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栗子个头太小,以至于三人围着树捡了一大圈只装了杨瑛背篼的四分之一。
江月儿的背篼还是空的。
“妈,要不我们去摘八月瓜吧?”江月儿直起腰来,用手用力捶打腰部。
好酸。
杨瑛也抬起头来看看天空,空中云很稀薄,一片碧蓝如洗,天色尚早。
江河从地上爬起来:“妈妈,就去摘八月瓜吧。”他早忘了八月瓜是什么味道,但是对新鲜东西充满了好奇。
江河手上沾满了泥巴,裤子也脏得惨不忍睹。
“啧啧——”江月儿看着她的衣服,“江河你回去自己洗衣服,你看你在地上滚的,全是泥巴。”
江河脏乎乎的小手拍拍脏乎乎的裤子:“哪里脏了,一点都不脏。”
杨瑛制止了两姐弟的斗嘴:“走吧,八月瓜要长到树少的地方,杨桃也差不多。”
江月儿:“妈,你跟我换个背篼,我来背。”
杨瑛背上背篼“嗖”地站起来:“你有心就好了,我背着这个说不定比你走得快。”
江月儿扁扁嘴,好像也是,看来她得多加锻炼。
她上前牵着江河的手,不让他捣乱。
三人穿过一片山林又穿过一片灌木林。
杨瑛用镰刀开辟一条路,周围长了刺的植物很多,一不留神手臂就会被划破。她的动作很利索,手起刀落,长刺的藤蔓就落在了灌木上。
“这周围应该有,到处看一下。”
山谷中传来潺潺流水声,“哗哗——”,鸟叫声也不绝于耳。周围都是矮小的灌木或者荆棘,远处的山坡上耸立着高大的树木,一片绿意盎然。
“月儿,快过来,这里有。”杨瑛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江月儿牵着江河的手走过她妈用镰刀劈出来的小路,江河却想挣脱:“姐姐,你走得太慢了,我自己走。”
江月儿只得放开:“好好好,你走吧。”
江河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一根藤上挂了满满的杨桃,江家村管猕猴桃叫杨桃子,但是县城里都叫猕猴桃。
这野生的杨桃子长在一根粗壮的藤上,好几颗紧紧挨在一起,一串接着一串。果皮上边有厚厚的绒毛,确实很像猴子的毛。
“好多啊,但是好硬,直接打回去吗?”江月儿伸手摸了摸矮处的杨桃子,粘了一手绒毛,而且果子还硬硬的。
江河已经开始摘他能够到的果子,他是一个一个的薅,看起来很滑稽。
“这个要拿回去用糠捂熟,这藤藤上应该也有熟的。”
江月儿仔细想了想,以前的杨桃还真是从米糠里拿出来的,杨瑛给他们吃的也都是熟了的,从来没有要她们一起上山过。
“好。”江月儿感觉喉咙一阵酸涩,狠狠地咽下去,开始摘杨桃子。
杨桃子的藤会顺着有支撑的地方一路向上爬,有相当一部分长在了一棵又细又高的树上
江河吵着要爬树:“妈妈,我爬上去摘上面的。”
说完他就手脚并用向上攀爬,江月儿上去一把将他薅下来:“旁边就是斜坡了,你掉下来怎么办?”
杨瑛:“就是,也不用摘多了,差不多就行了。”
“那我也想摘,你们都能摘到。”江河鼓着脸,瞪着眼睛。
杨瑛看乐了,用镰刀勾了一条藤蔓,两头砍断后扔给江河:“你摘这个可以不。”
“行吧。”
吵吵闹闹摘了半背篼,吃了杨瑛特意带的干粮,又吃了一些熟的猕猴桃。树上熟的猕猴桃摸起来软软的,果肉是深绿色,还有很多黑色的籽。
不过吃起来还有点酸,江月儿勉强吃了一个就不要了,还是等彻底熟了才好吃。
三人原路返回。
天边已经升起了一些红色光芒。在树林里穿梭不是太热,因为太阳光被高大的树木遮挡,甚至还有风。
枞树的主干都笔直笔直的,靠近顶部才会长分支,风从地下吹过,带来一阵泥土的味道。
回到大马路上时,江月儿累得不轻,用衣袖揩着脸上的汗水,终于没有长满刺的植物……
天边已经被烧得火红,许多蜻蜓低飞。
蜻蜓低飞还有一个预兆——即将下雨,不过也是抓蜻蜓的好时候。
进山一天收获了半背篼子的毛栗子和杨桃,八月瓜没有找到。
江海和江枝已经放学归来,江枝听到声响,跑出来,看着背兜里的杨桃子,说:“妈,我看到有人卖这个,我们能不能也卖。”
杨瑛将杨桃倒进装了米糠的木桶里,米糠往常会掺在猪食里一起煮,这几年没有养猪,杨瑛还是把米糠存着。
江月儿率先制止了她,还好周围没人,低声:“你说什么傻话呢!爸还有工作呢。”
杨瑛也侧过脸说:“这么少,都不够你一个人吃,哪里够卖的。”
江月儿可不想江北没因为其他事辞职,反而被扣上其他帽子。
“那我和江琳琳出去玩的时候,就是有人背着卖啊。”江枝皱着眉说。
江家村的交通确实四通八达,开车路过停下买东西的也有。
为了不让杨瑛糟心,她揽着江枝走到猪圈旁:“你现在可别想这些,想也不能干,你现在的任务是升高中,能上中专更好,知道吗?”
