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军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熙国的大小角落,京都几天后便派出了使团前来谈判。
而当京都使团到来的时候,叶初阳等人皆是一惊。那为首的两人竟是江明与曹天明,这二人他们自是非常熟悉。
原来曹天明回乡之后,潜心备考,春试上京高中榜眼。而江明则更出类拔萃,他由明心书院资助上京,殿试之中力压众路英才,蟾宫折桂高中状元。
之所以派这二人前来,也是永阳帝存心历练。二人高中之后,同去了翰林院任职。
敲定使团人选之时,争论不下。资历、官职,人人都各有道理,躺着立功的差事自是谁也想沾上点光。
既然争执不下,永阳帝便钦点了江明和曹天明前来。一来,算是试炼;二来,敲敲这群老家伙,只想着做些稳赚不赔的买卖。
新科状元和榜眼在朝中暂无根基,前来也不会让将士们有所不满。若是选了朝中老人,难免有抢功之嫌。
将士们在战场上搏命拼杀,功劳自是最大。江明和曹天明除了为谈判前来,还有一事,便是带来了京都的封赏。
定西军的赏赐倒与平日没什么不同,论功行赏本是如此。边西军就大不相同了,朝廷先前的改制,边西军其实已然呈现边缘化。
可此次南山阕一战,边西军再度展露头角,其后更是直接捣毁匈奴王帐,更是大功一件。
西北百姓之中已有不少想要投入边西军的麾下,是而京都则是给了边西军正名的机会,允许边西军驻守南山阕。
永阳帝旨意言明,西北之地幅员辽阔,边西军与定西军须通力合作,边陲小国盘踞周边。
来日难保匈奴修养之后,不会卷土重来。先前定西军一己之力抗敌,难免心有余力且不足。
现下边西军也是人强马壮,军中人才济济,合力抗敌才能无坚不摧。
晚间宴席之上,叶初阳才得空与江明说上话,一朝中举、鱼跃龙门。江明姿态却还是谦恭,举手投足间未有丝毫傲慢之气。
叶初阳与江明并无深交,只不过因着桑怀衿见过几面,江明称叶初阳还是一句“叶公子”。
叶初阳拿着酒杯与他对碰一下,“江大人客气了,如今大人高中,想来姨丈也会为大人欢喜的。”
江明不紧不慢地说道,“桑先生是本官的恩师,本官能得高中也仰仗先生孜孜教诲。当日高中之后,作为学生我已书信告知先生,想必先生已然知晓了。”
“此次与匈奴谈判,也必会成就一番功业。姨丈有大人这样的学生,为人师表也算了无遗憾了。”
二人举杯再次对饮一杯,江明却又说了一句,“叶公子,本官听闻云公子在扬州,一切安好,他与杨巡抚合力将扬州城中的南邦探子连根拔起。”
叶初阳感激地看着江明,提起酒杯自饮一杯。望着眼前杯中酒,心中不免惆怅,人有了心事,喝酒便易醉。
叶初阳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江明的一句话勾起了叶初阳压抑了许久的思念。
兜兜转转他与云客帆分别已两月有余,自二人在一起,还从未分离如此之久。交战之时,他根本顾不上想念。
可此刻听闻那人安好的消息,他心中酸胀不已。一个人离席吹了会风,脑袋也清醒不少。
脑中那人的身影,一颦一笑历历在目,恨不得立时策马回扬州,将所念之人相拥入怀。
月光倒映在池塘之中,今夜竟是满月,不知道扬州此刻是何光景?云客帆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他?
阿客,我好想你呀!
院中站着的身影正是云客帆,恰巧一旁的水塘之上洒着月光。云客帆望着圆月发呆,脑中不由得想起了上次二人赏月。
那还是在南岭之时,借着月色两人不知羞臊地做了些荒唐之事。云客帆思及此处,脸上还是不禁浮上点点红晕。
仿若叶初阳就在眼前,他目光柔情似水,望着那抹月色,唇角也不自觉地弯起。
阿阳,好想你,好想见你!
阿青入院便见云客帆穿着单衣立于院中,时值盛夏,可入夜之后也有丝丝凉意。
阿青将外衣披在云客帆身上,开口便道,“公子夜里冷,披件衣服在出来。要是感染了风寒,少爷回来定是会心疼的。”
云客帆轻笑两声,将外衣往身上拢了拢,便欲回房,叮嘱道,“阿青,夜深了快去歇息吧!我也要睡了。”
“好,公子,我这就去了。”阿青走出几句又神秘兮兮地返回来,对云客帆说,“公子若是再想少爷了,阿青要不找人去画几张少爷的画像,好让公子可以睹物思人,以解相思苦闷。”
云客帆不禁失笑,“你这都是跟谁学得?”
