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方面?”周牧思考了一下,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意思是他……?”
严瑾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接着说了下去:
“刚开始我还没领悟益佳的意思,以为她是觉得李朝不爱自己。说句公道话,就算我再看不惯李朝这个人,不得不承认,从他俩谈恋爱表现来看,他平时对益佳还是挺好的。益佳生理期他每次都不忘驱寒温暖,如果益佳生病住院,他也愿意天天晚上在医院里照顾益佳。”
“而且那时候大家手里都还没什么钱,哪怕益佳自己拒绝,李朝也会自己省吃俭用,经常给她买鞋买衣服。所以我当年对于李朝的控制欲没有继续发表意见,也有这些原因。”
“所以我当时还开导益佳,说李朝可能是现在工作太忙了,才少了心思放在家里。而且我也听说了,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开支,李朝全部在负责,每个月还会存一笔钱,存折和密码都是益佳在保管。”
“他还告诉益佳,益佳的工资只需要自己花着玩儿就行,不需要操心别的事。你说,人们都流行说‘钱在哪儿爱在哪儿’,就李朝的表现来看,要有人说他在外面出轨我可能会相信,但如果有人说他对益佳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结果益佳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诉我不是这些,而是结婚这么久了,李朝对夫妻生活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例行公事。倒也不说完全不愿意,只是能看出来,他完全没兴趣。甚至就连情人节或者七夕这种日子,烛光晚餐也吃了,浪漫氛围也到位了,结果俩人就直接休息了,一觉睡到第二天起床去上班。”
“呃,但是他俩都已经是夫妻了,这种事直接谈不就行了吗?”周牧挠了挠头,“她和你说只是为了诉苦吗?不然你能帮上什么忙?”
“益佳骨子里还是有点传统的,这种事开诚布公地谈,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严瑾叹了口气,“她就像让我帮她分析一下,李朝有没有可能喜欢的是……”
“懂了。”周牧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偷偷瞄了不远处的李朝一眼,“但是我听你这个描述,也不像这么回事儿啊……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俩没孩子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情况?”
严瑾摇了摇头,继续开口:
“这个我没太好直接问。但是益佳还告诉了我一些其他情况。比如李朝经常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在书房里上网看什么东西,问他在干什么,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如果多问几次,他就要生气,和益佳吵架。每次用完电脑回到床上睡觉,他的情绪也总是有点兴奋。”
“有时候,益佳也趁着他出门,查过他的电脑。结果那台电脑一干二净,不仅浏览记录里空无一字,软件也只有李朝工作常用的那几个,剩下的就是两人偶尔会一起玩的双人游戏,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好几次,益佳半夜醒了才发现身边没人,悄悄起床就看见李朝又是一个人坐在书房,像是在一边看书,一边查资料。只是灯光昏暗,隔得又远,看不清他手里拿的什么书。等到白天再进去,书架里还是平时那些书,甚至有几本因为长期不看而积灰的大部头也还扔在本来的位置上,没有移动过位置。”
“而且这种情况下有几次,益佳回到床上装睡,也能感觉到李朝的情绪明显比平时好很多。长久下来,她想要孩子的愿望也急迫了不少。她觉得如果有了孩子,自己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大概也就不会被这种事困扰了,而李朝大概也能把更多精力放在家庭里,所以……”
“她这个想法是……想靠孩子拴住男人啊?”周牧看起来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里钟益佳的脑回路,“孩子能不能拴住男人我不知道,孩子一般只能拴住妈妈。”
“最重要的是……”严瑾更凑近了一些,干脆直接附在周牧的耳边,“有一次,益佳侧身面朝衣柜,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李朝又起来了。她眯着眼睛,打算看看李朝是不是又准备去书房,却突然从衣柜门的反光上看见,李朝正一动不动站在床边,正正地面朝衣柜,看着自己。”
“嘶——什么鬼故事情节!”
严瑾肉眼可见,周牧头顶上两根看起来还很短的头发一瞬间立了起来,她突然知道,原来人也是会炸毛的。她赶紧伸手,给周牧顺了顺毛。
“鬼倒是没有,但是益佳的确吓个半死。她一边紧紧闭上眼,一边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什么多余的动静。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李朝喃喃自语说了一句话——”讲到这里,严瑾看了一旁的李朝一眼,“李朝说:‘你说,如果没有结婚,是不是就没有世俗能束缚我了?’”
“可真是跌宕起伏的好故事。”周牧憋了半天,说出了一句评价,“所以你是觉得,李朝这个人很古怪,才不想让我接近他?”
“所以我是怀疑,益佳的失踪,有可能和李朝有脱不开的关系。”严瑾虽然说着只是可能,语气里却还是有几分笃定的味道,“我觉得既然他说了这种话,真正要下手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在这儿的愿望都实现了。想要孩子毕竟只是益佳的愿望。”严瑾低下头搓着手,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只有李朝的愿望,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说,如果他的愿望,是让益佳消失呢?”
“你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如果他想要钟益佳消失,现在又何苦来找她呢?”周牧有些奇怪地看了严瑾一眼,毕竟这次出行也兴师动众,花费肯定不小,“而且除了这次,你们之前不也提到,他几次来这周边找人,甚至还联系过本地的向导?”
