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绪 第13章 十三

重新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灰暗天花板，十一撑着身体坐起来，这熟悉的场景让她不禁皱眉。难道自己又重生了？可是九条的事情还没解决啊，要是被一个小小的毒素就放倒了的话，那也太丢脸了。

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再睁眼时，十一发现自己身旁的座椅上多了个身影，那人蓝色的长发和熟悉的面庞都在提醒她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变回来了。“九条？”抬起手晃了晃，在十一的轻声呼唤下，九条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就像是机器开机了一样，她看到她眼中渐渐浮出生命的光点。“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

从说话语气判断，十一觉得九条如今并不是那个精神异常的九条，再环顾一下四周，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不过看起来，倒像是什么意识空间。“我还以为你消失了。”既然摸不清状况，十一觉得还不如直接询问本人，有太多事情，她想慢慢问她。“是因为我被毒倒了，所以才能见到你吗？”

“或许是，我不太清楚，自辻堂那日失去身体控制权后我睡了许久，这么讲来，可能确实是被毒醒的。”

十一感觉这是个冷笑话，她只得尴尬一笑，关于这事，她倒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都不是现在的重点，如果九条一直都在，那是不是自己可以把身体控制权还给她，然后安心的追求往生呢？

“只是我或许回不去。”但在她提出问题之前，九条率先给出了答案，这倒让十一有些惊讶。

“如果是忌惮那幕后之人，我可以帮你揪出来，然后再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谁知九条竟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我向上天求来的救星，人想要得到什么时，总要先付出些什么，从你帮我保住九条七绪的尊严那时起，我就失去了作为九条七绪生存的机会，这是等价交换，我不会怨。而且老天或许觉得做人应该说话算话，即便现在我能与你见面，但我似乎也夺不回那具身体。”

“你不怨我吗？”

“我该怨你什么？”

“我抢走了属于你的人生，还改变了你原先十几年所打下的生活基础。”

“可是，你不也是被我拖下水的那个人吗？”沉睡的这段时间，九条的脑海中浮现些属于十一的过去，她看到了她决意赴死而不辩解的模样，她想，或许因为自己的祈求，反而强拉了一个本想好好休息的人出来继续工作。

十一的眼睛微微眯起，她似乎听懂了什么。“九条，你看到我的过去了吗？”

九条的身影怔了怔，她确实看到了，说实话在看到十一冷着脸一刀刀剜了那人的血肉时，她被吓得缓了好几天才能缓过来。“我想，你过去一定过得很苦。”但能缓过来后，九条又觉得十一只是过得太苦，所以真的见到人时，她也不会太害怕。

“我们生活的世界并不相同，如果你以后还会见到什么过去，想点别的事，尽量不要去看。”

“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过去的。”

“不是责怪你，只是让你少看一些，以免对你的心灵造成伤害。”摇了摇头，十一在脸上扯出一丝苦笑。目前看来，她与九条之间，似乎是有记忆交换的过程存在的，她倒不是怕被她知晓过去，只是在十一看来，那血腥的记忆并不适合九条这样在近现代生活幸福的人观看。她夺不回自己的身体已经很可怜了，再用这样血腥的场景吓唬她，那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我虽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九条，你既然一直都在，那就代表你总有回来的一天。”

“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发现了吗？你如今的精神状态非常稳定，并不像我看到的治疗日记上那样异常。”

九条想，如果不是十一点明这点，自己或许一直不会注意到这个变化。自母亲去世后，她便深受情绪反复的折磨，很想好好压制，却又无法控制，到最后甚至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所以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静下来过了，这倒让她觉得神奇。“我好像确实，变的正常起来了。”

“所以我想，上天或许并不是想惩罚你什么，相反的，它应该是在拯救你，顺带着拯救一下我。”

“拯救我？”这倒是九条没有思考到的角度。

“以你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时，我偶尔会感叹这个世界美妙，我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蓝天白云，也从来不曾这样轻松自在的生存着，所以我想，你所求的老天爷或许是个充满善心的人，它给了你恢复正常的机会，也给了我从头来过的机会。”

“你发现了啊。”空气中传来陌生的男声，这让十一和九条都有些警惕起来，从床沿边跳下来，她将九条护在身后，然后看到从虚空中现出的一个身影，是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他的发色火红，倒是与他这一身灰暗装束有些不太匹配。

“你是谁？”没想到自己大胆的猜测能得到印证，十一打量着眼前人的身形，习惯性的警戒着。

“一个游走于各个时空，随缘拯救有才之人的人。”

“人？”很明显，十一并不觉得他是个人。

“……”男人的嘴角抽了抽，很想保持这种高冷形象，但他本人却是藏不住情绪的人，所以被十一质疑了一下，他就垮了脸，啪的一下坐在了地上。“好吧，其实我只是觉得你们的人生过的可惜，想要看一个改变罢了。”

“是吗？”十一的脸上写着怀疑，这人看起来就像是漫漫人生过得无趣只想凑个热闹的样子。

“毕竟这千万年来，我很少出手干涉他人的人生。”

“所以你只是日子过得无聊想找点乐趣对吧。”

“……别说的这么直白。”尴尬的干咳一下，男人的视线瞥向一旁，有点不想承认这一点。

“神都这么闲吗？”

