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55章 五十五

“喂，你听说了吗。”桐和的校园里，这天的午休显得有些热闹非凡，几小撮学生自发的聚在一起，男生A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压低着声音说着什么。“三年D组的黑羽千织，她有一个大秘密呢。”

“嗯？什么什么？什么秘密？”男生B凑近前来，满脸写着好奇。

“她啊，以前谈过一个男大的对象。”

“有恋爱史不是很正常。”男生B嫌弃的瞥了一眼。

“但我要说的，可不只是她有恋爱史这回事。”一把将男生B的脖子勾住往回拉，男生A颇有些郑重其事的说道。“有传言说，黑羽千织她……”

十一在午休间隙抽空出了趟校门，去宠物医院替罗威纳办了出院手续，顺便再委托医院替它寻找领养人，又交了一笔寄养费的十一现在只觉口袋空空。叹着气回到桐和时，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十分钟，校园里三三两两有结伴的学生，十一独自走在林荫路上，阳光虽有些迷人眼，但她还是能感受到有人投来的打量目光。

“是她吧？”

“嗯，就是她。”

“没想到啊，长得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居然会做这种事。”女生们窃窃私语，男生们目光轻浮，这让十一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并不知道一个午休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记得早上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上课的预备铃响起时，本想逮个人问问的十一也只能暂且作罢，略略加快脚步回到D组，原本热闹的教室在她出现的这一刻突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什么意思？”总觉得午休期间有什么和自己相关的事发生了，毕竟现在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这么怪异，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十一便直接开口问道，只是似乎，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特别是高桥，这会儿看起来颇有些为难。“是我做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情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不是黑羽。”青山连忙摆摆手，然后走近前来。“事实上是……哎呀你自己看吧。”将手里的单子匆匆塞到十一手上，青山的眼神飘走了，她实在不敢看十一接下来的反应。

摊开手中褶皱的单子，十一的目光沉沉。

那张纸上印着张黑羽从妇产科出来的彩色照片，她的脸色苍白，刚做完手术的憔悴模样完全无法掩盖，于是十一瞬间便明白了一路上那些打量的眼神是因为什么。“谁发的。”将纸张重新捏成团，十一复又看向青山。

“不知道，午休的时候突然从天台上撒了一大把下来，被风吹了吹，飞的到处都是。”

“我明白了。”

“但是黑羽，你真的去堕过胎吗？”

“佐佐木！你瞎问什么呢！”高桥皱着眉推了佐佐木的肩膀，这种事就算是真的也不该是他们这些男生关心的。

“大家都知道了，有疑问的也不止我一个吧，而且黑羽这样做算个人作风有问题吧，桐和明明都三令五申过……”

“别说了佐佐木！”高桥赶紧捂了他的嘴，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十一。

桐和是所私立学校，虽说不会干涉学生自由恋爱，但也会要求大家爱惜身体，所以黑羽算是桐和建校以来第一个未婚先孕又狠心堕胎还被宣传的满校皆知的人，有没有隐情，她首先都会遭人议论，这对于校园风纪的维持并没有好处。

“所以个人情感问题也能算是作风有问题吗？”十一看向佐佐木，毫无表情的脸让人琢磨不出情绪。

“难道你真的去……”

“是又如何。”

“你……”D组人皆沉默了，高桥一个人自然捂不了所有人的嘴，但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十一居然会这样直白的承认了这件事，松开了佐佐木，他退回到桌旁，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了手机。

“我从来没在人前营造过什么完美形象，而且我想，无论如何这事也是我的个人**。你们想讨论我自然无法阻止，你们要认为我剥夺了一个胎儿的出生权我也不会反驳，但你们如果要把这事延伸到校外影响到其他人，无论是谁，我都会去追究的。”十一在这里说的，自然是在京都集训的悠太和泽田，数学竞赛不同于体育竞技，如果脑子里太乱，是很容易影响发挥的，她并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到悠太，所以此时此刻她也只是直直看着高桥。这让高桥放在桌下的手顿了顿，已经打好的讯息也没能按下发送键，他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

不知是不是十一的气场太冷，D组如今确实没人敢继续接话，直到教室门被叩响，内藤出现在了班级门口，他的身后跟着的，是面带愁容的村正。

“黑羽，你跟我过来。”让村正负责维持D组秩序，内藤将十一带离了班组，不用说都知道，他肯定也是知道了这件事。

“村正老师，黑羽会怎么样？”高桥关切的站起来，这突发的状况打的他有些措手不及，被十一眼神警告后，他现在倒真不知道该不该发出这条讯息了。

“我不知道，但这件事情学校会处理，你们要做的就是不再讨论。”村正摇了摇头，在办公室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她都震惊了，但内藤都来了，这就不是她一个班任该插手的事了。“不管黑羽私生活如何，至少她在D组的时候没有带坏任何人，更甚至于，她还有在把你们往好的方向带，所以在我看来，你们不应该像其他人一样质疑她的品性。自己家的墙倒了还去推？D组不该这么不团结吧。”

佐佐木的脸红了红，这会儿抱歉的低下了头。“对不起。”

“所以现在，把你们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丢掉。”村正严肃地拍了拍黑板，话是这么说，但她自己的眉头也没能舒展开来。