“街上话本都是这么写得,那些才子佳人……”
云客帆知他再说就停不住了,便催促着他快去歇息睡觉。
云客帆被杨继一封书信带回扬州,回来之后也是诸事在身,片刻未曾得闲。杨继收到云客帆的信之后,总觉得其中还有所遗漏。
他反复思索,从赈灾银两被盗一直到云客帆他们在洛城发现南邦人的图谋。
半辈子的官场老江湖,杨继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当日物色接替官员之事,幸而提早有所准备。
若不是如此,只怕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云客帆虽被朝廷罢了官,可若论信任,云客帆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选。杨继加急书信让他回到了扬州,两人由着那几个闹事的流民入手。
苏云既然假扮成罗锅入了四海山庄,两人又找到苏管家,探寻当时苏云是如何或者曾经由何人进入的四海山庄。
陈林如今成了陈家的当家人,陈家一改往日傲慢跋扈姿态,亲近百姓。加之积善堂的助力,在城中百姓口中也对这位新的当家人赞不绝口。
杨继也很喜欢跟这个年轻人打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陈林的配合对二人的查探有所助力,原来扬州的商贾之中隐藏着不少南邦的探子。
苏云在四海山庄放的那场火,便是想要加快陈家坍塌的步伐。陈家若是倒了,扬州的粮食生意便能将探子安插进来。
这些埋在扬州的钉子,一枚枚连根拔起。杨继将这些人秘密关押在巡抚府中地牢之中,等候发落。
经此一事,杨继对云客帆赞誉之情更甚。他提起桌上酒壶往云客帆杯中加上,认识叶初阳之后,云客帆的酒量见长。
杨继笑道,“云公子,心中可曾有过愤懑?明明行正义之事,却因此罢官。如今为朝廷清理了扬州的污垢,却得不到嘉奖?”
云客帆摇摇头,笑了笑道,“若说不曾,只怕巡抚大人不信。客帆从京都贬官至扬州,在扬州又丢了官,其间所见不少民间义士。身处草野却胸怀宽广,千帆虽历,可青云不坠。”
“好好好,只怕这其中那位叶公子最具代表吧。”
杨继说这话多少存了些打趣的心思,云客帆一口酒差点被呛到,局促地笑了笑不作言语。
杨继无视他的尴尬,兀自说道,“云公子此等人才,若不能为朝廷所用,真是憾事!想必云公子也听说了南岭和雍州的战事吧。”
云客帆颔首,杨继便续道,“当然跟这些一刀一枪拼杀的将士相比,你我二人捉拿些探子,不足挂齿。可秤砣虽小,却可压千斤,也算是功劳一件。加之南山阕重回大熙,圣上大喜,邀此次所有有功者,可进京都赴中秋宴。”
云客帆道,“那如此便先恭喜巡抚大人了!”
杨继接下来的话,却让云客帆出乎意料,“云公子,你也在赴京人员中。”
云客帆一时间不知作何答复,“这,这……”
杨继道,“你我明日启程,此番前去京都,你的青云之志说不定能有所施展。”
杨继的一番话,是提点也是预先告知。可云客帆却辗转思索,贬官到扬州之时,日日想得便是有所建树,何日能重回京都。
而今明日便要赴京,天子盛宴,何其有幸?可云客帆却竟有些不知所措,杨继像是看出了他内心所想,直言道,“云公子难道不怀念京都的富贵、繁华?”
他曾经心心念念想要重登之地,在记忆中早已渐渐模糊。可随之扬州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却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这城中的街道、店铺他如数家珍,而京都他曾住过的巷子,若是亲临,他只怕都要迷了方向。
翌日他便同杨继一同赶赴京都,临别之时却还生出些不舍之感。叶明晴带着桑榆、桑怀衿和阿青还送了他,离别之时的情绪更是涌上心头。
叶明晴看着他,哀叹道,“今年这月圆夜,一家人又是难以团聚了。”
云客帆走后,又是数日时间,叶初阳才从雍州回来。跟他一同回来却只有云清一人,原来木枫从雍州归来先回了剑阁派中,毕竟掌门人带着师弟妹们数月未归,须得有一人先行回派中,有所交待。
莫芊凝则选择留在雍州,边西军中发展,长公主又极为欣赏莫芊凝。她也有意跟随,便留在了雍州。
茵茵一听莫芊凝不回扬州了,偷偷躲在桑榆背后抹着眼泪。
云清却是被叶初阳带回来的,雍州战事暂时完结,叶初阳临别告知季长安,想娶云清。嫁娶三媒六聘必不可少,自己带着云清先回扬州,等着季长安上门提亲。
云清虽是孤儿,明筠沣已然故去。可叶明晴夫妇待他们几人视如己出,形同父母,嫁娶自然要过问高堂。
叶初阳本以为回到扬州他与云客帆二人便可相聚,没想到前前后后数日差距两人又没能遇到。
此番归家叶初阳对家中生意上起了心,叶明晴看着也很是欣慰。桑榆也跟着叶明晴学起了经商,表兄妹帮衬着,让叶明晴也少操了不少心思。
叶初阳告知了桑怀衿江明中状元之后,在雍州与他见过的事情。桑怀衿心下宽慰,自己的学生仕途风顺,作为先生也是为他欢喜。
江明与曹天明在与匈奴部落谈判时,雷厉风行、据理力争,除了京都所提出的要求之外,最后还迫使匈奴将部落仗营后退了三十余里。
因着匈奴后退的这三十余里,南山阕城外二十里之处,新设了扎营校场。借着此处,部落之后的一举一动尽在大熙的掌握之中。
不止京都就连军中的将士,也对这两位京都前来的谈判官员,心悦诚服。战事告捷,接下来便是治理。
南山阕中的百姓,其中有大熙原来的子民,也有留在南山阕继续经商贸易的什平子民。
改换门头治理却是重中之重,江明和曹天明前来谈判,本也是存心考验二人。奈何二人也是经受住了考验,将圣上交办的差事办得稳妥。
曹天明回京都继续在翰林院编撰,永阳帝不吝赏赐,一时间在京都也是风头无两。
江明授了南山阕太守之位,南山阕收回之后,如先前一般编入雍州管辖。明眼人一看便知,江明此番若是将南山阕治理妥当,日后必是要高升的。
圣上的用意便是将其留此重用,况且雍州巡抚在位多年,年事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