朝节的事情可是忙完了?”
“忙完了,所以就来找殿下了。”
“那,你在御花园有遇到什么人吗?”
“遇到了兵部侍郎高敏高大人。”文卿远坦荡的仿佛无事发生。
魏洵期待又紧张的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你与兵部并无交集,高大人找你何事?”
“殿下不是都听见了吗?”
“那……”魏洵紧张的把衣角都搅成了一团乱麻。
“殿下,您看。”文卿远摊开手,“我这一身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除了朝服,皆由您准备。就连我所用的香熏,都和殿下是一个味道。”
不知文卿远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魏洵懵懂得点点头。
“若我真不愿意,哪怕是天子,又能勉强得了我几分?”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魏洵心跳声强烈到似乎有些吵闹了。
文卿远眼里柔情似水,却话锋一转:“那殿下今日请我过来,是不是为了让我看看殿下长大的地方?”这个请字,文卿远咬得极重。
满怀期待的魏洵心里瞬间泄了气,好你个文卿远。
既然如此。
“对,我就是带你来看看此处,既然文大人看过了,请回吧。”说着就动手推搡起他来。
谁料双手都被文卿远捉住拽了过去,魏洵撞进了他怀里,脸紧紧贴着厚实的胸膛,头顶上传来闷笑声:“殿下,适才之吻,是我生平初历,望殿下铭记于心。”
魏洵轻轻锤了一下文卿远胸口:“别以为这样,今日之事我就……”
虽然嘴上这么说,脸却不争气的蹭了蹭他衣领,贪图这片刻的亲热。
两人又耳鬓厮磨好一阵,直至凌鹤找来,魏洵才念念不舍的起身。
走至御花园,魏洵突然想明白了文卿远没头没脑的那句话是何用意。他停住脚步,抓住文卿远盖在宽大袖袍下的手。
“你既然知道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有我的烙印,那你可得好好守身如玉,离其他有心之人远一点,知道吗!”
魏洵话还没说完,文卿远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诺。”
“还有,你写给守之的信到底怎么编排我的?”
“啊。”文卿远直起身子,拖长了声音,“那些信件时间久远,微臣记不起来了。”
“哼。”魏洵嘴上冷哼着,手指却钻进了文卿远指缝中稳稳扣住。
“说不说,不说我可就不撒手了。”
文卿远挑衅似地举起十指相握的两只手晃了晃:“既然殿下都不怕,微臣怕什么。”
宫中人多口杂又如何,两情相悦,无需掩饰。
不过魏洵尚有一丝理智,还是勉强自己松开了手,好不容易文卿远仕途有所展望,可不能毁于一时胡闹。
这人确实是被自己宠坏了,可自己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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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骄阳似火,将华都城内的石板路烤得滚烫。魏洵身着轻薄的夏衣,手持一柄精致的折扇呼啦扇着风。
东宫内各角落放着不少冰块,一踏入书房内便让人觉得爽快了不少。
魏淳看着奏折头也不抬:“你自己坐会儿,我今日有些忙。”
“皇兄,你听着便是。”魏洵随意的在左侧坐下,一边挑挑选选桌上的糕点一边念叨着,“之前您说给严守之安排一个离文卿远近点的官职,我听说大概是礼部或吏部,是吗?”
“嗯。大约。”
“皇兄,这一次我思虑良久。”魏洵压低了声音,还未继续开口。
一侍从匆匆走进殿内禀报:“太子殿下,皇次子殿下,刚才接到宫中消息,尚书省颁发官诰,文卿远文大人调任为吏部司郎中,而严守之严大人为吏部司员外郎正八品。”
吏部下设四司,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
分别对应官员之任免升降,封爵勋位,功勋记录,考核评价。
吏部司首要职责正是官员选拔任免。
魏洵挺直了身子,诧异的看向太子。
魏淳放下笔,摇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
“你刚才本想说什么?”
“我正想说劳烦皇兄考虑,给文卿远换个官职。礼部科举一事已完,三年之内,无大举可为。文卿远之才,当时时用于要事,不可虚掷于闲散之地。只是没想到宫中已有决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