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4章 四

当金井安排好警员到各自点位准备，打算开展营救行动时，井上住宅的门在此刻不合时宜的打开了，十一光着脚走出来时，手中还拖着个昏迷着的井上，北川将双手举过头顶，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跟在后面，这场景着实把在场所有人看的一愣，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来解救人质的，但现在看起来绑匪反倒是被制服的一方。

“九条小姐，你没事吧？”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也只是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的金井挥了挥手，便有几人上去扣住了井上和北川二人，另外有人进了房子勘察现场。

“我没事。”

“阿绪！”在金井确认现场安全后，信玄着急忙慌的冲上前来，想要好好抱抱自己的女儿，没想到却意外的扑了个空。十一并不喜欢与异性接触，就算只是关心的抱抱也不行，所以在信玄飞奔而来时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躲开了，这让信玄张开的双手停在了空中，看起来有了一瞬间的尴尬。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在出来前，北川用手机给她在网上搜索到信玄和相原之前参加拍卖会的照片，所以十一现在才能堪堪辨认出信玄与相原二人。与九条不同的是，十一并不是个多么亲切随和的人，所以接替了九条身份活着的她也只是站在夜色下，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发现了十一对自己接近的抗拒，信玄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与她失去联系的这一个多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虽然他也发现了十一手腕上的两道狰狞伤口，但因为担心会让她觉得不适，他的手也只能无助的腾在半空中。“手疼不疼？这些混账玩意儿，爸爸会收拾他们的。”想冲过去好歹给他们两拳，但步子刚迈出去就被十一伸手拦住了，这倒是让他非常意外。

“他们内部意见不和，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对我做什么，你放心，这点疼不要紧的。”

“小姐，先上车吧。”发现十一赤着脚站在路上时，相原将后备箱常备的拖鞋放在她跟前，然后给她的肩上披上外套，这种有分寸的接触十一并没有非常抗拒，她轻轻点了点头，跟着相原往车边走去时，与站在那边等待的幸村对视个正着。

“幸村？”看着站在车旁可以称得上漂亮的少年，十一想起了北川所言，他说九条在立海很喜欢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是属于放在人群中也很亮眼的那类人。虽然对于幸村并没有什么记忆，但不知道是不是来自于原主身体的本能反应，十一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于是她不禁有些感慨。“确实很亮眼啊。”

“什么？”幸村有些没听清十一低声感慨的话。

“看起来好像给你们添麻烦了。”打量了一下站在一处的另一个少年，十一猜想这应该就是真田，既不是九条家的人，也不是警视厅的人，那他们两个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被顺带着来帮忙的。“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活着，怕是有些人会很失望。”

“有些人？阿绪知道是谁指使的？”信玄跟着过来安顿时听到十一这么说，瞬间有些不淡定了。

“我不知道。”她虽然不知道，但她并不慌张，西蒙家族将她作为继承人培养的这么多年教会了她很多东西，敌在暗她在明的状况也遇到过很多次，所以只是抓个人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井上弘嘲笑我得罪人而不自知，我承认他说的对，变成这样确实是我的错。”

“阿绪瞎说什么。”

“但如果她只是在立海做点小动作，我本来也不会想跟她计较下去。”

“你要做什么？”

十一看了眼黑着脸发问的真田，原本还以为他要一直当个桩子杵在一旁的。“当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喽。”说罢她在脸上挂上了一抹笑，虽然语气轻松，但却让人听着汗毛倒立。“在我看来，她走的最错的一步就是花钱找了两个人绑架我，如果真想让我消失，倒不如直接捅我两刀来的实在。当然，她要是真敢亲自动手，我说不定还能敬她有点胆识，只可惜就算花了五十万又如何，如此费尽心思隐藏身份，连交易都不敢冒头，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话间，十一将注意力放在周围窜动的人群中，她有预感，策划这件事的人其实就藏在附近，所以在眼神扫视了一圈后，她注意到了路灯下隐藏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

果然来了。确定了自己心中猜想后，十一了然的笑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是要玩起来才有意思，她已经开始期待老鼠在学校里要如何伪装自己了。

“所以你还会回来上课吗？”

“为什么不回来？”十一看着幸村，并不明白他的疑问从何而来。

“你的家人告诉我，你要离开立海。”幸村指了指相原，他刚还在为以后可能见不到九条而有些失落呢。

“老鼠还没抓到之前我不会走的。”开玩笑，她才不能忍受吃了暗亏就落荒而逃，虽然吃亏的这个人本来也不是她自己。

“等一下阿绪，你还没有和我商量。”

十一看了看信玄，再看了看幸村和真田，然后她把目光放到了相原的身上。该说不说，相原确实是个聪明人，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但他也明白十一需要与信玄有谈话的空间，于是他心领神会的安排了车，将幸村和真田首先带离现场。

“你不应该再回立海。”等到没了旁人，信玄才继续说着。“今天的事情处理完，我就让相原给你办退学手续，我们回东京，回冰帝，总之我不会再让你独自回立海。”

“我不是个愿意吃闷亏的人。”

“爸爸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这件事还是交给警视厅调查吧，那个人既然还藏在暗处，你回去立海就是活靶子，神奈川不比东京，我没有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

