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去草径间倒浣衣水的林杳。
郑映萱做宫女时曾与林杳交接过绸衣料,眼下见着她,鄙薄道:“我当是哪里飞出来的凤凰,原来是只聒噪的麻雀儿。我说怎么一连好几月没见着林姐姐,原来还在旮旯拐角当宫女呢!”
她话里带刺,林杳也不挑明,只冷冷道:“夫人当初是勤侍宫女出身,想来是我不能比的。”
郑映萱听到“勤侍宫女”四字,脸色微微一青,扬起手来就要掌林杳的嘴。
林杳也不躲,仰着一张素白小脸定定立在那。语眉气不过,双手抱住郑映萱手腕,二人撕扯起来。
“红墙之内,两位佳人怎么就打起来了呢?啧啧,真煞风景。”
霄鱼宫外,逍遥走进一锦袍王孙,手摇烫金纸行草折扇,玉冠紫带,甚是风雅。侍卫阻拦不及,忙不迭哀求:“佶王世子殿下,且请留步,容小的们通禀殿下一声。”
佶王高毓辰豁开一干侍卫,笑道:“我碰巧路过霄鱼宫,就来看看我三哥。说什么通禀不通禀的,亲兄弟之间就剩了这点情分了吗?”
侍卫无人敢复多言。语眉侧目瞧去,自先惊了一惊。
她没想到高毓辰子袭父爵、年少统帅三军,竟生得这样一副俊美的近乎妖异的脸孔。
暗想他那位胞弟高昔辰也是轩朗儒雅,想来是继承了赵贵妃的媚骨天成。
思绪缥缈间,那高挑琼鼻、迷离桃眼已然近在眼前。
高毓辰一收折扇,广袖揽过郑映萱香肩,一手将美人揉在怀里,另一只手伸指逗弄堆雪的银须。不经意抬眸瞧见林杳也在,桃花眼角溢出一丝兴味来。
郑映萱撒泼撒娇皆得心应手,这会子公然蜷起粉拳头捶在他胸口,嗔道:“殿下!这两个没大没小的婢子合起伙来欺负贱妾!”
“哦,怎么欺负卿卿的?本王来给你出气。”高毓辰低眉哄她,一手不疾不徐解下腰间镶银缀玉的紫绶。
郑映萱葱指一对姜语眉,说:“她方才掐疼妾了。”
高毓辰信手将紫绶折上三折,抵在语眉颌下,悠悠抬起她秀靥。突然挥手扬起绶带,不顾其上银玉坚硌,劈头盖脸就抽下来。
语眉决想不到他对侍妾的宠爱竟到了皂白不分的地步,懵了一瞬,紧闭上眼,交臂护住头脸。
隔了几刻,却没感受到想象中颊骨震裂的剧痛,只听得一声细微的轻喘,再睁眼时,却见林杳挡在她身前。
紫绶抽在她肩头,男子的力道虽未尽十分,可林杳肩上本有旧伤,此刻血珠子透过黛衫浸透出来,乌殷殷一小片。
她捂住肩,细细弱弱的声音说:“世子殿下,她是东宫身边的人,打不得。”
佶王高毓辰显然也是一愣,弃了绶带,伸手过来并扶住林杳,切切道:“林杳,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
语眉看着,怎么,他和林女官本就认识吗?
郑映萱见状,小人得志仰笑起来:“打得好!狠狠抽死这个小贱婢,看她…”
尚没笑够,高毓辰狠狠一巴掌落在她脸上。他低怒:“你给我滚!”
还真是——姿容艳丽者,喜怒无常。
郑映萱霎时哭得梨花带雨,一扭头呜呜咽咽跑出霄鱼宫去。
林杳有些支撑不住,扶着姜语眉小臂蹲下身去。佶王高毓辰一再说要送她去见太医,林杳只是推脱道不合仪制。
佶王走后,语眉想察看她的伤口,却被林杳辞绝。她道:“我无碍。姑娘快回宫去罢,殿下昏定回来,见不着人。”
*
语眉踏进霄鱼宫时,天色昏暗。正殿里又掩了重重帘幕,几盏高蜡下,高墨初一人坐在檀木圈椅里,斜斜望着香鼎里飘出的青烟。听闻脚步声,他回转凤眸。
他还穿着昏定回来朱红色朝服未换,那颜色配上他乌发玉钩,直教人想见一句——少年英雄,鲜衣怒马。
语眉下意识的脚步一停。
高墨初浅笑:“是我吓着你了?”
语眉摇头,不知此时心绪作何。她道:“是殿下将我接入宫来的吗?我父兄呢?为何我原缠绵病榻,今儿一觉醒来,却全都好了?”
她问了一连串问题,而高墨初只是淡淡调侃:“或许你是相思成疾,见到本宫,自然一厢幽恨全都消了。”
这是…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吗?
语眉不由红了脸。
高墨初从圈椅上起身来,走到她身前,面色一沉,警告她:“以后不许再和佶王拉拉扯扯。”
原来方才园中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
语眉不认,待说什么,他突然张臂打横抱起她。不顾怀中尤物轻微挣扎,他懒懒道:“本宫乏了,你来侍候本宫沐浴。”
他鲜红的广袖如铺天盖地的合欢锦,挑逗着她的视神经。语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步履阔而大,举步间,袍摆上的木樨花香气钻入鼻息来。
——目眩神驰。
高墨初一路抱着她走到金莲殿“星辰汤”,藐视轩廊上偶尔遇到的宫娥诧异的目光。东宫皇储向来是英武决绝、不近女色的。
“星辰汤”里灌注了刚烧好的温热山泉。汤池中原本点缀的赤金浮莲让他尽数撤换下去,换作了时令盛开的婉媚芙蓉。
芙蓉刚采来时还是菡萏娇蕊,温泉水蕴养三日,已然全部盛放。这三日她在“病”中,而他日日守着温汤,为她浇灌了一池芙蕖。
氤氲水汽中满是粉荷淡香。
高墨初将她放在一块大而浑圆的凹石上,囫囵褪去官袍扔在一旁。内里露出月白色蚕丝单衣,怎么看皆风流。
他双手不安分地去解她腰间系带,墨漆一点的瞳仁中只凝聚一个她。“看到老四搂着那个勤侍宫女,你也想本宫与你温存吧?”
语眉问:“什么是勤侍宫女?”想到林杳一句话一针见血激怒了郑映萱,她有些好奇。
高墨初邪邪笑道:“勤侍宫女,就是世子府里,教他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特殊宫女。”
语眉脸一热,万分后悔她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妨腰间一凉,这个坏家伙,几时趁她不注意解/去了腰封和禁步,现在一根手指勾住襟带,只消轻轻一拉,就能褪/去她整片襦衫。
“你…”语眉羞恼,可现在她似鱼肉掌控在砧板手里,只得气鼓鼓服软:“我…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