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80章 八十

翌年，泽田悠太顺利考入东大理学部，幸村精市则升入立海大二年，迎来了自己的直系后辈，山口吉村和切原三人组。

这半年来，幸村一直在参加各类大小赛事，把能拿的奖杯拿了个遍后，也为自己和俱乐部打响了名声。

人们印象中的幸村，似乎又和中学时期赛场上那个带领立海取得连霸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如今的他虽依旧温柔，但笑容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已经学会了纯粹的情绪伪装，这个变化，还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去。

幸村精市，今年二十岁，已婚，是实力强劲的网球选手。

幸村千织，他的妻子，是高中田径校际联赛三千米记录保持者，如果职业发展顺利，如今应当能站在国内顶尖位置，但令人惋惜的是，她在创造辉煌成绩的那一年，销声匿迹了。

十一离开后的那天中午，幸村好不容易缓过些情绪起床洗漱，却在打开洗脸台镜面柜的时候发现了立在里面的那支验孕棒，这原是她给他准备的惊喜，最后却成了绝对的遗憾。

幸村不敢想象，十一究竟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听到他说出希望她离开的这句话的，可即便他再怎么懊悔，再怎么惩罚自己，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他已经失去她了。

十一的离去，最终以失踪定论，泽田和悠太虽然明白这可能是克劳德的手笔，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事实，泽田从大阪赶到神奈川，发泄似得揍了幸村一顿，悠太在劝解的同时也挨了一脚，腿上的淤青疼了他个把星期。自那之后，幸村就像变了一个人，亲朋好友们对此毫无办法，便只能由着他去。

“学长，你多少也要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啊。”去东大报道前，悠太特意拎着伴手礼到神奈川拜访幸村一家，这才得知幸村最近一直泡在俱乐部中，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家的事实，于是他转道俱乐部，见到了打球打的发带湿透的幸村。

偶尔，悠太也能在新闻报刊中看到幸村的身影，但真见到本人，他还是有些惊叹于幸村这又消瘦几分的模样。

“千织知道的话，也会心疼的。”受幸村父母之托，悠太得想办法让幸村休息一下，他虽不擅体育，但也知道这么无节制的练下去，再好的身体都是会垮的，于是他也只能搬出十一，果不其然，幸村听了手下动作一顿，小球没有被拍面捕捉到，只是在地上渐渐滚远了。

“我没有办法让自己闲下来。”幸村的手垂在身侧，他转过身，看起来有些可怜悲催。“我亲手扼杀了千织对未来的期望，我背叛了与她携手共进的誓言，千织最讨厌背叛了，所以她又怎么会再原谅我呢？”

“学长，你的人生不是只有千织的，说最简单的，你的身体如果垮了，你的家人朋友们该怎么办？千织已经走了，我们可不想再失去你啊。”

“对不起。”幸村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我最近经常会梦到千织，可是在梦里，她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讲，我想，她大概还在怪我吧。”

“太悲情了，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学长。”

“啊，是啊，我都不像我了。”长叹一口气，幸村收了拍，一把扯下了吸汗带。“我还需要时间理理情绪，悠太，让你操心了。”

“我不操心，我其实能够理解你，所以我也希望学长能早点恢复状态。”

“我努力。”点点头，幸村看着手中的球拍，思绪有些飘远了。

球拍的手胶，是当年十一送的，他一直省着在用，这只拍她也用过，还是他教她打球时借的，她留下的痕迹很多，但唯独消失了踪迹，幸村想，十一或许真的在怨他率先打了退堂鼓，所以即便自己还留存着这段记忆，却也再见不到她的身影了。

这就是惩罚吧。

悠太这一趟或许真有效果，幸村渐渐不再用紧凑的赛程和训练表压榨自己的精力，他偶尔也会在家画画，或者陪妹妹玩耍，这让麻友悬着的心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五月末，九条休学回国待产，迹部陪着她回来，想着反正都在东京了，几人就约了见个面。

“我说幸村，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了？”迹部挑着眉，看眼前人的瘦削程度，颇有种国中时大病初愈的模样。

“我最近有在调整了。”幸村只是笑笑，然后转了转手中捧着的杯子。

“她真的查无下落了吗？”

“嗯，证件和手机全部都在家里，警察也用人脸比对找了一段时间，但都没有线索，所以就放弃了。”

“你真的放弃了？”

“只能放弃了吧。”被克劳德带走的人，他又如何找的回来，还能记得十一，幸村都觉得是种幸运了。幸村记得克劳德说过，十一走后，他会忘记关于她的一切，他倒真的害怕有一天醒来，自己会疑惑梦中出现的身影是谁，好在他并没有忘记，这对他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要不要用我迹部家的情报网？”

当迹部试探着抛出想要帮他的信息时，幸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相信千织已经拥有新生了，我也会慢慢看开，所以迹部不用费力管这种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别说我了，说说你们吧，九条……最近好吗？”

“我吗？也就是夜里经常会被这孩子踢得睡不好觉，其他都挺好的。”

“啊，你辛苦了。”