并没有急着反驳信玄，十一只是倚在车门上，开始自顾自的讲起了故事。“有一个女孩，曾经很喜欢一个男孩，为了追逐他的身影，女孩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城市，只身来到男孩所在的城市读书。因为有些偏执的纠缠，她在不知不觉中惹怒了另一个同样喜欢男孩的女孩，那个女孩想要让她以最狼狈的方式从男孩的世界消失，于是想出了一个恶毒的办法。她找了一个刚刚结束牢狱生活的男人，询问他是否想要一夜**，还大方的支付了高额的报酬诚意聘请他实施计划，她为那个男人提供了拍摄器材和女孩的行迹路线，只要求男人能把女孩最狼狈的一幕拍成视频传播出去，最好是能直接传到那个男孩眼前，这样一来，名节尽毁的女孩必然没有脸面再出现在男孩面前，而向来站在高处的她或许还会因为无法接受变故崩溃自杀，多么一举两得的招数啊。”

信玄看着平静的说着这一切的十一，心疼的无法开口说话。

“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双手被绑在一起，但双腿却是分开束缚的，为了拍摄的画面感他甚至还出去买了装饰品。那人所做的一切已经触及我的底线，这不单单是我在人前的形象问题，它已经涉及到尊严。警视厅的调查进度如何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必须亲手把她揪出来，你如果非要我回东京，我也尊重你的决定，只是从此以后九条七绪不再是她自己，她在心里永远会记得这一天，记得那个昏暗的房间，记得她可能遭受的一切。”十一看着信玄，一字一句严肃且认真，如果以九条的身份存活下去还需要亲人的帮助，那她也只能尊重身为父亲的信玄的决定，虽然在她看来，抓住幕后黑手，总能让九条不知去向的灵魂得以安生。

信玄沉默了良久，似乎在心中也做了极大的斗争，他看向十一的眼神充满不舍，但他也觉得十一说的很对，九条七绪活了这么多年，向来爱恨分明，又怎么会容忍自己让别人这样暗算。“我不想你出事，你母亲走的急，我只剩你了。”思索良久，信玄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我真的可以放心吗？”

“你可以的。”回应他的，是十一异常肯定的话语。

相原安排了人把幸村和真田先送回去后，回来看到的就是两人之间的迷之沉默，他的脚步微微有些停顿，犹豫了几秒才继续走上前去。“小姐，警视厅那边传话，需要你去配合调查。”

“你陪我去吧，正好有点事要拜托你。”

“我也一起去。”

与信玄一起坐在车里的时候，十一默默看向窗外，眼中闪着光亮。这里灯火璀璨的夜晚倒是与她所生活的世界不同，出行的工具，通讯的方式，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如果现在的自己不需要为九条善后，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吧。

上辈子的自己，过得实在疲惫，如今开局虽然略显糟糕，对比之下却也是轻松自在很多的。

“九条家，有自己的情报网吗？”

“小姐想查什么？”惊讶于十一突然的发问，相原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靠在窗边的人，很快的捕捉到她话中的意思。

“在立海，能用550万预算办一件事的人。”这是她从井上嘴里得知的数字，北川后来告诉她，这笔钱一般家庭高中生并不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来，所以她猜想幕后人应该也是个家庭条件优渥的富家子弟，立海只是个普通高校，那能拿出这么多钱办事的人应该不会有多少。

“我查到告诉你。”

“另外还有一个人，我有些好奇。”

“小姐倒是很少有感兴趣的人。”

“是嘛。”微微回过神来，十一并没有理会相原的疑惑，只是继续说道。“那就想办法，帮我把北川信保出来。”

行驶中的汽车急刹停下，因为惯性，十一猝不及防的被甩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撞的她脑袋有点发晕。

“你在想什么？”不止是相原，连信玄都听不明白了，他没记错的话，北川信不是绑匪之一吗。

“北川信与井上弘不是一类人，他只是胁从犯罪，我对他这个人很感兴趣，所以我答应他可以对井上手下留情，条件就是从此以后他不再与井上混在一起，并且为我做事。事实上，北川本人确实没有对我表现出什么恶意，相反的，他还帮了我不少。”

“你相信他？”

“我不是相信他，我只是单纯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信玄与相原面面相觑，如今十一的行事风格着实让他两猜不透。“阿绪，你怎么好像突然变了很多。”印象中，九条七绪并不似现在这样有些独断专行，她唯一固执己见的也只有要求转学立海的那一次，平时的她总是温温柔柔、平易近人，在冰帝一众师生的风评中，她也向来是最好相处的那一个，只是从辻堂回来的人似乎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她那清冷疏远的模样令人陌生。“如果这不是一个讲究科学的世界，我都要怀疑你被人偷换了灵魂。”只不过到最后，信玄也只能玩笑似得压下自己心中离谱的想法，毕竟灵魂置换这种灵异事件在现代社会怎么可能发生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九条七绪可以不用活在别人的暗算之下，那不也是一件好事？”十一笑了笑，也不敢承认信玄说的对，只能一语揭过这个话题。

说实话，如果信玄问她九条去哪儿了，她也回答不出来，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这里。对弑父理由绝口不提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好要就此长眠了，谁知道还有灵魂重生这一出，就像强迫着一个想要安息的灵魂继续工作一样，其实她也不想的。

“不要瞎说。”

“好，那不说别的，就说说北川信保不保的出来吧。”收敛了笑意，十一复又把话题迁回去，她看着相原，眼神中透着难得的认真。

“给我时间，我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