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气可能是顺着地脉进入了凡间,很可能地狱道出了什么事,和地脉相连的水域全都不安全。”张悬黎说完掏出手机,立刻打通了喻梵的电话。
电话另一边喻梵爆出一句惊天的怒骂,不知道正在干什么,声音离得时远时近。
“你在哪里?!煞气顺着地脉全涌上来了!地狱道什么情况?”张悬黎急忙问道。
喻梵飞奔进鬼门关,边跑边道:“那几个沙币鬼帝正在想办法堵着地脉不让煞气流向凡间!我正在赶正在赶别催了!”
张悬黎还想再问,喻梵那边已经断线了,手机里传来一阵忙音。
易修看向仍在往外排水的水泵,焦急道:“看来抽干还要时间。”
张悬黎点头道:“希望喻梵那边搞快点。”
他又掏出两根刚才一样的香点燃,跟罗罗一人一边,绕着湖边释放着烟雾。
等到了正午时候,水终于差不多见底了。
湖水退去之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湖底的情形,水里不知什么东西露了出来,乍一看像是一个巨大的有着六个柄的平底锅躺在湖心的区域。
易修拿过一边的绳索打了个活扣,扔过去套住其中一个柄,三人一起用力往上拉。
王谋看着湖周围黑气不再扩散,易修他们似乎又发现,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帮忙。
那东西非常沉重,几人快速将绳索上的东西拉扯到岸边。
王谋开了辆车过来,拴着绳子才将那东西拉上岸。
那庞然大物就从水底现出原形。
易修把水泵朝那东西冲洗了一阵,泥沙去除后,露出了本色。那竟然是一面两米多的古镜,底座是石头雕刻,镜面却是黄铜的,冲洗过后竟然异常明亮,光可鉴人的地步。
这东西易修可太眼熟了,棺材铺里,他的房间里,类似的这种镜子他不是第一次看见。
张悬黎也愣在了当场。这东西是张家的东西。
罗罗欲言又止道:“张家的镜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易修揉搓了下面颊,一脸疲惫,头疼道:“我怎么就不能想起点关键的事情呢……”
张悬黎也有点无奈了,当事人就在这里,偏偏后来的事情他想不起来。
根据张悬黎入梦易修时看到的岳临渊的记忆,几乎可以肯定岳临渊和张家先祖有着颇深的渊源,张家会和岳临渊产生渊源是相当合理的事情。
但关键却是现在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现在的状况究竟该如何应对。
“这……这不会是什么古董吧?”王谋一脸震惊扫视了他们几人,不安道。
易修一脸凝重看着那面镜子不言不语。
易修觉得,这镜子的造型似曾相识,而棺床上的雕刻让他非常熟悉。整体造型看起来就是千万的恶鬼举抬着铜镜的情景,很符合这东西和地狱道直接连通的作用。
张悬黎开口道:“这镜子……先抬到棺材铺去放着吧。”
“炮叔的死,看样子和地狱道脱不了干系。”易修看了眼一边盖着的尸体。
张悬黎和罗罗二人见不再有更多的煞气聚集,便在湖边开坛作法,将煞气驱散。
王谋这才松了口气,把尸体带走回去验尸。
易修叫来几个村民,将古镜运到张悬黎的棺材铺中。
张悬黎站在棺材铺的小楼下开门,罗罗第一次来这里,很是好奇。
张悬黎指挥着众人将镜子搬进棺材铺的仓库里,用一块黄布盖上,又乱七八糟贴了一堆符纸,才松了口气。
易修将帮忙的村民送出门外,回来时张悬黎正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
张悬黎闷头翻找,一边道:“我师父说不定会留下些线索给我。我搬来这里时间也不久,他老人家的东西我原本也不怎么上心。”
罗罗顿时无语,撇了撇嘴道:“张大仙,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张家家大业大就算了,你前夫还是食邪,师父还是茅山近代最厉害的天师。要是我师父是黄靖堂,我还跟着喻梵混日子!”
