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本已困倦不堪的秦富贵依然立身在书案前,手中的毛笔起起落落,却终究未能在纸张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字迹。一滴墨汁悄然滴落,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如同雨露落在荷叶上,将他的意识从混沌中拉回。
他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将那张被墨汁浸染得斑驳的纸张放到一侧。他本想给秦母去信,告知她云隐镇中钱家商铺的种种情况,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商事,他并不甚明了,且自从母亲嫁入秦家后,便未再插手钱家的事务。他这么做,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呢?
思虑再三,他终是起身走到床边,躺下身子,决定不再想这些烦心事。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零星小雨,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甚至给秦富贵一种感觉,夜间的云隐镇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次日清早,当秦富贵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正厅时,月昙和陈青玄已经悠然地坐在桌边,享受着店小二送来的早膳。那热气腾腾的粥品、香气四溢的小菜,让人一看便知味道极佳。
秦富贵打着哈欠,带着几分慵懒地说道:“这云隐镇夜间实在是太过热闹了些,搅得我半夜才得以入睡。”言语间,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月昙和陈青玄相视一笑,并未过多言语。
昨日的事情并未在秦富贵心中留下任何芥蒂。用完早膳后,他提议道:“今日我们不如去镇上最大的酒楼用个午膳如何?”言语间带着几分期待与兴奋。
连一向沉稳的陈青玄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秦兄这是没吃好?”
秦富贵却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摇着头说道:“不不不,咱们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去吃饭那么简单。而是为了去打探消息,了解一下这个镇子的底细。”
“酒楼也能打探到消息?”月昙的眼神在秦富贵和陈青玄之间游离不定,带着几分疑惑与好奇。这些天她虽然学了些基本的生存处世之道,但这些远远没有秦富贵和陈青玄懂得多。
陈青玄沉思片刻后给出建议:“这些人警觉的很,我们不如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现。”
大街上还算热闹,但与昨日比起来却是要冷清了一些。有些卖早膳的摊位已经在收摊了,而卖果蔬的摊位前,还围了不少人。
大型的果子店里面不仅有各式各样的水果,也有丰富的干果供人选择。秦富贵带着月昙和陈青玄悠然地走进去。掌柜的不在店内,但店小二却是热情满满。他招呼着秦富贵几人先随意看看,自己则小跑着去给店里的客人取瓜果了。
月昙手中拿起果篮中的一颗果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还没等秦富贵回答,店小二已经回到了她的身边:“姑娘,那可是咱们云隐镇的特产李子哦。不酸不涩、清脆甘甜,姑娘可要买点尝尝鲜?”他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自豪与热情。
秦富贵与陈青玄则走到一旁的休息处坐下,吩咐道:“小二,将你们店里最好的果子给公子取些来。”
小二连忙应声而去。月昙则走到秦富贵的身边坐下,身后的两人则吃着手中的干果、饮着清茶。这时,一阵低语传入了他们的耳中:“你听说了吗?这镇子现在邪门的很,到处是......我们等下还是早些离开才是。”
见店小二过来,那两人便没再继续说下去。等店小二离开后,他们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他们的低语却让秦富贵、月昙和陈青玄的心中泛起了层层涟漪。
月昙三人对视一眼,秦富贵端起一碟子刚买的新鲜李子给旁边两人送过去。那两人有些诧异的看着秦富贵。
“二位兄长,秦某有礼了。”秦富贵将李子轻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与谦逊,“我与兄妹二人途径此地,适才无意间听闻二位提及镇上似有异象,不知可否详述一二?”
两人神色变得凝重,其中一人看了月昙和陈青玄一眼,又确认店小二正忙于整理果盘,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不瞒你说,这镇上近来传言四起,说是夜半时分,常有鬼魅出没,人心惶惶。”
秦富贵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此言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若非亲身经历,谁敢妄言?”那人偷偷瞥了眼月昙,见她柔弱温婉,不禁心生怜悯,“看令妹如此娇弱,为安全计,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言罢,两人匆匆收拾好桌上的食物,背起行囊,匆匆离去,背影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秦富贵回到桌边,面色略显沉重,眉宇间凝聚着几分忧虑。陈青玄见状,关切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看你神色不对。”
秦富贵便将方才所闻一五一十地告知月昙与陈青玄,末了,他补充道:“昨夜我夜不能寐,确也察觉这镇子异常喧嚣,似乎与白日大相径庭,如今想来,或许真有蹊跷。”
一阵微风拂过,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与凉意,秦富贵不禁打了个寒颤,引得月昙与陈青玄相视而笑。
“好啦好啦,咱们别在这儿杞人忧天了,走吧,去镇上最大的酒楼,好好享用一顿午膳,说不定还能打听到更多消息!”秦富贵突然站起身,话语间带着几分轻松与洒脱,仿佛刚才的忧虑从未存在过。
雨后的天空格外清澈,三人并肩走出客栈,脚下是未干的水洼,倒映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
不愧是云隐城首屈一指的酒楼,其内热闹非凡,宾客如云,较之他处更显繁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饭菜香气,与丝丝缕缕的酒香交织在一起,那高粱与小麦的醇厚仿佛能穿透鼻尖,直击心灵深处。
小二笑容满面,步伐轻快,引领着众人至堂中一隅,那里恰好有一处幽静而宽敞的座位。
秦富贵环顾四周,人声鼎沸中夹杂着欢声笑语,先前的忐忑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他半开玩笑地对小二道:“嘿,小二,你这儿的菜肴不会贵得让人咋舌吧?”
