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 第45章 第 45 章

王府书房，秦峰身着铠甲立于房中，李泽逸将手中书信一字一句、前前后后看了两遍。

秦峰抬眼留意着扶南王的脸色，李泽逸面色如常，书信中的言语仿若未能引起他的心中波澜。

李泽逸不动声色将书信收好，秦峰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忍不住问道，“王爷，京都何意？”

李泽逸背过身眼神看向墙壁之上所悬挂的舆图，一字一顿地说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留意云罗。”

秦峰“啊”了一声，似是对这十几个字不解，声音也拔高起来，“王爷，就这十二个字。京都为何让我们按兵不动，既然已知晓南邦所图，主动出击抢占先机才好。”

李泽逸手指向舆图之中南邦所在，缓缓吐出一句来，“你看这舆图，南岭过去不止有南邦，还有我们大熙的其他藩属国。”

秦峰道，“区区小国，皆不足挂齿。”

李泽逸转过身面对着秦峰道，“区区南邦不在话下，可其中还有四个字—留意云罗。”

秦峰皱着眉道，“京都是怕云罗借机滋事？”

李泽逸道，“秦峰你看这舆图，南邦居于何处？南邦周边诸国环伺，背后还有云罗，可一旦没了南邦，南岭便少了一道屏障。”

秦峰眼神瞥到舆图之上，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南邦、云罗素来不和，有南邦便可牵制云罗。圣上英明！”

李泽逸摇头失笑，“几年不见，本王这个弟弟可真是长大了！”

秦峰不做声色，看李泽逸也不继续开口，旋即转身又投入目光到了身后的舆图之上。屋中寂静半晌，李泽逸沉声道，“盯着云罗的人可有回报？”

月初开端，各路江湖人士已然赶赴洛城。三年一届的盛会江湖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要来此露面，而一些想要借着此番时机扬名之辈也纷至沓来。

洛城本地门派众多，而但凡出名的人士既至此地，自然免不了登门拜访，走动寒暄一番。

春风和煦，花开满城，城中处处飘散着繁花芬芳，沁人心脾。此时本就是洛城赏花踏春的好时节，漫山的桃花娇嫩烂漫，粉白的荆桃跃然枝头。

走江湖的人士形形色色，既有些布衣小民，自然也少不了风雅之士。洛城最出名不外乎牡丹，人常道，“洛城牡丹甲天下”。

逢此时机，风雅之士们相聚一起，饮酒、舞剑助兴，赋诗、咏歌为乐，好不悠然快意哉。

城中不少空旷之所，随处可见三五人成群相互间切磋武艺。似是等不及到武林大会举行之际，已然想要与同道中人先行较量一番。

季长安入城两三日已在城中见识了不少奇人异士，常言道“大隐隐于市”，民间藏龙卧虎，此行也让他开了眼界。

身后的随从紧跟着季长安的步伐，出门之际夫人千叮万嘱，要跟紧少爷，不可与人冲突节外生枝。

季长安自打三岁随母亲去了雍州之后，便一直留在西北。此次到洛城，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对外间的事物不免心生新奇。

他虽说年岁不小，可家中孩子出远门做父母的也难免担忧，乃是人之常情。季明德乃是定西军的将军，大熙军中素来有招募人才的传统，而武林大会之中更是人才济济。因而不免有朝廷将领慕名前来，借此机会寻得些可造之材，为国出力。

江湖人士最是浪荡自由，自然不喜官场拘束，是以招募之事也着实不易。定西军往年都是军中参军负责，今年季长安则向自己父亲毛遂自荐，取代参军前往洛城寻访人才。

原先季明德并不赞成，季长安自小在军中出入，西北地区与匈奴部落时常偶有摩擦，大大小小的交战他也经历不少，杀敌作战经验也算丰富。

两年前在一场与匈奴部落交战之中，立了大功还被擢升为步军营副统领。手下跟着季明德的老将军倒是提点了几句，日后即便行军打仗多长长见闻也是有利无害，更何况武林中英豪众多，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只当是开阔眼界了。

季长安得此机会也是欢喜甚多，一行路上所见所闻获益颇丰。军中招募之事也未敢忘却，这几日上街寻访为得也是招募良才。

诸多英豪齐聚，季长安也不轻易亮明自己身份，唯恐惹得江湖中人不满。只盼着等寻到符合招募所求人士之后，才好亮出身份求其信任。

木枫得信之后，向叶明晴等人一一辞行，便策马扬鞭一路向西直抵洛城。扬州到洛城不过五日路程，木枫心中急切，一路快马加鞭四日便已进了城。

自叶初阳四人走后，数月之内木枫身上的伤早已痊愈。念着师兄临行所说，伤愈之后木枫便日日强加习武，盼着能在一众武林英豪面前不丢门派的面子。

南岭毕竟与洛城相距千余里，木枫到时叶初阳等人还未入城。他只好沿途给他们四人做了标记，方便众人汇合。

木枫入门年限尚浅，也少在江湖上行走，是则对许多江湖人物并不熟悉。他本就不是热络的性格，便先找了落脚的客栈。

是日他出门之际竟撞上了师叔一行人，武林盛会剑阁派自需携带门下弟子出席。木枫早料到会在城中遇到同门，可没想到刚安顿下来便撞了个照面。

木枫言语之中略带拘谨道，“师叔，好呀！”

