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ABO） 第4章 第四天的契约

许禹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爷爷发了大火，就像五年前一样，砸了满地的东西。

他知道开车要专心，可总忍不住转头去看许余容。

她坐在副驾驶，偏头靠着，垂下的长发遮住了额角被砸出来的伤口，许禹生现在看不见，可他知道那里的血大概都还没干。

爷爷这次没罚跪，倒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发火丢出来的茶杯直接砸在了她头上，当时碎掉的瓷片炸到许禹生腿边的时候他真的想报警。

老不死的真是疯了。

“还在流血吗？我们直接去晴姐那里，你要感觉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许禹生发誓，他再也不会带她过来了。

“安静点，”许余容轻声说，“我想睡会。”

“嗯。”

急得不得了，偏偏一路红灯，许禹生在遇到第三个红灯时忍不住低骂了句，就是这一声吵醒了刚闭上眼的许余容。

她抬头看他，拢起了垂下的长发，露出了她的伤口，那突兀的和她白净的肤色极不相符的鲜红血迹，从额边往下擦过眼角顺着流到耳朵边上，乍一看像是她的眼泪。

红色的血一般的眼泪。

许禹生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许余容的反应却很平淡，语气平静：“许禹生，这跟你没关系。别在那里自顾自地揽责任，然后又给我增加莫名其妙的心理负担。”

可惜她的话对许禹生总是没什么用。

才刚二十的Alpha正是年轻气盛之时，虽然喜欢给她找麻烦，但说到底都是两人之间的竞争和小打小闹，跟被长辈拿东西砸头受伤后还要挨骂的狗屁事完全不一样。

她说了这几句，许禹生的脸依然难看得要死。

最后，又莫名其妙地盯着她。

“我绝对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多熟悉的话语。

很久很久以前，是许余容得到分化结果的第二年，好像也刚好是她六岁生日。爷爷带她去见了一个很温柔的大着肚子的Omega，他让她叫Omega妈妈，并告诉她很快她就会有一个弟弟出生。

六岁的许余容被逼着对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怀着孕的Omega叫妈妈时，脑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我绝对不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而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被许静知道了，许静第一次动手打她，说她是个蠢东西，是个没用的东西。

于是许余容的想法更坚定了。

这一次，许余容看着许禹生，这个还没出生她就隔着后妈肚皮感受过他动静的弟弟，衷心地祝福他：“希望你说到做到。”

到医院的时候，是沈晴出来接的他们。

“我靠！大爷爷是疯了吗？”

虽然流得血看起来很吓人，但只是皮肉伤，沈晴给她包扎好，比起头上的伤，对她的腿反而叮嘱得更多。

沈晴真是叹气：“头上痛，脖子痛，腿也痛，我光看着你都觉得受不了了。”

最后还是许余容安慰她这没什么。

在许禹生出去接电话的时候，许余容叫住了沈晴，“沈医生，我有问题想咨询你。”

沈晴很配合：“请说。”

许余容轻声说：“我昨天，感受到了Alpha的信息素，他靠近我时……”

她说得很慢，说完才想起看沈晴的反应。

提及她腺体的问题，沈晴从前总是叹，今天却难得地很激动：“你的腺体太久没有信息素安抚了，疼痛频繁发作是腺体退化的前兆，退化严重会需要摘除腺体，后果不堪设想。但还好——”

沈晴盯着许余容，眼睛奇亮：“你的感知贫乏成这样都可以感受到这个人的信息素，并且他还可以安抚你的腺体。余容，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值一定很高。”

“很高……”许余容低声重复了一下。

“嗯！很高！特别高！”沈晴无比兴奋，“高到你的腺体可以不需要用AO标记之后的强制性的信息素融合来安抚腺体。”

“只要你能稳定地吸取这个人的信息素，后期腺体的稳定会促使你自身的信息素分泌，到时候就不用再去依靠别人的信息素了。”

与Alpha进行标记，然后通过因为标记而产生的Alpha与Omega之间的信息素联结来避免腺体退化，这是最初腺体受伤后爷爷与许静和医生沟通找出的最佳方案。

沈晴真是替她高兴，问她：“这个人是谁？谁家的啊？这下就不用再去配合姑姑他们选的那些人了，这个人就足够了。”

顿了一下，许余容抬头，神色温和地回复沈晴的第一个问题：“褚知言。”

沈晴像是没听清似的，“啊”了一声。

许余容很平淡地又复述了一遍，语调是一惯的轻缓温柔，但吐字很清晰，清楚得让人没有一丝一毫再听不清的可能性。

“我感受到那个Alpha的信息素，是褚知言的。”

又坐了一会儿，许余容看了下时间，和沈晴说：“我有些累先回去了，等许禹生回来，帮我告诉他一声吧。”

“啊，嗯。”沈晴还没反应过来，回得呆呆的。

两分钟后，沈晴才回过神来，仰头哀嚎。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大爷爷他们搞得这都是什么事啊。

许余容在下车的时候接到了许禹生的电话。

她回着许禹生的话，眼神却直直地盯着街对面的那个人，直到男人看她一眼后毫无波澜地转了回去，好像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只是她的错觉。

许余容挂了电话，虽然被无视了，但她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没停留很久，很快便往前走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许余容没过去，慢慢跟着他一起往前走，时不时地扭头看他。

可自那短暂的对视结束后，男人再没偏过来看她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这一切他都不关心。

不知为何，他走得很慢。但他个子高，步子本来就迈得大，慢也走得比她多好几步，更何况许余容走得比他还慢，所以落了他一大截。

许余容并不急，毕竟腿又快不了，她急也没用。

哪怕看见他头也不回地拐进一个路口，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单腿跳着提步追了两下，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十字路口的红灯拦住。

盯着红灯的倒数时间，她的心情并未有多少起伏。

应该追不上了吧。

和她想的一样，等过了马路走进路口，已经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许余容没纠结很久，稍微看了下觉得自己找不到就准备回去。一辆空客的出租车碰巧路过，她的手刚抬，一道泛着凉意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不找了吗？”

真是很轻很淡的一声，却唤得了许余容的回头。

他根本没躲，就站在她身后斜角的小巷里，她只要多往后看一眼就能找到。

小巷墙边上的人家在阳台养的紫薇花长得很好，大簇大簇的紫薇花顺着阳台缝隙蔓延出来，在他身后作了一副浓烈的淡紫色的花幕。

花枝越美，便衬得那面容清俊地站在花影前的男人气质愈冷。

他身材高挑，一件简单的黑色的长款风衣也穿得很有型，干净利落，比起单纯的好看，更适合英俊这个词。

“许余容。”

褚知言淡声叫她：“你不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