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镇中,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清澈的溪水潺潺流淌,小桥流水人家,四周垂柳依依,随风轻轻摆动。镇上的人们来往穿梭,有的步履匆忙,有的悠闲自得。
这个以农作物闻名的小镇,街道两旁摆满了售卖农产品的摊位,大多数摊主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和温婉的妇人,他们对过往的行人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拘谨。
月昙、秦富贵和陈青玄走进镇中,未激起太大波澜,却也偶有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稍作停留,随即又融入这片宁静之中。
秦富贵在月昙身边低声询问:“慕容家昔日在这云隐镇,可有自家的商铺落脚?”
月昙摇了摇头,声音清脆如泉:“未曾有过,慕容家的药材皆是中等品直接供给药材商,未曾涉足具体店铺。”
秦富贵闻言,眉头微蹙,自言自语道:“这便棘手了,无熟人引路,如何探听消息?瞧昨日陈家人的模样,对镇上之事敏感至极。”
他转而望向陈青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陈道长,你在云隐可有故交?”
“没有,我乃首次下山历练,对此地并不熟悉。”陈青玄苦笑,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不该问你,你初次下山,怎可能会认识镇上的人。”秦富贵无奈地叹了口气。
月昙见状,提议道:“不妨先寻家客栈安顿,再徐徐图之,此事急不得。”
秦富贵和陈青玄都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办法。秦富贵更是拍着胸脯说道:“定要寻镇上最好的客栈,之前那些地方,床板硬得还不如我在慕容山庄自己搭建的床铺舒适。”
于是,他让月昙和陈青玄在原地稍作等待,自己一溜烟跑到旁边的小摊前,与摊主一番交涉,回来时脸上表情复杂。
“嘿,这些人真是有趣,问客栈,他们知无不言,一提药材铺,就跟修了闭口禅似的,生怕你打听出什么。”秦富贵抱怨道。
陈青玄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便提议:“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小摊主推荐的“迎来客栈”,客栈门楣高悬,红漆鲜亮,一杆旗帜迎风招展,两面皆书一“宿”字,十分醒目。步入客栈,只见大厅宽敞明亮,前后通透,掌柜立于左侧柜台后,与小二低语,右侧几张方桌旁,几位客人悠然品茗闲谈。
店小二眼尖,见到月昙几人进来,立刻笑脸相迎,热情万分:“几位贵客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秦富贵等人走到右边靠窗的位置坐下,视野开阔,却巧妙地避开了人流的喧嚣。他轻挥衣袖:“小二,给我预备三间你们这儿顶尖的厢房,我等欲在此小住数日。”
小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招呼伙计们备上上等好茶,自己则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客栈厢房的种种妙处,从雕梁画栋到窗棂外的别致景致,言语间满是自豪。
秦富贵嘴角勾起笑意,对小二的热情并不反感,只是当听到那令人咋舌的房价时,不禁微微蹙眉。
他缓缓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以一种轻松又不失威严的姿态揽过小二的肩膀,低声却清晰地问道:“小兄弟,你且再与我说说,这厢房究竟是何等金贵,竟值此高价?”
他的眼神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莫以为公子我好赖不识,是可以任由你们漫天要价的主。唤你们掌柜的来。”
这一幕,引得周遭食客纷纷侧目,但秦富贵三人却浑不在意,他们以一种悠然自得的态度,静待事态发展。
店小二被秦富贵的气势所慑,慌忙在掌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掌柜很快前来,他先是佯装责备了小二几句,随即转身向秦富贵几人赔笑,言辞间满是歉意与诚意,提出给予优惠以表歉意。
秦富贵等人也不再过多计较,欣然接受了掌柜给出的价格,决定在此地落脚。只是回到房中,依旧觉得这价格堪比益州,条件却相差甚远。
***
几日来的奔波终于得以暂时停歇,月昙三人在客栈的房间里沉沉睡去,两个时辰后,才缓缓醒来。踏出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正午时分浓烈的热气,他们未感到丝毫的疲惫,反倒是精神焕发。
月昙身上有符衣相护,在这厅堂之中倒是可以不必撑伞,他们悠然自得地坐在大厅一隅,三人衣裳色彩斑斓,秦富贵的檎丹色热烈如火,陈青玄的天水碧清新脱俗,而月昙的庭芜绿则温婉如水,交相辉映,成为了客栈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秦富贵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提议道:“钱家在此地有几间商铺,虽不见得能探听出消息,但也好过毫无头绪。我们不妨趁现在天色尚早,先去查看一番。”
陈青玄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突然插话道:“钱家在此处可有售卖朱砂符纸之类的店铺?”