十一被内藤叫走了整整两节课的时间，再回到D组时，看起来倒是面色平静。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的收拾东西，高桥见状，正犹豫着该怎么安慰她时，佐佐木已经在做完心里建设后站到了她的桌前。

“那个，黑羽，对不起，之前我不该那样问你。”

将一本书放回背包中，十一微微抬头，看到佐佐木的眼神低垂，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你不必感到抱歉。”

“还有一节课，你收拾东西干嘛去？”

“我啊，停课了，现在就得离开学校。”将背包拉链拉上，十一笑了笑，有些自嘲起来。

“停课？为什么是你停？”听到这个消息，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致的看着十一。

“扰乱校园秩序，我得为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买单啊。”

“但凭什么只罚你？”

“毕竟确实是个丑闻，冷静冷静挺好的。”起身，将背包斜跨在身前，十一将椅子推好，有些自嘲起来。“部长，帮我和宫本老师说声抱歉，部活训练暂时参加不了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现在难道训练更重要吗？”高桥有些火大起来。

“训练当然重要啊，毕竟我这破烂的人生也就这点成绩能拿得出手吧。”

“你放屁！”高桥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声音拉高的同时，手也疼的默默背到了身后。“你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看的重要一点？你劝我的时候分明不是这个态度。”

“部长可真凶。”顿了顿后，十一笑出了声。

“课堂笔记我会帮你记的，然后每天送过去给你，你可别想就这么一蹶不振。”轻咳两下，高桥别扭的说道。

“好，谢谢部长了。”

“调整好自己，你是D组的一员，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好，我会努力的。”站在教室门口向班里的人欠了欠身，十一淡笑着，随后转身离去。

幸村此时还不知道桐和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惯例，他在下课后让渡边帮忙把课本带回宿舍，自己则出发去桐和田径部陪同十一训练。

都大赛之后，他和宫本高桥等人打好了关系，时常会作为观众在田径场上围观训练，当然，他偶尔也会进场帮忙，活像个热心肠的编外社团经理。只是今天出现在田径场上时，幸村感觉到了一丝怪异的氛围，找了一圈没能找到十一，他有些奇怪了起来。

“高桥桑。”直到高桥从面前跑过，幸村招了招手，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千织没来？”

高桥被问的缩了缩脖子，然后僵硬的回过头看。“幸村学长来了啊……”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满脸透露着心虚。

“千织呢？”

“她……请假了。”

“请假？千织生病了？”还以为十一是今天都没在，但看高桥的飘忽神情，幸村又觉得并不对劲。

“她……呃，没生病。”

幸村收了收笑意，此刻敏感的猜测到了什么。“今天田径部的氛围很怪异，高桥桑的表情也不自然，所以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吗？”

“我没有……”

“她出事了？”

“……幸村学长你饶了我吧。”高桥只觉背脊发凉。十一的警告他记得清楚，所以一路跑下来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甚至都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告诉悠太今天的事，结果幸村倒是先察觉到了什么，这可真是让他头疼。

“所以是什么事？”

“我不能说……”

“如果是千织禁止你便不说，那我或许应该找泽田桑聊一聊，我猜他大概也是对此一无所知。”说着，幸村还作势要走，果不其然诈的高桥猛猛跺脚。

“她被学校停课了！”

“因为什么？”

“有人在学校里散布了她的一些过去，内容过于**，我真的不方便和学长细说，不过学校为了稳定事态，停了她一周的课，她下午就离开学校了，这会儿在哪儿我不知道。”

幸村的眉头皱了起来，高桥虽然不明说，但他也能明白这其中是有大问题的。“被散布**她也算受害者，但你们学校居然先拿受害者开刀，很没道理啊。”

“我想学校可能是基于保护黑羽的心态，她如果一直在学校里走动，光是轻浮调笑的声音就止不住。她虽嘴上说着并不在意，但人又怎么会毫无情绪呢，总归现在学校也在调查，所以我想，让她回去安安静静的待几天也是好事。”

“我要去找一找她了。”

“幸村学长……你如果有一天知道，黑羽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完美，你会离开她吗？”

“离开她？”幸村有些不解。“我又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出众而出现在她身边的，不管她的过去如何，我不会在意，更不可能因此放弃，事实上，千织要是这次能趁机依赖我，我还会觉得赚到了呢。”

“幸村学长倒真的很不一样。”

“机会总是要自己把握的。”幸村多少也算了解十一，他知道如果放任她一个人，她确实什么都不会说，但以后再想帮她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现在，他必须先找到她。

果不其然，电话是关机的，向桐和外走去时，幸村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机放回兜里。高桥没有告诉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本来还在揣摩，但很快便知晓了一切。

路过教学楼时，幸村的眼神敏锐的捕捉到一张熟悉的面容，他的眼睛兀的睁大了几分，因为他看到了眼前的地面上那张宣传单，这大概是学校老师负责回收时不小心掉落的一张纸，现在被幸村捡到了。

“混蛋！”幸村气的有些发抖起来，他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存着这么大的恶意。忍不住一拳锤在树干上，纸张被他紧紧揉做一团，幸村将脑袋埋在了臂弯之中，抵着树干缓了一会儿情绪，片刻后直起身来，继续向校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