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 第44章 第 44 章

一阵急促气势汹汹地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刻赏月的温情，身后传来的呼喊声让二人多少有点紧张。

莫芊凝看着眼前上一秒还相拥而坐的两人，手忙脚乱地开始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物、发饰。

莫芊凝突然间的闯入，让二人瞬间不知所措。莫芊凝幽深地眼眸中带着探究的意味，死死盯着对面站着的二人。

叶初阳和云客帆被她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还是云客帆掩饰性咳了一声，提醒叶初阳回神。

叶初阳正色道，语气之中显然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满，“阿芊，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像年少时一样黏着师兄了。有事情要先想着自己解决，如若不可不是还有清清嘛。”

莫芊凝眸中的怀疑更甚，自己一定是破坏了师兄的兴致，但此时她已无暇究其缘由。

她气冲冲地喝道，“我们到底何时回扬州？别想骗我，我知道张将军之死有了结果，我们也没必要留南岭了。”

叶初阳道，“阿芊当日可是你要跟着师兄出行，怎的如今事情还未完结便要回去？”

莫芊凝脸色一变道，“扶南王的小世子太过粘人，精力又异常旺盛。整日天没亮便拉着我去练武场练武，我如今望见什么飞刀、匕首便想吐，这些年师父都不曾如此催我练功。”

云客帆失笑道，“那云清呐，世子不曾黏着她。”

莫芊凝努了努嘴巴，“师姐跟小殿下亲近，那个小鬼才两岁，刚会咿呀学语，街头小吃便能哄得他安安静静。”

叶初阳看着莫芊凝丧气的神情，完全没了当日要一同南下的神采奕奕。叶初阳心道，这个小师妹先前在门派中时，和同门师弟妹总不亲近。偶有一两个师弟妹想跟她亲近些，都被她冷冰冰的个性吓得退避三舍。谁承想此番下山之后，竟还成了个孩子王，先是茵茵如今又来了个扶南王世子。不知是不是孩子最是童真烂漫，同谁合眼缘便愿意与其亲近，想与其交好，一门心思黏着对方，不去理会对方做何感想。而莫芊凝一直以来不喜与人过分亲密，如今碰上个这么热络过分的孩子，倒有些不知所措。

云客帆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二人相视会心一笑。莫芊凝疑惑二人这笑意从何而起，叶初阳反而开口道，“不过也就这几日功夫，还能让你跟这个小徒弟的相处了。”

莫芊凝问道，“我们是要回扬州？”

叶初阳道，“武林大会在即，我们从南岭北上洛城。等明日我送信给小木，想他如今伤势也已痊愈，让他从扬州出发与我们会合。师父想必也会带着门派中人前去，你们便可……”

之后的话叶初阳未说出口，但莫芊凝知道等武林大会结束，便是她们四人分道扬镳之际。下山已半年有余，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莫芊凝反而有些许失落，这些时日整日黏着自己跟前跟后，一口一个“师父”的孩子，也不觉得有多么烦人了。

莫芊凝黯然不语，一道清脆的女声叫道，“睿儿，你师父在那，看姐姐没有骗人吧！”

三人同时回头，云清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从回廊另一头走了过来。李怿睿看见莫芊凝眼前一亮，小跑着冲到莫芊凝身旁叫了一声“师父”，然后献宝般地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几人打眼一看便知那匕首价值不菲。

李怿睿咧嘴一笑道，“师父这匕首送给你，你一定要收下，这可是我求了父王好久，他才愿意给我的。”

莫芊凝面色很是为难，“这……”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的三人，可这三人神色如常，谁也没有开口。

这时李怿灏小奶声支支吾吾道，“姐姐，匕首好看，收下。”

李怿睿见莫芊凝迟迟没有收下，便又说道，“师父，这可是南岭有名的铸剑师锻造，您就收下吧 。我知道师父不会一直留在南岭，以往的教习师父碍着父王，从不会过分苛责于我。师父，你同他们不同的。”

扶南王世子出生便是天之骄子的身份，可因着这身份言语之下，真情几分假意几何，真假难辨。

莫芊凝俯下身子，与李怿睿平视着，拿起了他手中的匕首，摸了摸他的额角，那是下午时莫芊凝教他招式时，摔倒蹭破了点皮。

莫芊凝温声道，“好，匕首我收下了。日后你可要好好练武、饱读诗书，长大了像你父王一样保护南岭的子民。”

李怿灏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咯咯地笑了起来，嘴里还喃喃道，“好，哥哥，姐姐。”他其实也不知道哥哥和莫芊凝在说何事，但从众人表情看来，一定是好事。

众人被他可爱的模样逗得发笑，不一会王妃的贴身侍女便前来，说夜深了要让两位殿下回房歇息了。

云清和侍女带着两个孩子往王妃院中去了，李怿睿走时还不忘叮嘱莫芊凝，“师父，明日还要早起练功。”

