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嬗可以说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虽然醒来便闻到了周遭一股熟悉且恶心的味道,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她先是轻松地挣脱开塞满了杨柳絮的被子,然后下意识地拉开衣服仔细确认。
等发现身上确实没有可疑的痕迹后,这才安心下来。
只可惜好日子不长,几乎是在她舒心的下一刹那,便有不少官兵破门而入,因胶东王断腿一事要将她擒拿归案。
原来是胶东王刘璋湘一夜之间被人打断了腿。
而栗嬗作为昨天最后一位和胶东王相见的外人,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首要的怀疑目标。
只是这里实在是难找,他们找了许久才发现得找一个人带路。可没有人愿意带路,于是一来二去,栗嬗刚刚睡醒,他们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一伙人一拥而上,完全不懂得怜惜,粗鲁地抓住栗嬗,就要将她拖走。
好在明璟在栗嬗周遭的邻里的告知下,急忙赶到了这里,并以自己明家长女的身份担保。
“我们明家来往之辈大家难道信不过吗?”明璟将栗嬗从那些人的手中取出,又一次强调,“我乃明家长女,我来往的人,便是明家信任的人。若大家伙不信任明家,不妨先想想我们家在长安那边的人有多少,再来考虑一下,明家来往的人,到底会不会做出那种小人行径的事?”
明璟左一个明家,右一个明家长女。听起来像是仗势欺人,但不好意思,目前来说明家确实有这个能耐。
而且谁家不指望着与明家交往颇深的李博士引荐?好让自家的孩子也能鲤鱼跃龙门,一跃成为人上人?
这个面子大家都乐于给现在的明家长女未来的明家家主明璟。
于是一伙人气汹汹地来,又灰溜溜地走。
随着无妄之灾的退散,栗嬗的脑筋也转了过来。她无比诚恳地和明璟道谢。
明璟下意识地掏出一笔钱,等看到栗嬗困惑的神情,这才发觉现在没有借口给她钱,但又不能收回来,要不然看起来很掉价。
便借机问道:“你昨天没有聊其他的吧?”
话虽说的笼统,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栗嬗摇摇头,“没有,昨天下雨他裸奔,我就赶紧把话说完跑了。”
“落、裸奔?”明璟惊讶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是啊,他出来见人连腰带都不系好,一下雨就开了。亏他用的还是绸缎的腰带,怎么下起雨来,竟是连我这个破草绳腰带都比不上?”栗嬗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啊?”
“容我先闻闻。”
片刻后,明璟眼睛一亮,“真的有一股味道,和长安那边据说是仿造宫中安神香的味道差不多。不过这个比那股味道要更纯更柔一些。”
“不过你那腰带可并非破烂玩意,伯母她们最近不是在试着弄火浣布吗?你这个腰带不就是火浣布的边角料弄出来的吗?听说它火烧不毁,雨浇不湿,再怎么说,光是拿你这条腰带去比他的绸缎腰带,都是自降身价了。”
“这倒是。”栗嬗摸着头傻呵呵的笑,“阿母叫我在你有空的时候带你过去,她们也给你这真正的东家准备了一套。就等着你去定夺用什么花纹和什么颜色了。”
“当真有我的份?如果有了它,那我在齐蘭面前可不得梗着脖子走了。”
栗嬗满眼笑意,“当然是真的,你现在要和我一起去吗?不过你来的时候见到了黑风吗?”
“我来正是因为黑风和一大堆小狗友堵着别人的门口叫,那人知道你家可能或即将发生大事,就跑过去叫我了。”
明璟想了一下自己的人带着吃的往哪走,这才给出了具体的地点,“如今黑风它们应该是在田垄上聚会。”
栗嬗不大高兴,“你又破费给它们弄了好些吃的?”
“黑风它们开心不就行了?更何况它们今天还立了功,吃点好的又怎样?你可别又训它,让黑风做好事却没有好报。”
“我又不是那种人。”栗嬗撇嘴,又拿了些钱出来,“喏,黑风它们今天吃的东西,这些钱你先拿着。”
“我可不要!”明璟反客为主,不接钱就罢了,还趁机反过来把手上的钱全都塞给栗嬗,“你要再给我钱,那我下次便不来了。”
栗嬗感激又无奈,“……那我们现在就去火锦阁?”
“不慌,我今天备了马车。我们坐马车去!”
奇了怪了,不总是说养马开销大,吃的喝的都得注意,所以平常都是驴车出行的,怎么今天破天荒的舍得用马车?
不过那股味道看来就是自己闻得快要吐出来的安神香了。
到底是谁在用这个香呢?
