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卢七娘,还发现了另一具女尸,已经白骨化,左胸骨处有明显刀刺痕,推测是致命伤。
根据骸骨以及散落在其周围的残余衣服布料判断,是个年方十五六岁的少女。
两具尸体都是在林子里找到的,周围树木枯死,鸟兽尸体遍地,好像是鱼妖和小宝说的疫病引起的,据说陈根灵草就生长在这附近。
***
“霍大人,经过冯仵作检验,卢七娘生前确实被人侵.犯过。”薛县令过来禀报验尸结果。
一众村民都很震惊。
卢七娘的父母难以置信,泣不成声,因为尸体还在那边查验,他们不能过去相见。
“好好的人,昨天还在一起绣花晒太阳,怎么一天没见就变成这样了!”邢娘子一时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泪流满面。
阿婵扶着她,生怕她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嘱咐其夫君好好照顾,她去找霍彦先查看尸体。
卢七娘的尸体因为刚遇害不久便被发现,因此各种证据痕迹都还比较清晰。
冯仵作检验后,霍彦先又查看了一遍尸体,在裙摆处,发现了一只甲虫,泛着黑绿的金属光泽,有些诡异。
因为在传闻中的林中疫病区进行搜索,大家都做了防护,戴了面罩和手套。
霍彦先戴着手套,捧着甲虫仔细研究了半天,没有头绪,忽听到阿婵在侧后方来了一句:“霍大人小心哦,它会杀人的,可能还没有死。”
天将亮未亮,她声音幽幽从背后传来,低低细细酥酥,听得霍彦先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这虫子可能是重要证据,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你如何知道?”霍彦先问。
他将虫子迅速放进一个绣衣察事司平常办案随身携带的存证布袋里。
“这叫‘长恨蛊’,是一种蛊虫。平时休眠几个月到几年不等,一旦发现中蛊者在附近便会醒来,钻入其体内,蚀人心肺,顺着血液向下肢游走。中蛊者会撕心裂肺地疼痛,如果不能将蛊虫及时驱除体外,中蛊者就只能活活疼死。我觉得,这个蛊虫在那具白骨上,应该也有。”
霍彦先看了阿婵一眼,立马去白骨那边查看。
果不其然,冯仵作已经收集了很多这个蛊虫。
“这么多?它们也没死?”霍彦先问阿婵。
阿婵点点头,“嗯,只是在休眠,你看这片林子树木枯萎,鸟兽尸体遍地,应该就是长恨蛊引起的。因为炼制这种蛊虫,需要服用砒石,这具尸体就这么赤.裸.裸地埋在这里,腐化后,其体内砒石随雨水流出去,会慢慢将草树鸟兽都毒死,大人可以验一验新死的鸟兽体内是否含有砒石。”
霍彦先叫来冯仵作,让他取些尚未白骨化的鸟兽尸体用银针进行勘验。
“这蛊虫是从何而来?为何我们这些人查看尸体,它不来攻击我们?”霍彦先继续问。
阿婵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推测,这个蛊虫的主人,就是这具白骨。因为这种蛊虫,需得在下蛊者将死之时用自己的心肺血肉让其吞噬,方可炼成。
此后,下蛊者用自己的尸身源源不断地供给蛊虫养分,让其不断繁育后代,就算一只蛊虫死了,它的后代也会找到中蛊者。
只要中蛊者一日不死,就算跑到千里之外,蛊虫也会寻到他,展开施蛊者的报复,这也是为什么叫做“长恨蛊”的原因。
但由于炼制过程中,下蛊者本身也会非常痛苦,死后甚至不能安息,所以一般蛊师不会炼制这种蛊虫,因为这对自己实在是太残忍了。
所以我猜这具白骨应该是被谋害的,死时极其怨恨,才以自己的身躯做蛊,为的就是向凶手施蛊复仇。”
霍彦先紧接着提出质疑,“卢七娘尸身上也有这种蛊,但冯仵作勘验过,她的心肺皆完整,所以她应该不是蛊师?”
“不是。我更倾向于是中蛊者本身知道一些秘术,可以将蛊虫排出体外,而卢七娘刚好就是凶手引蛊的工具,所以才惨遭谋害。”
“蛊虫这种东西,不都是下蛊者本人才能解开吗?还能有别的解法?”霍彦先奇道。
阿婵摆摆手,“那是你们听到的传闻太邪乎了,并不是所有的蛊虫都必须由下蛊者本人才能解开,天地广阔,总有别的办法能够解除。
只不过驱除蛊虫的过程可能曲折了些,或者需要付出的代价特别大,很少有人知道,又或者就算知道也没有能力可以凑齐解法所需的条件。传来传去,就变成除了下蛊者本人别无破解之法了呗。”
霍彦先思索着她的话,“照你的说法,谋害这具白骨的凶手,很可能犯案之后知道自己中蛊了,为了破解蛊毒,又谋害了卢七娘,将蛊毒引到她身上?但为何蛊虫并没有破坏卢七娘的尸身?”