“那肯定是没有的,在益州购买的符纸不够用了?”秦富贵给月昙的茶盏续了水,继续说道:“我们不妨在镇上找找看。”
月昙轻抿一口茶,目光在两人间流转,温婉地问道:“陈道长可是预感到了什么?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陈青玄轻轻摇头,眉宇间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忧虑:“只是心中有些不安,具体也说不上来。或许,是此行将遇变数也未可知。”
月昙亦有所察觉,但一时也难以言明具体是哪里不对。
秦富贵对他们的直觉颇为信任,他站起身:“那还等什么?走,先去买符纸,再去钱家的铺子看看。今天争取早些归来,好好休息一晚。”
陈青玄推脱道:“我独自前往即可,二位可先行前往打探消息。”
三人结账离开客栈,步入熙熙攘攘的市集。阳光下的云隐镇,许是因为炎阳炙烈,并未有过多往来行人。
***
镇上的符纸铺子很容易找到,依照店小二所指的方向,陈青玄很快就发现了它。
而钱家的商铺同样不难寻觅,门扁左侧印着钱家特有的标识,是一家专门买卖布匹和成衣的店铺。店内衣衫琳琅满目,色彩斑斓,几位女子在丫鬟的随侍下,正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衣物,欢声笑语不断。
秦富贵两人踏入铺子,立刻引来他们好奇的目光。与先前客栈的小二相比,这里的小二显得有些木讷,只是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几位客官,随便瞧,随便看,有合适的尽管吩咐小的。”
二人径直走到掌柜处,只见掌柜正埋首于柜台后,手指灵活地敲打着算盘,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掌柜,我是益州秦家人,想跟你打听点事儿。”秦富贵单手搁在柜台上,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
掌柜被人打断,显得有些不悦,他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收敛,眉头微皱,问道:“秦家?哪个秦家?我可没听说过。”
秦富贵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确定没听说过益州的秦家?”
掌柜的有些不乐意了,他撇了撇嘴,不耐烦地说道:“我管你秦家、李家还是王家,买东西无论你什么家我们都热烈欢迎,但若是来打探消息的,那就请出去。别耽搁了小姐们挑选衣衫。”
秦富贵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这是皇商钱家的铺子没错吧?”
掌柜的语气也不好,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不是钱家的铺子,难不成还是你家的铺子?真是莫名其妙。”
秦富贵怒极反笑,他从须弥袋中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重重地拍在柜台上,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不就是买衣服吗?本少爷有的是钱,就看你这衣衫布料值几个价。”
掌柜看到那一叠银票,眼睛都放光,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连忙从柜台后走上前来,满脸堆笑地为三人推荐起衣物来。
然而,秦富贵却故意挑刺、嫌弃,一件衣衫都没买。掌柜的气得牙痒痒,好几次都想发火,但看到秦富贵手中的银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又只能忍了下来。
等秦富贵带着月昙离开时后,还能听到掌柜在背后骂骂咧咧的声音。秦富贵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印有钱家印记的牌匾,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月昙柔声安慰道:“探听不到消息咱们再从别处想办法就是,你何苦与他计较,惹的自己不快。”
秦富贵给了月昙一个安心的眼神,笑着道:“无事,只是未曾想到钱家的掌柜居然是这么个拎不清的东西。”
两人辗转来到了钱家经营的药材铺,这里的氛围却并未比之前的地方好上多少。掌柜和店小二对他们的态度冷淡,不太愿意搭理。
月昙轻轻叹了口气,从衣袖中取出几两银子,轻轻放在柜台上,声音柔和地问道:“店家,家中老人近日偶感风寒,有些发热咳嗽,不知店家可有良方?”
坐堂的郎中瞥了一眼银子,然后不动声色地悄悄收进袖中,故作神秘地说道:“咱们这里的药方都是不外传的秘密,姑娘还是将人带到此处来医治为好。”
月昙眉头微蹙,但随即又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百两银票,轻轻放在台上,推到郎中的跟前,微笑道:“要不然先抓一副药用用?您知道的,老人家难免腿脚不便。”
郎中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瞥了月昙一眼,疑惑地问道:“姑娘不是镇上的人吧,怎会带着腿脚不便的老人来此?”
这时,秦富贵悠闲地在月昙身旁的位置上坐下,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家中老人生病,我这是特地带他前往益州慕容山庄求药。先生可曾听说过慕容氏?”
郎中脸上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他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未曾听过。”说完后,他起身去给月昙抓药。
月昙跟在郎中的身后,来到柜台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从柜子里面取药。每取一次药,月昙的心就沉一次。刚刚还说不知道慕容家的郎中,此刻的药方却是用的慕容家的。用量一样,药方中独特的综合性药剂都一样。月昙不觉得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她和秦富贵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又去了两家药铺。情况也都是一样,所给出的方子也都是一模一样。站在药房门口,月昙抬眼望着一处墙角,她若有所思地将手中的药递给秦富贵。
“你将这些药拿给陈平安吧,他家父亲用得上。”月昙用手指了指墙角处,轻声说道。
秦富贵知道月昙口中的陈平安是陈家老二的大名。只是他顺着月昙的手指看去,并未见到陈平安的人影。他困惑地问:“那不是没人吗?”
“你到那里喊他,他应该会出来。”月昙微笑着说。
秦富贵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吩咐走到角落处喊陈平安。不一会儿,就见着他将手中的药递了出去。回来时,秦富贵的脸上笑容依旧,而陈平安则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之后消失在角落处。
等月昙和秦富贵回到客栈的时候,陈青玄正在房间内关着房门专心致志地画符纸。等他收拾完后,开门迎了月昙两人进去。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下午的收获。
而另一边,陈平安在看着他们进入客栈后,转身又匆匆去了镇长家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拉长,留下一道神秘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