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亚均站起来:“是我让他们准备的蛋糕。”
“噢?”叶显宁跟着站起来,和他一起往门口走,“这么好?”
“但是不让吹蜡烛,”他指了指天花板,“烟雾警报器会响。”
她低声嘀咕:“我又不敢吹蜡烛。”
许亚均笑起来,手拉上门把:“你怎么还是不敢吹蜡烛?”
没等她回答,门打开了,并不是预料中的蛋糕,门外站着的是长裙飘飘的叶显青。
“生日快乐,显宁,”叶显青挤进门内,抬手抱住叶显宁,左右晃了晃,在她的发间深深呼吸,笑了笑说,“这算不算‘做九不做十’?”
叶显宁明显是愣住了,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反映了很久才抬起手,在姐姐的后背上摸了摸:“青青姐姐……”
许亚均在一旁笑叶显青的话:“几岁呀,就来‘做九不做十’这套了?”
叶显宁拉着姐姐要走进屋里,叶显青却要往门外去:“行李箱还在外面。”
许亚均帮她拿进来。三人走到茶几前坐下,叶显宁和叶显青挤在一块儿——她从小就喜欢和姐姐挤在一起,腿架在姐姐的大腿上,上半身快扭成了麻花。
“姐姐,你怎么还拿行李箱过来?你要在这里过夜吗?”叶显宁问。
叶显青摇头:“我演出完,立刻从大连飞回来,还好没超过十二点。”
“离十二点还早呢。”
说笑间,门铃又响了。许亚均扶着腿站起来去应门:“这回总该是蛋糕了吧?”
还真是蛋糕,一位女侍推着餐车走进来,上面放着一个淡粉色的圆形蛋糕盒,下层叠放着几个描金的花边瓷盘,几支小金叉放在一边,还有一把三角形的蛋糕刀。
许亚均朝女侍道谢,看看叶显青,他说:“早知道你来,我应该弄瓶酒过来的。”
“现在弄一瓶来也不迟嘛。”叶显青歪歪地倚着靠背,手摸着妹妹光滑的小腿,媚眼如丝地朝许亚均望过去。
叶显宁叫起来:“什么呀什么呀,什么叫青青姐姐来就应该弄瓶酒?我呢?”
他哈哈大笑:“和你喝酒的话,我去沃尔玛买一瓶一百块的就够了——你反正是尝不出区别来的。”
叶显宁抓起一只靠枕就朝他丢过去。
“没大没小的,敢丢我?”许亚均跳起来,绕过茶几到这一侧挠她痒痒。
叶显宁受不住,笑着往姐姐身上爬,攀着叶显青的脖子,几乎已经骑在她身上了,尖声喊道:“青青姐姐,救命啊!”
“许亚均!”她只是稍微大声了些,听起来依然温柔得要命。
“什么叫拉偏架?这就是拉偏架。”他回到他那边坐好,看着挂在叶显青身上的叶显宁,撇撇嘴,冒出一句,“橘里橘气。”
叶显宁抱着姐姐的脖子,伸直手臂和她拉开一点距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姿势,忽的笑出来,搂得姐姐更紧了:“怎么啦?”
许亚均咬着拇指坏笑:“不怎么。我爱看。”
三人笑作一团,过了好一会儿许亚均才起身去切蛋糕。叶显青走到她的行李箱前蹲下,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给叶显宁:“生日礼物。”
拿着那只红盒子,她并没有急着打开。
“不看看?”反倒是叶显青这个慢性子的人催促她。
叶显宁低下头看着这个小小的红盒子,满脑子都是塞莱蒂的那颗心脏,过了半晌才打开了手里盒子,里面是一块镶满碎钻的手表,配了一根暗红色的鳄鱼皮表带。“啊,”她不由得惊呼一声,“谢谢姐姐。”
“什么呀,什么呀?”许亚均手指上还沾着奶油,连声叫着,走过来凑热闹,看着黑色绒布上闪闪发亮的表盘,他眼睛一亮,“嚯,姐,你今晚演出赚的门票钱都在这儿了吧?”