莫芊凝方才心里刚升起的对徒弟的怜爱荡然无存，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平息着胸膛还未燃起的小火苗。

她眼神中冒着火瞪着眼前这两个幸灾乐祸的人，“不行，明日你们两个也要同我一起去。”

这么一闹天色已晚，已然到了休憩时刻。云客帆和叶初阳抬步往房中去，莫芊凝顺着青石台阶而下，冷不丁地回头叫了一声，“师兄，云大哥，你们方才是在干什么？”

此话一出，云客帆和叶初阳想起了两人在院中的所为神色变得怪异，抬手指向正中高悬的圆月，忸怩着道，“阿客，今晚的，月色，哈哈，真是好看，好看呐！”

莫芊凝看了看月亮，看了看他们二人一头雾水，转过身子自顾自嘀咕道，“什么呀，胡言乱语的！真是怪哉！”

四人又在南岭耽得几日，向扶南王辞行之后，策马北上直奔洛城而去。临走之际李怿睿眼泪汪汪的，声音还带着委屈道，“师父，以后要记得来南岭看我。”

莫芊凝心中对这个在岭南黏着自己的“便宜徒弟”也很是不舍，粲然一笑道，“等我回到剑阁便给你写信可好，你若是想我，也可以给我书信。”

李怿睿连连点头，叮嘱好几遍莫芊凝要给自己时常写些书信。李怿灏年纪尚小，尚不知这许多人聚在一起乃是何事，还不停向云清伸手，“姐姐，抱抱，抱。”

扶南王给几人准备了路途所需干粮，当初入城之时暂放郊外的马匹，也由扶南王府的小厮牵着。

四乘马一看就是专人喂养，精气神竟比来时还足了几分。李泽逸笑道，“四位大侠，此番前来南岭乃是大义，本王感念。云公子，仕途之事，瞬息万变。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指不定哪日又能有一番作为。世间之事不问前程，说不准便是前程，也未可知。”

云客帆笑道，“多谢王爷提点。”

四人并肩，一人一马立于青石路上。四人躬身辞谢，“诸位就此别过，山水有相逢。”

李泽逸颔首道，“就此别过，若有重逢，再度痛饮畅谈。”

“驾，驾，驾，驾”，四人勒紧缰绳，夹紧马腹，扬鞭而去。衣袖翻动、发丝随风微扬，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响。

策马的身影渐行渐远，所到之处尘土飞杨。初春时节，空气中飘散着丝丝暖意，溪流潺潺而过，阳光明媚。

行多一会，四人在溪边停下，马儿赶到溪边喝水。草地绿意丛生，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极目远望之处皆是生机。

南岭之行四人心头束缚已除，扶南王显然已有应对之策。四人无事一身轻，一路悠哉悠哉往洛城而去。

云清悠悠开口，“不知小木可曾出发，如今到了何处？”

叶初阳道，“扬州出发路程不如咱们遥远，小木定然比我们早些入城。况且这小鬼从未见识过武林盛会，自是巴不得提前去涨涨见识。”

莫芊凝牵着马儿走进，急切地说道，“如此这般，我们可要尽快赶路。小木一人在洛城，那江湖门派鱼龙混杂，若是被人欺负怎么办？”

其余三人见她心情急切，点头称好。待得马儿吃了些粮草，四人飞身上马，又疾驰而去。

一行路中，云清还忍不住要跟云客帆一较高下。因着几人之中云清骑术最佳，好不容易遇到个可较高下的对手，自然不肯放过。

几次较量，均以云清获胜结束。云客帆微微一笑道，“清清骑术是何人所教？云大哥甘拜下风。”

云清扬起马鞭抽了一下，马儿急冲而出。她边骑边回身喊道，“在剑门山之时，我素来喜欢纵马偷偷出去玩。被师父发现之后，便罚我不准下马，然后他也骑着匹马，与我过招。起先我骑术不佳，每每被师父打落下马，时日久了骑术也慢慢精进不少。”

云客帆冲着与他并行的叶初阳笑道，“你们师父真是个妙人，教徒弟的法子层出不穷。”

叶初阳一扬马鞭追赶出去，“是呀，同门师弟妹常说我师父放浪不羁，其实他授徒很是讲究方法、分寸。”

莫芊凝追将上来，竟调侃了一句，“云大哥，师姐有一次被师父打下马，不服气。夜间偷偷给师父所养的马吃了好多巴豆，第二日被师父罚跪了一整天祖师爷的牌位。”

云清鼻头哼了一声，“阿芊，居然给云大哥告状。”她掉转马头，扬鞭想靠近莫芊凝所骑的马。

莫芊凝眼见云清动作，夹紧马腹，一溜烟跑到头前去了。云清也策马赶去追赶，身后传来云客帆和叶初阳的朗朗笑声。夕阳西下，余晖下倒影着四人四乘雀跃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