栗嬗百思不得其解,却突然想起自己早上挣脱被子时的动作好像做过无数遍。
那被子简直就和自己之前得宠时盖得手法一模一样!
怂包蛋来了?!栗嬗无比震惊,一下子都忘记了自己在马车里,直愣愣地站起来,脑袋磕个了正着。
栗嬗缩成一团,整张脸挤在一起,痛苦之余还不忘怀疑,不该啊!我不找他,他怎么会来找我呢?难不成他也重生了?不可能不可能!我都那么骂他了,他来找我怎么可能不要我的命,还留我到今天呢?
“可是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明璟关心道,同时拿出了红花油,询问栗嬗要不要涂。
栗嬗乖乖低头,任由明璟拆去头上的发饰。或许是因为低着头,她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我好像遇到了仇人来报仇,但是仇人现在可能还没发现我和他有仇。”
听起来还怪绕的。好在明璟聪明,一下子便抓到了重点,她一边动作轻柔地给栗嬗涂药,一边回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当做你不认识他?都说不杀无辜,你不认识他,和他没有瓜葛,不就是无辜的吗? ”
“要是他发现了,你也咬牙装作不认识他,这样对方就暂时那你没办法了。”
明璟不放心,又继续道:“不过要是对方不讲理,那也没关系。毕竟在绝对的单打独斗时,现在的你的身手,是能斩草除根以除后顾之忧。”
“啊?我吗?”栗嬗猛地抬头,看来是真得很震惊。
在她看来,怂包蛋虽然怂,但怎么也是那皇宫中的独苗苗,他离拥有天下只差一个座位那么轻松。
如果说刘璋湘是地头蛇,那么怂包蛋就是实打实的强龙。而且强龙已经在地头蛇的地盘压过地头蛇了。
自己真的可以吗?
自己这样真的可以吗?
似乎是看出栗嬗的顾虑,对她很自信的明璟循循善诱,“那人是男的吧?”
得到栗嬗点头的答复后,明璟继续道:“要不然你试一试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搭配来使用?实话实说,凭借你的美貌,只要能一直笑或者一直哭,其实又哭又笑也行,反正你只要让他觉得他是特殊的,就没有人能抗拒这一套。”
“那我为何不直接给他红枣呢?”
明璟反问,“可你不是和他有仇吗?难道你已然领悟了孔圣人的以德报怨?”
栗嬗立即回道:“不,目前还没有,以后应该也不想有。”
“你要觉得不妥,或者干了之后觉得不对劲,你就跑路!反正你的腿脚也足够支撑你跑的远远的,到时候我会照顾岳母和黑风的,你不必担心,正好也能和淘淘做个伴。”
“阿母也有伴吗?”栗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璟一时也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沾着红花油,她摸着鼻子心虚然后泪眼婆娑道:“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栗嬗稍微放下心来,把自己的生父一五一十告诉了明璟。
“我和你实话实说吧,我其实是阿母受到了惊吓才提前生出来的。据说阿父就是在我出生那天,不,他还没能见到我出生,就被人当着阿母的面砍死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惨死,但是他人缘似乎还不错?”
栗嬗眼珠转向右上方,“因为小时候周遭的人一看到我,便会感叹我和我那个死鬼阿父长得极像,现在看来确实挺像的,因为我和他在蹴鞠这方面天赋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阿父虽然来自岭南,却因打小吃的东西就不多,所以一直廋廋小小的。估计我也是受他影响,才这般……”
简单的话却犹如五雷轰顶,后面的话明璟完全听不进去了,如果栗嬗有父亲,那叔父算什么?
或者说,叔父真的是叔父吗?
可是栗嬗和自己的父亲长得还蛮像的?
……不会吧?难不成栗嬗其实是自己的妹妹?
栗嬗看着明璟这般沉思,便有些心虚,她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
明璟对自己很好,她是知道的。
怂包蛋可能来到了自己身边,她也是知道的。
承了别人的恩却在受难时拖别人下水,此乃不仁不义,她更是知道的。
阿母曾为了一口吃的,背着自己拿着刀,追了不发工钱的人三条街。没有人能欺负阿母,更何况阿母身边的大娘们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真发生些什么,栗嬗有能力去保证至亲全身而退,却无法保证非亲非故之辈安然无恙。
希望明璟能借此明哲保身,或者她什么都不要干了。
这样自己就能放下一切当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怂包蛋也只会觉得周遭人可怜,她们自然不会被自己牵连。
栗嬗摩挲着自己的左腿,这只腿确实踢进了不少球。
就是不知道用来踢人会不会是不务正业……
栗嬗:觉醒吧,藏在我左腿里的黑暗之力!
刘雭雭:总感觉小腿肚莫名的酸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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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