“确实很闲，虽然经常能听到别人的祈祷，但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做个旁观者。”

“这与世人口中的神可是相去甚远。”

“我说，你怎么好像很嫌弃我？好歹我也给了你从头来过的机会，都不想感谢一下吗？”坐在地上时，男人只微微抬着头看着十一显露在脸上的嫌弃，活了千万年，他看了太多人的一生，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手赋予人重生的机会，再怎么着，也不该换得一脸嫌弃吧。

“不想。”

“那她总是得到救赎了吧。”被噎了一口，男人抬手指着十一护在身后的九条，明摆着有些不信邪。“每个世界虽然各不相同，但其实都是互通的，在这个世界逝去的人，能够以其他身份投身另一个世界，所以要不是你们两人有渊源，今世又都令人可惜，我都不会提起这点兴趣。”

“渊源？”听到个稀奇的词汇，十一的眉头一挑，心中提起点兴趣。“我与九条原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吗？”

“……上辈子的事，就让它结束在上辈子吧。”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男人的眼珠子转了转，火速翻过这篇。“总之，不会让你白白替她挡灾，我可以许你一个愿望，在你替她改写这段本该灰暗逝去的人生，在你们两人都得到新生之后。”

“打你一顿也可以吗？”

“……你这人怎么不走寻常路？”男人的脑门上挂下三条黑线，别人许愿都会想要得到什么好处，他倒是没想到还有十一这样只想打他一顿的存在。

“我不喜欢被人指定的人生，而你却从一开始就摆了我一道，所以即便我会帮九条处理这个麻烦，事情结束后我也一定要打你一顿。”十一笑的灿烂，嘴上却并未饶人，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倒还是从前的自己，最喜欢微笑着说威胁人的话。“说这么多，怎么称呼？我总不能叫你‘那个很闲的神’吧。“

“……叫我克劳德。”

“那个，克劳德先生，我平时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见十一与克劳德交谈的差不多了，九条从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行。”

意料之中的被拒绝了，这让九条只能尴尬一笑。

也是，十一还要替她解决麻烦，她又怎么能突然上线给她添加麻烦呢，再等等就好了，总归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只要这件事解决掉，她和十一，就都能获得新生了吧。

十一以九条的身份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沉沉，医院的天花板是雪白的，对比九条所处的灰暗世界，这里倒是多了几分明亮，只是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道令人不适。嗖的一下从床上弹起，她看着手背上扎着的针头，这一瞬觉得碍眼。

本来她还和九条好好的在交流信息，但突然她就被带回了现实世界，看起来仿佛是因为点滴的注入，身体在逐渐恢复健康，所以因为中毒才能见到的人现在也见不到了。

明明九条的故事她才刚听到精彩环节呢，突然断联就好像电视剧放到精彩环节没电了一样，实在令人不悦。

“九条，你醒了。”正巧推门而入的，是下训后前来探望的幸村，十一有些意外，因为没想到这个只是合作关系的人会特意前来探望。

“幸村没回家吗？”

“想着应该来看看你的情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倒是扫了你的兴致，别说整场完赛了，连一局都打不完。”

“明明我才是和你打整场比赛的人吧，阿绪，你这样说可真是让人伤心。”迹部靠在门边，手中还拿着医生交代的口服用药，要不是翻白眼有失仪态，他都想一个白眼丢过去。

怎么会有人被毒放倒醒来后第一时间想的是比赛的事？

“相原在哪。”自觉翻过这篇，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十一习惯性的询问相原的去向，九条与她聊天时说，如果实在有担忧，只信任相原一人即可，而她也决定认同这个说法。在成为九条的这一个星期以来，她联络最多的那个人就是相原，在她看来，相原足够聪明也很有分寸，她很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

“他调了监控画面，已经找到动手脚的人了，现在大概和人正坐在警视厅里谈话吧。”走到床前，思考到十一说的害怕接近的话，迹部只是将手伸出，等她自己来接。“把药吃了，点滴我再叫人来扎上。”

“所以是谁？”摊开手接住水杯和药包，十一的心中满是好奇。

“你们A组一个叫清水美惠的女生。”

“她只是个小鱼虾吧。”似乎，在与九条的信息交换中还没听到过什么与清水的恩怨情仇，十一只记得清水是个不怎么多话的人，她坐在九条的后座，平时看着也有些胆小怕事。

“等那边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你去休息。”

“我其实已经好了。”

“好什么好，你睡了整整五个小时，现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吗？”

看着迹部脸上的不满，十一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这么看来，与九条相处的时间流速比现实中的时间流速要慢很多，她明明也没待多久，外面的时间已经哗哗过了几个小时，不过换个角度思考，九条一个人被困在那里应该也不至于太度日如年，她在被拉回现实之前，仿佛还发现克劳德给她弄了架钢琴在那。

“那九条休息吧，看到你没事了我也能放心一些。”

“幸村，我过两天回去哦。”

“好。”

“算我请假，可别加训加的太过分。”

“怎么会呢。”幸村顿了一下，然后在脸上挂上温和的笑。“我可还期待九条除外旋发球以外的优秀表现呢。”

“所以你不会学这球的时候就想着要打我脸吧。”等到幸村退出病房，迹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没好气的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哪有，我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当然，当事人是绝无可能承认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