“因为按理来讲,这个蛊虫应该只对中蛊者起作用,我不知道凶手所掌握的破解方法具体是什么,但目前的情况表明,卢七娘的作用只是将蛊虫引出来,但蛊虫不会害除了凶手之外的人。”
“等等,你刚才说蛊虫没死,那如果凶手在它面前,蛊虫是不是会发动攻击?”霍彦先捋了一下线索,突然反应过来。
“会啊。”阿婵一脸理所当然。
“你早就知道这蛊虫醒了会攻击凶手,但刚才还在我查看蛊虫的时候,在我后面看了那么久,不出言提醒,是为了判断我是不是凶手吗?”霍彦先脸色阴沉下来。
“不是啊,我是在判断,在场的所有人。”
“......”
阿婵说得一本正经,一脸真诚。
霍彦先服气。
“霍大人,您是好人啊,刚来此地也不可能是凶手,怕什么呢?其他帮忙寻尸验尸的各位大人,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长恨蛊不会随便攻击你们的。那么我提不提醒又有什么区别呢?”阿婵谄媚一笑,给了个台阶。
确实没区别,她嘴上说得好听,可看她眼神,他们每个人都一样有凶手嫌疑,丝毫没有信任可言。
他在绣衣察事司办案多年,如此被人视作疑凶一样等待验证,还是头一回。
可偏偏,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平等地怀疑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竟无法反驳。
阿婵已经不理霍彦先怨念的眼神,自顾自往村民聚集的地方去,“真正有问题的,恐怕还是在那边的村人之中,我们不妨过去看看?”
“你会解蛊吗?”霍彦先在后面凉凉问道。
阿婵闻言脚步一顿,随即冲他无所谓地一笑,“大人别急,如果蛊虫没有攻击在场的村民,那么再怀疑我也不迟,毕竟我是个妖女嘛,有嫌疑也是合理的,合理的。”
倒是坦然。霍彦先没好气地跟着她到村人聚集的那边去。
阿婵将布袋打开,也不戴勘验手套,就那么大喇喇地倒在手上,看它反应。
霍彦先不错眼珠地盯着她掌心的黑绿小虫。
半晌,蛊虫有了动静,它抖了抖身体,展翅从阿婵掌心飞起,直冲一个人门面过去。
那人本来百无聊赖地坐着,忽然听闻耳边“嗡嗡声”,猛地抬头,可惜已经晚了,蛊虫已经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是胡三郎!
阿婵一副“果然是他”的表情,毫不意外。
霍彦先看到胡三郎先是呆滞了半晌,忽然发狂一般地捂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非常痛苦地倒下。
胡三郎的母亲胡氏不知道儿子怎么了,惊恐地大叫救命,但并没有人上前,大家都以为他突然染了疫病,因为症状实在太像传说中的疫病了,无人敢靠近。
半晌,正当大家都以为他快死了,他又挣.扎着起身,像疯了一般扒拉着周围聚集的村民,随便找到一个年轻小娘子,就开始扯拽自己的裤子,然后又去扯小娘子的衣服,眼睛发红,神志不清,但想要发.泄.兽.欲的样子,确实无疑。
小娘子吓得尖叫起来,周围的男人当然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任其胡来,立马将小娘子保护在身后。大人们捂上小孩子的眼睛。
胡三郎一个不得手,又转而寻找新的目标,在场的每个年轻女子都是他的目标,但因有一众男丁护着,他无法得手,只能像个发.情的疯.狗一样到处“虚空索人”。
蛊虫还在他体内吞噬着他的心肺,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痛苦之中。
村人指指点点,一片哗然。
“这解蛊之法好歹毒!”阿婵冷声道,“白骨主人本身就是女子,受其所害,因此只想用长恨蛊报复他一个人,不可能研制出这种迫害其他女子的解蛊之法。
看样子,胡三郎解蛊的方法,是将蛊虫逼到下..体,借女子身体发..泄..兽..欲之际才可将蛊虫排出体外。
但解蛊不该只有这种办法,只是胡三郎本身好.色,告诉胡三郎这个方法的人,竟顺应其本性研制这种方法让其作恶,其心可诛!”
霍彦先的眼神也冷下来。
胡三郎还在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他的泼辣母亲想去扶他,奈何胡三郎已经疯了,一把将自己母亲给掀到一边,结结实实摔了个仰倒。
就在胡三郎不顾一切想冲破男丁组成的防护墙,随便拽一个女子出来的时候,忽然被一道巨力按住肩头一甩,他整个身体向后趔趄了好几步。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霍彦先抽出他随身佩戴的“贯苍刀”,将胡三郎的左边琵琶骨捅了个对穿,由于力量太大,胡三郎直接连人带刀被钉在后面的树干上。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到众人看清发生了什么,胡三郎已经一身血地被钉在树干上乱扑腾了。
胡氏尖叫着冲过去护着儿子。
霍彦先悠闲地走过去,对胡三郎说:“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穿右边么?”
胡三郎疼得神志不清,哀嚎着,拼命摇头。
霍彦先露出了温和微笑,“这只手可不能废啊,留着给你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