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16章 十六

自那日迹部来了一趟立海后，九条又请了几天假，真田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只知道体育老师中村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脸上止不住的气愤。

九条唯一的苦手科目是体育，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跑不了几步，为了不让自己跑的难受，体育课她几乎从来不服从中村的课程安排。短短一周半，九条在校的时间不超过两天，从其他学生口中听说九条在网球部打球打的很活跃时，中村心中一股无名火腾了起来，他本来就很不喜欢这样不听安排的学生，更别说是现在了。

什么意思？体育课不愿意多运动，当个经理反而满场跟着训练了？中村的心中有些怨念，他觉得自己被狠狠甩了脸面。

想要伺机惩戒一下，结果却听说九条又请假了，他心里的气憋了几天，决定下次见到人一定要予以发泄。他才不管九条是什么财团千金呢，他得先平复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所以真田其实是知道中村大概有什么计划的。

又是三天未见后，真田在第四天的早训见到了十一，比起请假前，她看上去竟更消瘦了，而且仿佛是睡眠不好，就连眼下都有了些黑青色。“九条。”将肩膀上的网球袋放下，真田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提前给十一打个预防针。“今天有体育课，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十一只觉这话有些怪异，为什么要有心理准备？“是有什么问题吗？”

“中村老师对你有些意见，这堂课可能会针对你。”

“哦？”原来只是被体育老师盯上了，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他想罚就罚吧，总归整不死我。”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十一点了点训练器材数，并不打算把这当回事。

在她看来，所有整不死自己的行为都无需放在心上。

与信玄和相原说明白后，作为九条的日子照旧，只不过对于自己，他们明显疏远戒备了些，对此十一并不那么在意，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也并未把这事告诉第三人，所以迹部还是会到医院看望自己，像青梅竹马那样。

只是十一这两天都睡不着。

西塞失去踪迹的这两天，她的心头就像有了一根刺，没法闭上眼睛休息，因为仿佛一躺下去，就又会回到被西塞挟制的那两年痛苦时光，所以吃不下也睡不着后，只是短短两天，十一就有些状态不对了，就像真田现在看到的这样。

真田看着那个走路似乎都有些虚浮的人，默默的挪步到幸村的身边。“九条看起来，不太对劲。”难得的关心，让幸村有些挂心起来，连带着柳也将注意力挪了过去。

幸村与柳对视了一眼，作为整个球场唯二知道十一是因为什么才请假的人，对于她现在的状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都知道她体内的毒素已清，照理说休息了两天的人没可能会比之前状态更糟糕，于是只想想他们都明白，还有别的问题存在。

“看她眼下的黑青，看起来是没睡好，要不，让她回去睡一会儿吧。”

“我也这么认为。”幸村点了点头，颇为同意柳的主意，网球部就这么一个经理，总是可以多照顾一些的。于是在看着大家开始热身跑之后，他抬脚向十一走去。“九条。”温柔的声音响起，唤回了十一的注意力，她一抬头，看到是幸村在说话。

“怎么了，有新训练要加吗？”

“不是。”谁知幸村只是摇摇头，然后伸出一只手。“训练成绩记录本给我吧，你回去休息一下。”

“说起来，幸村应该不知道吧，那个人已经抓到了。”

“抓到了？”幸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记得她在立海的时间也就两天吧，什么时候的事？

“嗯，就在清水之后的第二天。”

“是吗，那是好事。”

“所以幸村可以像以前一样，不用勉强自己来与我客套。”

“没有勉强哦。”虽然不知道中间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幸村看出来点十一的变化，似乎因为睡眠不足或其他原因，她显得有些烦躁了。“经理也是网球部的重要一员，不论过去，至少现在九条就像正选们一样，是需要关心的一部分。”

十一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我没有呛你的意思。”说来她确实有些烦躁了，果然被西塞影响了不少。

“你看起来，好像睡不好。”幸村指了指她眼下的黑青。

“不是睡不好。”十一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这两天都睡不着。”

“九条是有心事吧。”幸村没有体会过整整两天睡不着的感觉，但他也明白，这是心里有事的表现，只是十一看起来很擅长隐藏，如果不那么敏感，或许也看不出她这点细微的烦躁。“如果无法诉说，那或许你可以借由某些事情宣泄一下。”

“打球吗？”十一笑了笑。

“你要是想倒也可以。”幸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在此之前我姑且多嘴问一句，九条除了睡不着，饭能正常吃的下吗？你的状况看起来可比之前更糟糕。”没得到回应，但幸村也算是确定了一个猜测，他看着她纤细的手脚，明白她如今的问题不只是睡不着这一个。“看来，有些麻烦哦。”

“哈哈。”干笑两下，十一不说话了。

“有多久了？也是两天吗？”

“嗯。”

“明白了，九条坐一会儿吧，不要蹲着了，免得一会儿头晕，我去去就回。”

十一就这么看着幸村跑远，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但她采纳了他的意见坐回长椅上。虽然她平时也不怎么爱吃东西，但整整两天食不下咽后，饶是她也有些头晕了起来，果然，九条的身体素质还不是那么理想，她明明从前也没这么脆弱过。

用手撑着脑袋轻轻揉捏的时候，十一的眼前出现了两个人，抬起头，她看到幸村回来了，他的身边是柳，柳的手中则端着一个杯子，因为不透明，所以也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但她闻到了空气中掺杂的些微甜腻感，是她很讨厌的甜味。

“糖水，喝了它。”

“能拒绝吗？”看着被递到眼前的那杯糖水，十一捏了捏鼻子，脸上写着些嫌弃。

“你如果不想低血糖晕倒，就把它喝了。”看十一的表情，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手中端的是什么非常苦口的药剂，可他明明记得九条是个很喜欢吃甜点的人。“我可不想背一个体力不支的人去医院挂水。”