“假设他的愿望真的和我说的差不多,那之前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他看见我们几个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所以才去确认,这个愿望是不是真的实现了。”严瑾说着,语气里都带上了对李朝的不满,“这次来,如果只是为了解决那个梦,也说不定。而且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别的打算……我前天给你看的那个牌阵的照片,我回去以后就在想,会不会是他被你知道了什么秘密,所以想对你不利?总之,你要小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人是很贪心的,所以你觉得,他会有第二个愿望也说不定?”周牧一语道破了严瑾的心思,“我不会否认任何可能,我想,问题的答案总会渐渐浮现的。”
说完,周牧看了看表,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多分钟了,差不多可以继续前进了。她站起身来,冲李朝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山上,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上走了。
李朝看着周牧,对方还是一副万事无忧的样子,他也暂时没法弄清楚,刚才的事到底是和周牧有关,还是因为又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他甩了甩手,冲周牧点点头。
“各位,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李朝把手合拢,冲着众人喊到,“接下来可能就会有很多岔路了,大家要跟紧队伍。”
听见李朝的安排,众人又收拾了一下,把手里没用的东西放回背包,继续跟着他向前走去。周牧走上前,走到了李朝身边,毕竟她也不想在李朝找不准方向时,把大家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李朝也将就着周牧的步幅,放慢了步子。
很快眼前就没有什么传统意义上的“路”可言了,眼前只有稀稀拉拉的树木矗立在斜坡上,好在树和树之间的间隔足够宽,不论哪个方向似乎都还能走得通。李朝想起刚才的幻觉,不太确定地看了周牧一眼。
“我觉得……”周牧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伸手指向了正前方,“继续朝这边走吧。”
李朝松了口气,他招呼着大家往周牧指的方向走去。这条路坡度不小,但手边偶尔会出现的树干也能让人时不时借一把力,走起来其实也没比刚才累多少。之后又经过了两片相对比较平的空地,中间大家坐下来吃了一顿午饭,除了中途休息,也没有过多停留。
就这样一直走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朝看见大概不到一百米远的地方,好像又有一个缓冲区。他正想招呼大家努力走到那儿,今晚就在那儿安营扎寨,周牧却制止了他。
“我们今晚不上去了。”周牧抬头看看山,又看了看天,眼神中有些焦虑,“那个地方今晚不能待,我们下到刚才的缓坡那里去。”
听见她的话,众人有些不解。现在他们的位置,离眼前的缓冲地显然要近很多。而刚才经过的缓坡,离他们少说也有三四百米,不论怎么看,都是继续往上走比较划算。
“可是这里离上面好像更近一些。”一直沉默的孙慧知开口了,他不太理解周牧怎么会提出这样不合理的要求。“而且我们好不容易爬上坡,现在还是朝前走比较节省体力吧?”
“我是向导,所以我说,今晚我们只能下去。”周牧皱了皱眉,她觉得自己有限的耐心还是更适合当领导,而不是做导游,“走吧,听话。”
“这样吧,我先上去给大家探探情况。”孙慧知虽然不愿意起冲突,但似乎也不愿意让步,“如果合适的话,我会发消息给你们。总之,我去去就回!”
李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慧知就大步朝前走去。他注意到周牧看了一会儿孙慧知的背影,跟了上去。他以为没事了,却看见周牧给自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带大家下去。
按照周牧的安排,李朝带着所有人回到了缓坡上,等把帐篷和篝火全部准备好,太阳已经落山了。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周牧和孙慧知还没回来。李朝开始担心,等过会儿完全天黑了,他俩岂不是更看不清回来的路了?
就在这时,山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闷响,声音不大,有点像是打闷雷。李朝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到刚才的坡道旁。只见周牧面无表情地走了下来,衣服上沾了一点泥,有一只手上似乎受了点伤,染红了袖口,手套也被脱下来拿在另一只手里。
跟在周牧身后的,是看起来惊魂未定、踉踉跄跄的孙慧知。而刚才他们看见的那个缓冲区上,已经有一层雪絮飘在了空气中。看样子,刚才的动静是一场小型的雪崩。
严瑾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周牧到旁边坐下,又从包里掏出了碘伏和绷带,这才小心翼翼地帮周牧挽起了袖子。只见她手掌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划痕,只是因为受伤时戴了手套,所以伤口周围很干净。而且这会儿气温太低,看起来血已经凝住了。
“怎么这么严重?怎么会弄成这样的?”严瑾一边帮周牧包扎,一边有些不满地问到,“你俩该不会在上面打起来了吧?”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树林里的猴子,遇到事儿就要打一架解决……”周牧又好气又好笑,“这大概就可以算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见义勇为?”
听见这话,严瑾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自己的动作,最后还在已经系好死结的绷带下方,又仔仔细细打了个蝴蝶结。
待她做完这一切,周牧抬起手来轻轻活动了几下,一边还在想着,原来把手包起来也很暖和,感觉丝毫不亚于戴手套。
“不用担心。人固有一死,”周牧在眼前欣赏完严瑾的医学艺术后,露出了一副满意的微笑,“但我应该……不至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