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我来时正逢春 第18章 知晓缘由

“不可，小辞。”孙钦雪得知她的打算，二话不说便出口阻拦。

“你身子刚恢复，我不准你再去奔波。”

“可是陌大人他人真的很好，正因有他，大嵬才会愈发强壮。”杨令辞没有直言她心中所想，毕竟她的遭遇实在匪夷所思。

“那又如何？小辞，人各有命，就算他真的再也醒不过来，那也不干你的事。”

“若是我说，陌大人突发心疾，其中有我的缘故呢？”杨令辞突然说道。

孙钦雪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那日街上的事，你都看到了吧？”杨令辞索性半真半假地说着：“后来在梨园，我又捉弄了陌大人，所以他才会......”

孙钦雪眉头紧蹙，忍不住骂她：“你......”

可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模样，孙钦雪口中的训斥一时发不出，就这样憋在心里。

“娘，你就让我去吧，我把翠竹一起带上，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的回来。”杨令辞抱着孙钦雪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撒娇。

眼见她就要松口，杨令辞再接再厉，“再说了，亓天观是什么地方？娘难不成还担心我的安危啊？”

是了，有元印天师在，说不定还可以把她的旧疾一并医好。

“那你记得找天师给你看看，你这生下来就带的顽疾，如何才能根治？”孙钦雪松了口。

杨令辞便准备着再次去到那个她离开的地方——牵机山亓天观。

再次来到这里，杨令辞并没有想象中的后怕，反倒是一脸的解脱，孔雀台寻常时候并不对外开放，除了天家祭祀。

她就远远地站在外面看向那颗凤凰树，凤凰树背后便是悬崖，她前世离开的地方。

她没有多做停留，片刻后便朝着亓天观通天阁走去。

元印似乎知道她会来，他此刻正于佛祖面前盘身而坐，专心给陌又安念诵经文。

杨令辞没有上前打扰，在他起身后，她才往里走去。

她上了香，随后虔诚叩拜，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她心无旁骛，并没有向佛祖祈求什么。

元印见她起身，双手合十道：“一别多年未见，施主一切可好？”

“见过天师，信女一切都好。”杨令辞恭敬回到。

“施主此行是为了安儿？”元印直言。

“天师明察秋毫，自见我第一眼时，便已知晓我的身份了吧？”杨令辞淡淡问道。

“世间缘法万千，我虽能参透，却无法透晓天机，施主不必担心。”

“他当真会死？”杨令辞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世间万物，有始有终，安儿自然也不例外。”元印还是一脸通达的样子。

“那我呢？为何我死了却还能活过来？”

元印抬起眼，一眼望进杨令辞心底。

杨令辞大悟，“乾元换命阵？”

“不错，”元印点点头，“施主之父以你一族之力外加一新生人之魂，方换得施主新生的机会。”

“听闻杨令辞生下来便心魂残缺，我仔细算过，我受阵之时，恰好是她投生之日，所以我的魂魄才会占据她的身体，是吗？”

阿温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杨令辞的身份，有些自暴自弃。

见她如此豁达，元□□下微惊，劝慰道：“乾元换命术并非邪术，这是需要数百名资深巫师甘愿以魂力坐阵，并以一出生便命定夭折之人的魂魄为祭，方可成功换命。”

“如若不是你，杨令辞一出生便会夭折，正因为你的存在，她才有了这十数年混沌模糊的人生。”元印细细将此中之秘告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一来，她便消失了。”她一时有些怅惘，不知该如何继续维持如今的身份。

“如今的你，已不再是从前的你，杨令辞身上的一切病灶，都属于你，并且会伴随你一生，直至你生命枯竭的那刻。”

元印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一字一句的将她心中的疑虑消除。

“如今的你是全新的杨令辞，是你维续了她的生命，而屠烈温，已经死在了五年前。”

“信女受教，多谢天师开解。”杨令辞诚心跪服，深深拜谢。

而后她抬起头，一脸悲戚，“敢问天师，我能为他做些什么？他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元印却摇了摇头，不认可她口中所言，“安儿命中该有此劫，是他执念太深，才会变成如今这般。”

“若你有心，便每日来此，为他诵九遍地藏经，待到十二日后，便满一百零八遍，方才有效。”（念一遍地藏经大概需要半个时辰）

“信女谨记，再次拜谢天师。”

杨令辞离开通天阁之后，便让翠竹去到禅房先行休整，而她则去了百石窟，也就是东清泉水流灌之处，陌又安如今所在。

眼见有人将其团团围住，杨令辞便知道他不能被打扰，只远远地看了眼，便离开了。

而后的每一日，杨令辞远远地看过陌又安之后，便独自来到通天阁诵经。

如此往复十二日之后，陌又安还是没有醒，但此刻的他已经有了意识，把守百石窟的人已撤走。

“施主若是得空，可以多去和安儿说说话，兴许能助他早日醒来。”