叶显青笑而不语,轻轻摇着头。
叶显宁抓着她的裙子摩挲,又说了一遍“谢谢姐姐”。
“都说是姐姐了,还有什么好谢的?”叶显青对她眨了眨眼睛。
许亚均一手端着一只盘子放到茶几上:“肉麻呀。”
叶显宁学着姐姐的样子朝他眨眨眼:“谢谢哥哥。”
“东施效颦。”他讥笑着,端起餐车上剩下的那只盘子回到茶几前。
“喂!许、亚、均!”叶显宁不依不饶地叫起来,正要发作,门铃又响了,不禁眉头一皱,自己在这个房间里住了有半年了,还没这么门庭若市过。
叶显青朝许亚均扬了扬下巴:“去,开门去。”
他乖乖站起来,透过猫眼一看,门外又是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叶先平。许亚均心里咯噔一下,这俩人碰上了,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挤着眉头,他拉开门,对这个从没拿他当大哥看过的表弟一扬眉:“来啦?”
“你在?”叶先平有些惊讶,往上抬了抬箱子,卡着门槛拖进来,“显宁过生日。”
“嗯,我们吃蛋糕呢。”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
“你给买的?”
“嗯。”
叶显宁已经往他们的方向跑过来,她隐隐猜到来的人可能是哥哥,果不其然,她兴奋地尖叫一声,扑上去搂住叶先平的脖子:“哥哥!”
叶先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生日快乐,笨蛋。”
“你才笨。”
他把她放到地上站好:“你快把我勒死了。”
她嘴角扬着:“我可不舍得的。”
叶先平看着妹妹,始终面带微笑,直到余光瞥见叶显宁身后一抹白色的身影,裙摆随着步伐轻轻飘动,走路都像是仙女下凡——那么高佻的个子,那么立体分明的五官,却有温婉娴静的气质,北人南相,说的就是她吧?甚至没有正眼朝那里看过去,他就知道那是她。他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了。
“你来了。”叶显青不近不远地和他打招呼。
“嗯,来了。”
听着他们说话,叶显宁手心出汗了。
叶先平和许亚均一人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对面叶显青坐在一张小小的双人沙发上,而叶显宁则弯腰在餐车前帮哥哥装蛋糕,左手托着盘子,右手拿蛋糕刀铲起一块大的盛进盘子里。
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叶先平苦笑道:“太大了。”
“装什么小鸟胃呀?”叶显宁转身走到姐姐身旁坐下。
捏着小小的叉子,叶先平迟迟没有下手:“大半夜的,胖。”
“偶尔一次。”她含着叉子,笑盈盈的,是真的很开心,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的同辈人都在这里了。
他恶狠狠地说:“你且等着吧,三十岁之后的新陈代谢,偶尔一次都够你受的了。”
她不理,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做出一副享受状。
“吹蜡烛了么?”叶先平忽然问,看着妹妹的方向,难免就和叶显青对上了目光。他不动声色移开了眼神,看着叶显宁的眼睛。
叶显宁说:“有烟雾警报器的,不让点蜡烛。”
许亚均已经在笑了。
叶先平勾了勾嘴角,戳穿她:“我看是你不敢吧?”
叶显宁“哼”了声,低头吃蛋糕,不搭腔。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敢?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呀?”叶显青忍不住也笑了,“那时候你几岁来着?六岁?五岁?我怎么也想不通,吹蜡烛到底是怎么点着自己鼻子的?”
“姐,你怎么也笑啊……”说着叶显宁就往她怀里倒。
叶显青搂着她,看着对面的许亚均笑着说:“她小时候滑稽的事儿可太多了,好像是她刚刚上小学那会儿,婶婶说不写完功课不让看电视,她就哭,婶婶叫洪阿姨拿一只洗菜盆过来,说眼泪水接满一盆就让她看电视,”叶显青转头看向叶显宁,眉开眼笑,“你知道你怎么样么?你真就拿着盆开始哇哇哭。”
叶显宁笑起来:“好傻呀。”
叶显青沾了一点奶油涂在她的鼻尖:“特可爱。”
许亚均吃干净了蛋糕,把空盘子搁到茶几上:“我就记得显宁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和我咬耳朵说,她见到仙女了,我问她是哪个,我以为她要说你呢,姐,”他朝叶显青挑眉,“结果你知道她说的仙女是谁?”
“婶婶?”叶显青笑着猜。
叶先平也朝许亚均看去。
他摇头:“是洪阿姨,她说洪阿姨每天晚上都告诉她第二天的天气和温度,每次说的都是对的,洪阿姨一定是天上来的仙女。”
叶显宁哈哈大笑:“我那个时候哪里懂得天气预报这个东西嘛!”
一片欢声笑语里,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二点。
送走哥哥姐姐们,叶显宁洗了澡缩在被子里,角落的加湿器发出细细的声响。她很少一沾枕头就睡着,可是二十九岁的第一天,她在房间里残余的奶油甜腻的香气里,一盖上被子,就沉沉睡去。
有时候能睡个好觉,也就是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