“幸村，要不孩子出生之后让他把你当亲叔叔吧。”

“不用，而且你别占我便宜，我月份比你要大，再怎么也得叫伯伯啊。”幸村托着下巴，思路倒是理的清晰，迹部被呛了一口，选择喝口水压压惊，不过这样也好，这样至少代表幸村还和从前一样，已经不需要操心状态了。

兜里的手机发出了响铃声，幸村将手机摸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一时有些惊奇。

“嗯？怎么了仁王。”

“我现在在熊本。”

“你们学校的课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安排到处跑。”

“……幸村，我不是想说这个。”仁王站在店铺外，眼睛直盯着店内吧台前坐着的那个人，她将头发别在耳后，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再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我见到了一个人，我发照片给你。”

叮咚，一条新消息到达他的手机，幸村点开详情，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我觉得，我和她还挺有缘的。”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声响，仁王知道幸村已经看到了，他能猜到他是什么表情，所以他也只能继续说些什么。“但是她居然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点倒是意料之外。”有客人推门而入，仁王便看到吧台前的人放下了书本，站起身来点单，直到她端着饮品走向餐桌，他才看到了她隐藏在吧台后的真实形象，这让他愣了一愣。

平底鞋配宽松长裙，工作用的围裙系在身前，这显得肚子十分圆润，她怀孕了，而且看起来月份不小。

“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仁王靠在店铺外的围墙上，一时有些犹豫，因为他刚刚又看到个不认识的男人从隔间取了东西出来，看到她在忙，就急忙上前帮她，他看起来和她关系并不一般。

“说。”

“她身边，有别人，而且……她怀孕了。”

“几个月？”

“什么？”

“仁王，帮我打探一下，她怀孕几个月了。”

“幸村，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仁王看了眼手机屏幕，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他显得有些无奈，如果说她已经有了新家，那他贸贸然跑去问这种私人问题，怕是要被收拾的。“我想办法探一下，给我点时间吧。”但是幸村因为这件事也差点把自己折腾垮，那作为朋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吧。

挂断电话，仁王复又探出头看看店内情况，心中思索着该怎么去打探的好。

仁王在对面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这样能时刻关注到情况，但为了不白占位置，他还点了些甜品和饮料，等了约有两个小时，他等到了她卸下围裙，拎包离开。

一个人离开？仁王挑了挑眉。结账起身，他推开对面店面的大门，看到之前看到的那个男人正坐在吧台前。

“欢迎光临，需要喝点什么？”铃木正在清洗杯子，将水擦干放到消毒柜中，他转过身，微笑着面对仁王。

“一杯招牌。”仁王只随意扫了眼菜单，然后便在吧台前的长凳上坐下，他打算用闲聊切入话题。

“客人看起来不像本地人？”铃木是个话多的人，他一边将各类酒按比例倒在雪克壶中，一边还能腾出闲情和仁王聊天。

“哦？店长这就看出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个爱聊的，仁王只觉幸运，那这样就很容易探听消息了。“我从关东来，在这做几天课题研习。”

“关东啊，和我家这个倒是同一个方向。”

“哦？是关东哪里。”

“据说是神奈川。”盖上壶盖，铃木上下捏着壶身开始摇晃。“是挺漂亮一姑娘，来的时候问我能不能在这兼职，刚开始也不怎么说话，但是调酒的水平不错，所以就留下了。”

“是刚刚出去那个人吗？”

“是她。但是客人怎么知道？”

“之前路过的时候有看到她在店里忙，像她这样挺着孕肚工作，还是挺辛苦的吧。”仁王用一只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话。“这么大月份了，店长也不给自己的妻子放个假，还让她这么辛苦啊？”

铃木倒酒的手抖了一下，眼神中浮出些不可思议。“客人开玩笑了，她不是我妻子。”

“啊？那她这肚子？”

“她啊，去年十一月过来的时候就怀孕了。”蓝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被轻轻推到仁王面前。“明天见，三十度，客人慢点喝。”

仁王看着眼前这杯冰蓝色的鸡尾酒，眼睛眯了眯，这才反应过来。“啊？招牌居然是酒吗？”

“招牌确实是。”

“……能帮我打包带走吗？”

“……”狐疑的打量了一下仁王，铃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本着顾客至上的理念，他还是帮他重新装杯打包了起来。“你是不是认识我的店员？”但在递上纸袋时，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问题。

“是认识，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妻子，我们找了她很久，所以店长方便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和现在的居所吗？”翻出INS主页证明自己没有瞎说，仁王直言了自己的来意，很快，他便得到了铃木的信任，只是铃木的脸上会有些为难。

“抱歉啊，虽然很想帮你，但幸村小姐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她每天都是准时来上班，如果哪天另有安排的话她也会用公共电话联系我的。”

“哈？”仁王惊得睁大了眼睛。

“不过我知道幸村小姐每周这个时候都有预约检查，在福田，客人想找她的话，就现在去吧。”

仁王当然是马不停蹄的赶过去了，为了好友的幸福，他可得抓紧时间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