杨令辞遵从元印天师的教诲，从那日起，便每日都去百石窟陪他。

这百石窟由数百种玉石齐聚而成，天然的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球形的窟窿，东清泉泉水流灌其中，一阴一阳，可聚人心魂。

陌又安每日晨华之时便会被放置到泉水之中，直至午时方可离开。

此时已经八月初，天气转凉，百石窟中水汽上涨，玉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粼粼波光，宛如仙境。

陌又安此刻安坐在石窟之中，全身**，被纯白泉水浸泡。

他的肤色本就温润似雪，如今在晶石的衬托下，越发的光泽耀眼。

“又安，我来了。”杨令辞声音清冽，淡淡唤着他。

“是我的错，我不该讥讽怀疑你对我的爱。”

“更不该出言刺痛你，举止轻薄你。”

“我就是看你活得像个苦行僧，才想让你明白，我永远也回不来的事实。”

“可是即便此番遭遇太过离奇，我也还是得告诉你，我的确回来了。”

“只是，我亦不再是我。”

不知不觉，杨令辞的泪滑落，滴在百石窟的玉石之上，而后缓缓而下，落入泉水之中。

陌又安搭在边上的手指微微攒动，可杨令辞却没有发觉，她拂去脸上的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小姐，我们何时回家啊？我们都在这山上待了一个多月了。”翠竹每日吃着斋饭，实在是有些腻了，早知道就让别人陪着杨令辞来了。

“你若是觉得烦闷，可以到山下逛逛，不必一直待在观中。”杨令辞夹了口青笋放入口中，感受着青笋甜脆的口感，心下并无其他感觉。

如今吃什么，对她来说，不是顶顶重要的事。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陌又安能不能醒来，他醒来之后，又能不能放下心中执念。

“天师，不可以直接告诉他，我就是屠烈温吗？”她问过元印天师。

可他却说，“你要时刻谨记，你已经不是屠烈温了。如若安儿不能自己看清你的身份，那执念便会一直存在，你若插手，他必会执念缠身，就此消亡。”

“施主的生辰快要到了，你的家人该想你了。”元印此言，便是说她该离开了。

所以此劫，只有他自己能破解，她若是插手其中，此劫便会即刻要了他的命。

“信女知晓了。”杨令辞淡淡回道。

八月十二是杨令辞的生辰，也是屠烈温的。

八月十一一早，杨令辞最后一次去到百石窟中，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再跟他说话，她怕会干扰到他。

如今这道别的话，却是不得不说了，毕竟十日后会如何，她都不知道了。

若是十日后他还是醒不过来，那便也是他的命数了吧。

如此想着，她的泪又滚滚而落，滴在玉石之上。

“又安，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我希望我们还能在山川湖海、森林河畔，或者烟火小巷再次相遇。你要记住，现在的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希望你能凭借自身，将我认出。”

“如若你来晚了，我便嫁与他人，让你后悔一生。”

她凑近他，在他额上印下一吻，他露在外间的肌肤清冷，而她的嘴唇温热，就这样冷热交替，陌又安眉心不自觉跳了下。

可杨令辞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感知到他的变化。

她深深凝着陌又安，这一次，她想永远把他纂刻在心底。

翠竹得知今日要离开，早早的备好行囊，看到杨令辞出来，兴奋地直挥手。

“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好怀念梨园啊，好想夫人啊，还有黄大厨做的黄焖猪脚......”

翠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注意杨令辞的情绪并不高。

观门在她们身后阖上，杨令辞回身望着那直耸天际的通天阁，她回过神，一步一步朝山下迈去。

翌日便是杨令辞生辰，孙钦雪得知她们回来，一早就准备好了要大办一场，却见到杨令辞一双眼之下似暗藏汹涌。

孙钦雪屏退众人，谨慎问道：“是陌丞相不好了吗？”

杨令辞垂下眸，“娘，他自有他的命数，我帮不了他。”

孙钦雪听得一脸懵，不过看杨令辞的情绪不高，便没有继续追问。

“都会过去的，明日就是你的生辰，我们好好过一场，把今岁的烦恼，都留在这里。”孙钦雪将杨令辞抱入怀中，贴心的劝慰着。

“我累了，明日生辰就我们一起过，好不好？”杨令辞抬起眼，一双眼里充斥着自责的情绪。

“好，都依你。”

杨令辞做了一个梦，陌又安醒了，她的一颗心便得到安宁，辗转之人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