背？十一的眼皮跳了下。

事实上她也不想被人背着离开，那还是喝了吧，虽然闻着就让人反胃。将柳手中的杯子接过，深吸了一口气后，十一捏着鼻子将糖水一饮而尽，颇有种英勇赴死的感觉，这倒让幸村和柳都奇怪了一把。

这明明，只是一杯糖水而已吧。

“A组的体育课安排在下午，如果说中村老师真的像真田说的那样要针对你，那中午这顿饭，你无论如何要吃点下去补充体力。”

“倒也没那么严重。”

“所以今天的午饭，和网球部一起吃吧。”

“……啊？”十一的思维停顿了两秒，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柳帮她决定的事。

“当然，九条要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我也可以让迹部过来想想办法。”

“幸村这样可不道德。”

“怎么会，只是受人之托帮忙多关照一下。”幸村的脸上笑容依旧，似乎一点不认为自己话语中带着些威胁意味。都说迹部多少算是最后一个能稍微压制九条的人，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是对的，看到十一脸上的无奈和挫败，幸村笑的更灿烂了。

而十一主要是觉得，再让远在东京的人特意跑来一趟，未免也太麻烦人了，她倒不是真的怕迹部。

所以她最后妥协了。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结束时，还没收好课本，十一的桌旁就站了一个身影，一抬头，是黑着脸的真田。

“走？”真田手中拿着他的饭盒。

“啊，真田先去吧。”十一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自己的包，她没有带便当。“我买点东西再去。”

“九条家今天没给你准备便当吗？”

十一回想了一下今天出门的情景。

应该是准备了吧，但是她没胃口吃，自然就把东西忘了。

相原原本还会负责监督，但最近他在躲避她，毕竟她不是九条本人，不想面对也很正常，于是今天她的包里除了书和钱包，并没有便当盒，而且似乎，连联络的手机也忘了带。

“啊哈哈。”其实去买点也一样，反正她都不想吃。

“走吧，我陪你去买。”很想教训人过分松懈，但是真田忍住了，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带头往便利店走去。

立海高中部的便利店，比起国中部要大上很多，升学压力更重时，没带便当的学生们基本会从店里买点吃的对付，然后找个地方坐着看书，于是为了确保营养均衡，高中部食堂与便利店联合，总会在午间推出不少优惠又量大的便当组合。

切原就时常会来这里再买一份饭，给自己午间加餐。

切原此时正站在货架前犹豫，九条原本在时，他倒没怎么过来加过餐，但最近一周半，十一没来和他们一起吃过饭，于是吃A套餐还是B套餐便成了他每天纠结的事。

好想每个来一份，但是零花钱似乎经不起这么折腾，切原苦恼的揉了揉头发，然后掏出了一枚硬币。

要不抛正反决定吧。

硬币刚刚腾空飞起就被人截了胡，想要发火，但转头看到仁王的脸时，切原生生把到嘴的骂声咽了回去。“仁王学长你干嘛啦。”好险，差点就要被抓着机会整回来了。

“怎么又在纠结，昨天选A今天就选B不就行了？”仁王觉得昨天他似乎也见过这个场景。

“我其实，都想吃啦。”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仁王啧啧两声。“再不去集合，真田一会儿要黑脸了。”虽说只是午休一起吃饭，但仁王仍记得切原有天中午来的很迟被真田训了一通的画面，就好像是他训练迟到一样。

“有道理。”提到真田，切原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副部长骂起人来可凶了呢，他到现在都害怕。

“都想吃的话，我请你吃吧。”一个女声在一旁响起时，切原的耳朵动了动，一回头，他看到十一与真田站成一排，两人似乎看了很久戏的样子。

“九条学姐！”高兴的扑上前去，被人精准闪躲开，十一将切原看上的两个套餐都拿上，然后转身就去结账。“学姐今天要一起吃饭吗？”

“是啊，被幸村抓包真田监督，今天没跑掉。”

“学姐变了，虽说这段时间总共也就在两天，但以前中午你都会来一起吃饭的。”言下之意，切原在抗议十一唯二的这两天都不来，他都想念她了，当然还有她的高级便当盒子。

“九条今天居然来便利店？”仁王一手拉着切原的衣领子，以防他再扑上前去，一边打量着这个几乎算是便利店稀客的存在。九条七绪从来不会来便利店买饭，而且，真田也不会陪她一起来，所以今天这个组合怎么看都很奇怪。

“今天便当和手机都没带。”

“哦？”这倒是真稀奇。“不过我说九条，你们女生对身形要求这么苛刻的吗？你都这么瘦了还要减肥？”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短短几天又瘦了一圈的人，仁王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女生们的爱美标准。早训时十一早早就回去了，热身跑回来他就没看到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居然变得这么瘦，这小胳膊小腿的，看着都让人一度怀疑九条家在苛待自家小姐。

就好像一天天没给饭吃一样。

“仁王也不差哦。”

“所以你就吃这个？”看着结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白米饭团，真田的脸黑了几分，他记得下午是有体育课吧，这都不如巴掌大的白米饭团能顶什么用？

“续命套餐，这不好吗？”数了钱付完，十一将两个套餐和一个饭团装进袋子里后抬脚就跑，只一眨眼的功夫，真田就发现眼前人跑不见了。

“哦呀，跑的真快。”仁王啧啧两声，对于十一的跑路速度表示惊奇。“真田，我看你都不见得能追得上。”

“开什么玩笑。”真田不觉得自己追不上。“人这么多的地方禁止快速奔跑！”他觉得自己是要制止下这个在人群中到处乱窜的人的。

于是，立海高中部的校园里，多了两个追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