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借酱油的那个小孩是个哑巴?”吴雁行走进了厨房。
“哑巴?”许向归怔住了,没听过这一片有谁家的孩子有这问题,李奶奶的孙子就更不可能,“不是,他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有点内向,不喜欢说话罢了。”
“哦。”吴雁行感觉自己的感情被人消费了,有点儿不爽,“酱油。”
“你真是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啊?”许向归用塑料袋包好酱油递了过去。
“我乐意,从现在开始,我也不喜欢说话了。”吴雁行说着把酱油塞给了那个浪费他感情的小屁孩。
小屁孩接过酱油,他是真的连一句谢谢都不肯说,拿上酱油就冲回了自己家,留下吴雁行一个人站着人傻。
吴雁行坐回沙发上把电视开了开,也不刻意搜什么来看,随便点了个央视6号台放着电影,听着电视里面的响,不看,就是发呆,纯发呆。
“干嘛还跟一个小屁孩生闷气啊?”许向归把菜端了上来,“至于吗?”
至于吗?至于不至于吴雁行也不知道,但他就是很不爽,被一个小孩骗了的不爽,这么小年纪就这样,以后可能会长成伟大祖国的食人花。
“你这是干嘛呢?真不说话了啊?”许向归有些哭笑不得。
吴雁行这个人很有意思,说到做到,又敏感,又要强,还能被一个四岁大的小屁孩气到emo得说不出话来。许向归想偷摸着再拍一张照片。
“哎,我去给你盛饭过来,等会儿我再跟你说这件事。”许向归说。
不出两分钟许向归盛饭回来,他照着吴雁行的样子把饭压得很紧实,盛了满满一碗饭给吴雁行。多亏了昨晚少吃半碗饭的教训,许向归今天煮饭都多加了半桶米,根本不用担心再出现两个人抢饭的情况。
吴雁行夹了一筷子许向归炒的茄子,入口很丝滑,小块的茄子和碎肉一同咀嚼很快让吴雁行的味蕾获得了满满的满足点,就是吃这菜吴雁行的气都消了大半。
许向归见他吃得还不错马上开了一瓶王老吉给吴雁行。
吴雁行接过王老吉往嘴里灌了一口,“你不是说要讲那小屁孩的事吗?”
不知道许向归为什么执着于为那个小屁孩讲话,吴雁行一向没有吃饭听故事的习惯,但可能是因为许向归太热情,吴雁行想想,用来下饭也未尝不可,希望他有一个好故事,能帮助自己多吃一点,不能浪费了这一桌子好菜。
“其实这个孩子也挺可怜的。”许向归叹了口气看着吴雁行不知在想什么。
好!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故事讲述人许向归,我是听众吴雁行请开始讲述你的故事。
吴雁行吃了口牛肉,兴趣提了不少。
“这个孩子他刚出生就被丢给了他奶奶,他爸妈都在广东上班,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每天没日没夜的干活,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回来几次。”
这个人没怎么听起来那么像许向归?简直就是低配版的许向归。
吴雁行喝了口王老吉,“怪不得你同情他,他和你还挺像的。”
“是,童年少有父母的陪伴,由奶奶抚养,他是和我很像,但他也比我幸福得多,他至少还能见到他父母,至少他父母爱他,而我呢,我的父母……”许向归说不下去了,他喝了一口王老吉,眼神黯淡了很多。
“你父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他们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按理说不应该啊,你那么优秀,那么好,方方面面都比我强,他们是离婚了吗?”吴雁行第一次主动打探起了许向归的身世问题。
许向归的身世在吴雁行心中始终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只知道他从小由姥姥抚养长大,父母不爱他,不和他见面,唯一一次相见还是沉媛来学校找他的那一回,就那一回还跟仇人见面有的一拼。
“不,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婚,他们只是……”许向归卡了壳,心底有一股劲在拉着他,拉着他还告诉他不要再跟吴雁行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
嗯,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的那些破事跟吴雁行说呢?吴雁行自己都被原生家庭、过去在学校受过的伤害折磨得喘不上气,自己凭什么再施加一份压力给吴雁行,这对吴雁行不公平!
“只是什么?为什么不说下去?”吴雁行死死注视着许向归的眼。
他本来想问许向归“你是不是还信不过我”,吴雁行没有这么不留余地地问下去,太残忍了,对于许向归,对于自己,你我都是普通朋友,本就是没有过问对方过去生活的资格,吴雁行明白,许向归信不过他是正常的,他得感谢许向归的不信任,感谢他没有给破窗效应发生的空间。
“算了。”许向归“唉”了一声,夹了一口土豆丝放进嘴里,“以后再说吧,我的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太多,对你对我都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个小屁孩不喜欢说话的原因?”吴雁行不想自讨没趣,很识趣地把话题拉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算是吧,父母的缺失对一个孩子而言是残忍的,这样的孩子往往更容易早熟,也更容易自卑、内向,我能预想到他十年后的样子,没准会和现在的你一个样。”许向归说。
“和我一个样?”吴雁行往上推了推眼镜,“和我一样倒是不至于,说不定会变成你的样子,他还帮奶奶打酱油,挺懂事的一个孩子。”
“懂事?”许向归盯着吴雁行,不知道吴雁行这样的人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你难道不觉得懂事本身是一个悲剧吗?”
悲剧?吴雁行当然明白懂事是怎么一回事,他就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注定了要经过一段泪水相伴的时期,在一次又一次与别人的比较下,在一次又一次受次、□□再受伤后。
一个懂事的孩子,意味着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不再轻易同别人倾诉自己的故事,哪怕是面对最亲近的人询问也只是摇头,独当一面,一个人顶住了天。这样的人,是个悲剧。
“我知道,但你都走过去了,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情况更好的他能走过这道坎变得和你一样自强、阳光?”吴雁行反问他。
“既然你相信他能走过去,为什么你不相信自己也能从过去的泥泞里挣扎出来?”许向归问吴雁行,这个问题他想问无数次。
“为什么?”吴雁行放下筷子,无力地重复着,“因为我有精神病,因为你们没有经历过我经历过的痛苦,从小到大,每一个人都站在制高点上指挥我,劝我放下过去,劝我原谅他们,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原谅他们,他们从来没有觉得伤害过我,直到今天那些人连一句对不起都没向我说过,我心里难受,我放不下!每一个夜晚我都梦到那些人,他们面目狰狞,他们要毁了我,他们做到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是他们想要我死!我不死他们不会放过我!你们根本不明白,你们不明白!你们没有资格替我做主!”
“可是你看着我,我在这里,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我是路鸣泽,我会打跑所有想要伤害你的人,所以我只要你往前看,向前走路,不要低头看,更加不要回头看来时路,你相信我,你相信一下你自己你可以过上新生活,可以彻底摆脱他们,行不行?”许向归用渴求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