张悬黎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想理会这酸唧唧的假萝莉。
易修好奇道:“所以易修的师父,这位黄老先生很厉害?”
罗罗点头如捣蒜,“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只要是重要的地方动土,全都排着队请他去看风水,说是风水大师都觉得有点掉价了。黄老对挣钱没什么兴趣,战时行踪不定,到处超度战士亡魂,送他们回家。要不是他为人低调,又怎么可能隐居在这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呢。”
从他的言语中,易修也不难看出,罗罗的年纪可能都不一定真的见过这位黄大师,但是钦佩敬仰之情却溢于言表。想必这位也是传奇人物。
更重要的是,没有他的存在,似乎也不会有如愿成为凡人,享受普通人的这二十年人生。
也不会这么顺利和张悬黎重逢。
易修点了点头,从香案上拿起三炷香,用打火机点上,朝着画像中那老人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张悬黎眸光微动,看着恭恭敬敬上完香的易修,忍不住从身后将易修抱住,闷声道:“上次入梦之后,我就觉得,我师父肯定认识你。梦里交给你万鬼幡的旧友,会不会就是我师父的前世?”
易修拉着张悬黎的手转过身来,将他温柔抱住,摇了摇头道:“如果能在阴司见到他,我应该能认出来。”
张悬黎忽然有点疑惑,问道:“你不是没有什么朋友的吗?为什么会跟梦里那旧友那么亲密,什么他都知道?”
易修顿时一阵无语,“额,他曾和我一起云游抓鬼,仅此而已。”
那边更无语的是罗罗,见他俩说着说着就旁若无人抱在一起,眉目传情,对他这种单身狗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我要跟喻梵申请工伤!”
张悬黎笑道:“我还嫌你在这里碍事呢。”
罗罗顿时小脸通黄,大骂道:“不要脸!我不在这你们是不是就要当着老人家的面亲嘴了!”
张悬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面上终于有了十九岁少年才有的调皮神态,“我师父如果真的是岳临渊的旧友,肯定不介意。”
易修实在是太喜欢张悬黎现在的状态了,岳临渊的记忆里,十五六岁时的张悬黎也是这样,不得不说,老牛吃嫩草就是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张悬黎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才道:“看来要到地下室找找了。”
张悬黎走到楼下中堂里,在他曾经疑虑过的那面墙后的空屋下拉开地面的暗门,朝下洞开着一个入口,下面木制的楼梯向下延伸。
这时正听见一阵轻微的铜铃声从下面传来,张悬黎随手打开灯,易修和罗罗好奇地跟着他往下走。
“这下面是什么?看起来像个地牢似的。”罗罗兴奋道。
张悬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易修也一脸好奇跟着张悬黎下了楼梯。随着吱呀的脚步声落地,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下面的空间远比易修想象的要大。
四周围整整齐齐摆着大大小小的陶罐,陶罐口上都封着黄符,不知里面是什么。易修就着灯光隐约数了一下,竟然有上千只罐子。
“这些罐子里都是什么?”
张悬黎转头看着他,笑了笑。笑的易修心神一荡。“这里每一个罐子里,都是一个怨念。”说完,他指了指前方。
沿着中间的空档向前走了几步,出现一个小门,推开已经生锈的铁门,几人继续往里走。
张悬黎抬了抬手,示意二人等在原地,自己向黑暗深处走去。
易修看他的背影消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顿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四肢莫名觉得直冒鸡皮疙瘩,就连脖子都莫名感觉到一阵凉意。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后颈,下意识转头向后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啊!”