小二笑容可掬,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客官您真会说笑,咱们这儿讲究的是物美价廉,味道上乘,定能让您吃得心满意足,物超所值。”
酒楼之内,人来人往,各式人物汇聚一堂,热闹非凡。正当众人坐等佳肴上桌之际,一阵低语从邻桌传来,吸引了月昙的注意。
一女子轻声对身旁的男子道:“成哥,宁家何时能送来那批灵药啊?咱们可都盼着呢。”
成哥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期待:“应当快了,那灵药珍稀异常,咱们也只能碰碰运气。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慕容家还在,哪轮得到宁家一家独大,医术界也不会如此凋零。”
女子闻言,不禁叹了口气:“是啊,慕容家的医术真是令人怀念。可现在……”
成哥连忙打断,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嘘,此事不宜多言,慕容山庄已成过往云烟,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些药方,已是万幸。”
月昙心中一动,趁着菜肴尚未上桌的空档,她轻盈起身,步至邻桌旁,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二位似乎急需灵药,小女子不才,对医术略知一二,或许能为二位分忧。”
那二人上下打量了月昙一番,眼中满是不信与犹豫。“姑娘年轻轻轻,真能解我等燃眉之急?”
月昙自信满满:“医术不分年龄,实践出真知。若二位信得过,不妨一试。”
女子想借机试探一番,将手轻轻置于桌上。月昙先是细细端详其面色,随后以灵力悄然探查其体内状况,再辅以传统的切脉之法。一番诊断后,她在女子耳边轻声细语,女子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连点头。
一番交流后,成哥出示了他们得到的药方,月昙一眼便认出其中数张出自《慕容氏医典》。她本想借机深究,却发现二人所知有限。于是,月昙回到自己的座位,心中暗自思量,这场意外的邂逅,或许正是她探寻真相的一个小小契机。
桌上佳肴渐凉,而身侧的那两位食客已悄然离去,只余下碗筷轻碰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秦富贵轻轻放下筷子,目光转向月昙,温声问道:“你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月昙轻抚过手中细腻的瓷盏边缘,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后缓缓道:“那两人手中紧握的,是慕容家医典中的珍稀药方,这着实令人费解。毕竟,无论是家父还是二叔,都深知那些药方需因人制宜,怎会轻易外流?”
陈青玄目光深邃:“我观此二人,周身环绕着一股莫名的阴郁之气,那些药方,恐怕并非正当途径所得。”
秦富贵似有所虑:“莫非真如镇上传言,此地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药方,难道真与这镇子的诡异传闻有关?”
月昙轻笑,语声温婉:“此镇确有异象,但非鬼怪作祟。至于药方之事,或许另有隐情。”
话题一转,秦富贵好奇地问道:“那慕容家的医典,如今又在何方?”
月昙轻叹一声,答道:“医典本是父亲与二叔保管,作为家族至宝,只知晓在山庄内,具体位置不明。即便是在搜寻地契之时,好似也未曾发现其踪迹。”
她眼中闪烁着好奇,问:“你们可知晓宁家?听他们说,与慕容家颇有渊源,曾在此施药救人。”
陈青玄微微颔首,回答道:“宁家之名,在中州东部响当当,与西南益州的慕容家虽相隔千山万水,但名声却是不相上下。曾闻‘西慕容,东宏宇’,皆是医术超群之辈。”
秦富贵感慨道:“宁家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云隐赠药,当真是善举难得。”
此时,窗外阳光正好,穿透云层,洒下斑驳光影。月昙手持幻云,走在秦富贵身侧,陈青玄稍后一步。
街道上,年轻女子与老人忙碌地摆摊,售卖着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和农产品,一片和谐景象。月昙不禁好奇道:“云隐镇为何多见女子与老人摆摊,年轻男子却少见?”
秦富贵解释道:“此地民风淳朴,男子多忙于农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故而街市之上,多见女子与老人身影。”
三人边走边聊,不觉间已回到客栈。他们决定夜晚再行探查,希望能揭开更多谜团。而在他们未曾留意的角落,陈平安的身影悄然隐去,将他们的行踪再次上报给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