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雁行”嗯”了一声,按了会儿感觉不会出血了就把棉签撤了,许向归仍然是闭着眼,就跟站着睡着了一样,吴雁行肘了他一下,他才醒过来说:“现在可以回家了?”
“对,拿了药,然后回家。”吴雁行说,不回家现在也没什么地可去了。
“好,我打车。”许向归叫了辆出租车,没多久车到了接客点。
“下午回一趟学校把宿舍东西收一下吧。”许向归拉开了车门。
“行,你安排好我都可以。”吴雁行靠着窗,把车窗摇下来一半。
窗外的风景从吴雁行的眼前跑过,像这十几年的记忆,一座小破城,偏偏就在某一个下着小雨的九月天我了他在别处的故乡,莫名奇妙。
有好几次,吴雁行想把手伸出去,伸出去抓住风,抓住那些漂渺的,他想过要抓住的东西,但他抓不住,根本,完全做不到。
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坐爸爸的车,刚把车窗摇下来,爸爸就特别生气地吼他:“吴雁行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别把手伸出去!”
把手伸出车窗,吴雁行当然知道危险,可是他只是想,哪怕只是把手搭在窗边,让手心手背都能裹着风,那也好,真的已经很好了,不用再进一步了,真的。
一路上吴雁行都没再说话,吹着风,看看风景,许向归也很默契地一个字没说,给了吴雁行很宽裕的自己静一静的空间和时间。
“小伙子们,到了哦,注意拿一下手机、耳机,别落在车上了。”司机开了锁。
吴雁行推门从车上走了下来,医院到第九大院比医院到学校要近一点,一路上畅通无阻全程绿灯,所以回来的很快,吴雁行头晕的感觉并不是特别强烈,杵在树边缓了会儿,吴雁行感觉自己又行了。
“今天居然没睡,是个挺大的进步。”许向归笑笑从外套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咔,拍了一张照。
“你偷拍我?”吴雁行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夺许向归的手机。
许向归往后退了一步,手机按在胸上说:“哎,你不能看,看了就没用了。”
“神经病。”吴雁行骂了一声,伸了伸手,“你给不给?不给我动手了啊。”
“不给,你动手吧,我誓死保卫我的手机,宁死不屈。”许向归说。
“你说的?”吴雁行盯着许向归,手很快抓住了许向归的腰。
许向归被他那么一抓一下痒得不行,挣扎不开,都快死地上了,一个劲地笑,他受不了了,把手机里的照片偷偷复质了一份到保险箱里后说:“行了,行了,我服了,我给你看还不行吗?”
“早这样不就行了…”吴雁行拿过手机,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万念俱灰了,在那一秒他明白了为什么许向归不给他看照片。
丑!太丑了!丑得石破天惊,狗屎的构图方式,脑回路更是奇特的不着边际的拍摄角度把本就不高的吴雁行拍成了一米五黑皮大傻逼,跟有病似的。
“许老师当年宣布退出摄影界我绝对是笑得最大声的,你这拍的什么东西啊?这是我吗?这是鬼吧,什么妖魔鬼怪,我这么帅一张脸你能给我拍成这样?”吴雁行要气炸了,别人偷拍出大片,他偷拍出的是大便!
“我的手机是不会骗人的,拍的什么样,人就是什么样。”许向归在吴雁行凉了半截的尸体上再补了两枪,“我觉得有一种怪诞的美感。”
“我看你有病!”吴雁行伤得不轻,把手机重重地砸在许向归的手心上说,“我给你三秒钟,把这恶心的东西删掉。”
不行,我要留做纪念,删的话你得赔偿我五十块钱。”许向归说。
还要赔偿?有没有搞错?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吴雁行有一种想把许向归揍一顿然后再把手机抢回来删照片的冲动。
“三……”吴雁行瞪了许向归一眼,满眼凶狠。
“删了。”许向归尿得非常快,当着吴雁行的面把照片删了,“回收站的也清干净了,现在满意了吧,我的小凶神。”
“别这么叫我,好恶心。”吴雁行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算下来,吴雁行的外号还挺多的,基本上都带点侮辱性,比如说四眼仔、野种、娘炮,但还没有过这么个人给他起过这么个式的外号,以前外号里最好听、最显有身份、有地位的就是“劳委”。
“你还管我怎么叫你啊同桌?你现在可是以一个极低的价格住在我家里,吃我的,睡我的,还不能向我服个软吗?”许向归笑笑。
“哦!”吴雁行明白了什么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能,我这人不讲道理。”
“靠!你得的不是躁郁症吧。”许向归憋了半天才挤出来话,“你这分明就是得了王子病好不好?那么霸道,以后当了国王小心被砍头。”
当国王被砍头?开路易十六的玩笑总得有个头吧。
吴雁行挺了挺胸,“那我就是王子病,就是霸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你最有理了。”许向归不再跟吴雁行吵这件事。
许向归点开了□□,置顶的吴雁行他一直没改过备注,吴雁行就一直顶着“だざいおさむ”跟他聊天,许向归觉得今天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但是改成什么呢?许向归忖了会儿,在手机上敲下了“王子病”三个字。
不用再看日语,许向归一下觉得聊天框的天空都没那么压抑了,怎么看怎么觉着顺眼,就是一个舒服。
“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吴雁行有些无聊,捡起一颗石子扔到墙上。
石子撞到墙后又弹了下来,落到地上后就不再动,就跟吴雁行十几年的生活一样,被人扔到了这座小破城市里,再也没有什么大改变。
“走吧,走吧,回家做饭去。”许向归推了推吴雁行,走进了大院。
许向归做饭确实有一手,本来今天都说不炒新菜把昨晚的两道旧菜热一热凑合吃,结果还是坚持要再炒一盘菜来慰藉吴雁行受伤的心灵,菜还在锅里,吴雁行就闻着味了,还挺香,不比昨天逊色。
菜炒到一半,许向归刚倒了半碗青椒进去,大门就咚咚咚地响了起来,许向归抽不开身子,只能让在钢琴上瞎琢磨的吴雁行去开。
吴雁行打开门,门口站着个到他腿高的小屁孩。吴雁行挺讨厌小孩的,一个个倚小卖小,精的让人讨厌,尤其是吴雁行的那个可爱弟弟,但面对眼前这个只会用两只大眼眼仰着看自己的小屁孩,吴雁行没法儿用很凶的语气赶他,半晌才冷漠地问他:“请问有什么事情?”
小孩还没说话,厨房倒是先传来了声音,“是谁啊?吴雁行。”
“一个小屁孩,开了门一直站着,什么话也不说。”吴雁行答。
“小孩?”许向归皱着眉想了想,“是不是隔壁李奶奶的孙子?”
吴雁行蹲了下来,盯着小孩那两只眼,挺纯真的,“你是吗?”
小孩点点头,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然后使劲眨着眼。
“什么?你不能说话吗?”吴雁行没明白小孩想要什么。
小孩又点了点头,抓起吴雁行的手,在吴雁行的手心上画了个瓶子。
哑巴……?吴雁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站起来问那小孩:“你是不是要借酱油?”
小孩肯定地点头,倚在门边等着吴雁行把酱油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