一张似人非人的面孔刚才就出现在他的身后不到一步远的地方,悄无声息。这张脸犹如被泡胀的腐尸,满脸都是大大小小的疙瘩肉瘤,像是被硫酸泼过一样,眼睛浑浊,感觉不到视线落在什么地方。
罗罗吓得大叫一声,抬手就要将一张黄符扔出去。
张悬黎忙制止道:“他是我家的鬼仆,不伤人的。”
说完,张悬黎已经一个响指,将屋子里四个角落的蜡烛点燃,昏黄的烛光下那张鬼脸更恐怖了。
他们这才看清这间屋子四面墙边都摞起一面面棺墙,棺材新旧不一,远远都能透过厚厚的棺材板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屋子中间顶上吊着一个巨大的鼎,上面雕刻着无数恶鬼被烈火焚烧的凄厉景象,看得人毛骨悚然。
张悬黎指了指上面,“想看看吗?”面上却带着一股促狭地笑。
易修疑惑道:“是什么?”
张悬黎随手甩了一张符上去,就听见铁链缓缓放下的声音,一阵阴风掠过,烛影晃动,易修转头,他们身边那群丑陋的鬼消失得无影无踪。
鼎缓缓悬在他们的面前,张悬黎从怀里取出一个玻璃小瓶,里面是满满一瓶透明的液体。易修看着他打开木塞,将液体倒进大鼎里。
投入大鼎的那一瞬间,鼎中燃起浓浓紫气,如同熊熊业火,瞬间充满了整个鼎。
易修耳中充斥了无数个哀求嘶吼的痛苦声音,这些声音纠缠在一起,他却听得分外清晰,就像在他耳边说话一样真实。
他探头往鼎中一看,里面纠缠着无数浮尸,干枯了皮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互相纠缠着,都想逃出烈火的焚烧,惨状简直令人作呕。
罗罗连连退后,忍着呕吐的**,颤声道:“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张悬黎从他身后用手定住罗罗的后背,阻止了他后退的脚步,轻声道:“这些人,都应该受到惩罚。你看,他们现在要在这里受苦,都是在为他们生前造的孽赎罪。”
他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听不出喜怒哀乐,他摇了摇手里的玻璃瓶,“这里面是眼泪。他们让别人受了多少痛苦,自己死后都该还。”
易修皱眉不语。
他忽然感觉这地方有点古怪,张悬黎说的这些让他感觉非常奇怪。阴司会对生前功过进行审判,功过罪业,都由死后清算。
张悬黎做的这些就算是私刑了。易修抬眼地看着面前的大鼎,摇了摇头,“这明明是地府的活。”
张悬黎将他的脸拨过来看着自己,认真道:“我这里是渣男改造室。你要是对不起我,我也把你扔进去炼一炼。”
易修顿时头皮一麻,立马立正站好,“我当然不可能当渣男!”
罗罗瞬间对张悬黎退避三舍,“不愧是守寡几辈子的怨夫,太恐怖了!”
易修不由好奇道:“那这里面的都是犯了什么罪孽?”
张悬黎指着其中一副枯骸道:“这个人,在1992年到2005年之间,杀了68个人,警察只找到了五十多具尸体;还有这个,到他死为止,没人抓到他。他比之前那个厉害,入室抢劫杀人,流窜作案。杀了18个人,全是女人,奸杀之后带着财物去另一个地方。后来严查,到处都是天网,就不敢再作案了。”
张悬黎一脸厌恶地指着一个张大嘴嘶吼的枯骸,“他生前可不简单,明明阳寿已经到了,却把别人的心脏拿来自己用。他就是这样冤死了一个男青年。你说,如果我不惩罚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这么做。”
易修惊诧地看着他,“这些人是生前还是死后到这里的?”
“当然是死后。”张悬黎兴趣缺缺地看着大鼎,“阳寿不尽,是不能干涉寿数的,会遭天谴。不过自从天道归于自然之后,酆都之主和东岳帝君这种级别的神都失踪了。地府又是一团乱,导致现在已经没有因果报应的循环了。所以现在,好人总是不长命,坏人却总能逍遥法外。活人把这种不平衡寄托在死后的公平上,哪知道,死后不过烟消云散一切重来,不公平的也还是不公平。”
易修听罢,点了点头,“看来还是喻梵努力得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