这次武林大会比之上届更为盛大，江湖重要门派人物都露了面，就连少林、武当掌门也携弟子前来捧场。

时遇春携众弟子便是前去拜会少林寺的明空方丈，哪承想行至街上便遇到了木枫。时遇春向来对掌门师兄教导弟子方式颇有微词，可对木枫倒时常另眼看待，只因木枫规行矩步，练功又异常刻苦，跟其他三人完全不同。

时遇春声如洪钟，“你怎的一人在此，你两位师姐何在？”

木枫回道，“师姐还在赶往洛城的路上，想必不日便会到达。”

“那俩个丫头定是又跟叶初阳那臭小子混在一起。”时遇春冷哼一声。

木枫低着头不敢多言，这时时遇春身后的少年出言提醒道，“师父，该赴约了，不可在方丈面前失了礼数。”

出声的男子乃是时遇春门下的大徒弟江横，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一眼看去便知他是个修养尚佳的年轻人。

木枫抬眼瞥了眼师叔的脸色，时遇春被江横这一提醒才想起要拜会明空方丈之事，对着木枫嘱咐几句，“武林大会之际豪杰众多，一定要稍加留意，不可给剑阁派抹黑。还有你之前擅自做主私自下山，等你师父云游归来，回山自己领罚。叶初阳早已不是剑阁派门人，少跟此人混在一起。”说完便带着江横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巷尾走去。

江横看了一眼木枫，尚未多言便跟着师父转身离去。他对这个师弟算不上了解，只知木枫在门派之中沉默寡言，除了跟掌门师叔门下弟子之外，同其他人相处，可以称得上不甚和睦。

听到师叔说叶初阳之言，木枫很想辩驳几句，可又不可当街同师叔争论，只好作罢。

江横也很是好奇师父对叶初阳的态度，自打他入门起便很少见到师父对叶初阳有过好言好语，“师父，为何总是针对大师兄？”

时遇春哼道，“横儿，叶初阳现下已不是我们剑阁派弟子，因而他也不是你的大师兄。派中长幼有序，你就是剑阁派门下的大徒弟。”

“可，这……”

时遇春深深看了江横一眼，“嗯”了一声。江横只好应下，“弟子遵命！”

叶初阳一行人入城之时天色也黑，四人寻着木枫所留下的标记，寻到了木枫落脚的客栈。

四人刚一入客栈便吸引到在座不少人的眼光，相貌出众的人物走到哪里，都不免惹人看多两眼，更何况这四人之中每一个单挑出来，都不同寻常。

四人不单容貌姣好，除了莫芊凝个个手中执一长剑，气势也是不凡。既然此刻能来洛城，自然也是为着武林大会而来。

除了被相貌所吸引之外，客栈之中一众江湖人士心中不免打量着，这新来的潜在对手。

店家一看有人进店，便赶忙迎将上前，四人要了两间上房和一些酒菜，边吃边等着木枫回来。

不多时木枫从店门进来见到四人甚是欣喜，叫道，“师兄，师姐，云大哥！”

四人面露微笑看向木枫，单从状态便知他身上旧伤早已康复，几个月的修养身子都壮实了不少。猛然走进个子都长高了些许，几乎快要与莫芊凝齐高了。

客栈之中人多嘴杂，木枫也不开口询问南岭之行，有何结果。叶初阳察觉木枫看着他欲言又止，便出言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木枫便说了遇到师叔一行人之事，云清和莫芊凝沉默不作声响，表情也为难起来。按理说，她们三人理应跟着剑阁派，可……

云客帆斟酌之下道，“依小木所言，武林大会如此重要盛会，为何你们师父作为掌门人却不露面？”

话音刚落，四人面色各异。尚在扬州之时，叶初阳便觉事有蹊跷，但尚未多想。如今再度提起，却是非比寻常。

云清奇道，“云大哥说得在理。前几次大会师父从未缺席，而且我同阿芊、小木未回剑阁已半年有余，师父从未来信催促我们。虽然师父不拘泥门中规矩，可一封信都没给我们写过，也于常理不和。”

叶初阳不愿将事情想得太坏，只好调侃道，“兴许师父不想见到我这个不肖徒弟。”

纵然是调侃的语气，可声音中的落寞藏也藏不住，叶初阳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放在桌下的手被人握住，掌心中温度让他不由心中一暖，抬起头冲着云客帆粲然一笑，示意放心，自己没事。

莫芊凝出声说了一句，“不会”，停顿片刻又开口道，“纵使师父不想见到师兄，可我们来洛城之事并未告知剑阁派的人。是则师父根本不知我们也会来此，他实没有必要为了师兄而避开。”

云清和木枫颔首，对莫芊凝所说很是赞同。叶初阳长叹一声，举起手中筷子夹菜，“算了，多说无益。等改日见了师叔，你们问问他也就清楚了。”

木枫偷偷看了眼莫芊凝的神色，悠悠道来，“除了师叔，我还见到了天极派的人。”

其余人俱将目光投在莫芊凝身上，只见莫芊凝不动声色，连眼也没抬，继续埋头吃着碗中的饭菜。半晌过后，无波无澜的声音道，“这有何出奇，范流洋想在武林之中扬名，洛城大会本就是个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