江枝听到上学就不乐意了。
梦里江枝也去了广东打工……
不过以后交易自由,既然江枝对这方面感兴趣,她给江枝指了条明路:“你现在好好学习,以后有机会的。”
江枝错愕:“以后有什么机会?”
“你不是想卖东西吗?”
江枝点点头。
江月儿拍拍她的肩膀:“以后可以的,你现在可以多观察观察人家怎么做生意的。”
江枝狐疑地看着江月儿:“姐,你怎么知道?”
江月儿面不改色的说:“做梦梦到的。”
确实是做梦梦到的,要是没这个梦,她家以后不就完了!
两人从猪圈过来,江明德在她家院坝下走来走去,看到江月儿才出了声:“月儿姐,中午邮差来了,但是你家没人,托我给你带话,叫你去下伸店取信。”
“哎,知道了,麻烦你了。”
杨瑛在屋内听到江明德的声音也出来了。
“明德,叫你妈晚上得空了来找我哈。”
“好的,伯母。”
江明德比他哥哥更内向,在村里也没有玩伴。
江月儿往下伸店跑去,下伸店在小学旁边。
肯定是李晓霞给她来信了,晓霞还愿意理她,江月儿心里炸开了花,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起路来都轻快了。
她一路快走,到了下伸店脸上还洋溢着喜悦。
跟谢则远打招呼也带着笑意:“谢老师,第一天上课怎么样?”
谢则远也在下伸店取信,两人取了信默契的走在一路,朝小学操场走去。
说是操场,其实也就一个篮球场大小,还有一些没回家的学生在打乒乓球,中间立着一根长长的旗杆。
“感觉还不错。”谢则远看着小学教学楼。
教学楼也是木质的,只有两层,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
“学生闹腾吗?”据她上小学的经验,四五年级了也不乏有难以管教的学生。
他们那一级就有一个,每天翘课去河沟里摸泥鳅,不管老师怎么骂怎么打都无济于事。
江家村的小河沟很多,里头的流水不多,但是泥鳅偏爱长在水浅泥巴多的沟里。江月儿小时候也摸过,因为不得技巧始终没有成功。
“都挺好的。”谢则远淡淡地说。
不知道是因为他表情严肃还是看起来不好惹,五年级的学生见到他都乖乖的。上课也不讲话了,下课也不犯事了。
听说他是上海来的,还问他去没去过北京。
江月儿心情甚佳,看着谢则远面无表情的脸,确实挺像小时候她会害怕的老师。
突然相对无言,两人就绕着操场走了一圈,江月儿看着周围玩闹的学生,不由得感叹,小时候他们也是这么玩的。
谢则远摸了摸口袋,只有家里人寄来的信件,江月儿给他的信纸被放在了办公室里。
“上次你给的题目在办公室,你等我一下,我去拿。”
江月儿点点头。
看着他大步走向教学楼,又跨上了木梯。教学楼二楼的走廊面向操场,右边是五年级和六年级,左边是办公室和广播室。
谢则远身高腿长,从走廊走过,走廊的栏杆还没他腿长,看起来更凸显他的身高。
谢则远递给江月儿两张纸,打开一看,竟然还多了一张新题目。
“另一张是按照你的问题给你出的题目,你回去做做看,不会的再来问。”
江月儿很惊喜,谢则远竟然对症下药,给她专门出了练习题。
她要在家学完初中内容也未尝不可行,等过了明年解决完他爸的工作问题、江枝的学习问题和江河的入学问题,她就回高中复学。
江枝明年就要升高中了,江月儿还是希望她能读完高中再去干别的。还有江河,这个一心放牛的娃娃,不能让他再怨恨父母。
江月儿看了看上边的新题和谢则远写的解答。
“谢老师真厉害。”
两人一路回了家,江月儿边走边看,遇到不懂的就问旁边的谢则远,最后在岔路口分别。
谢则远从校长订阅报纸上看到新消息,省里正在解决上海知青的出路问题。
吃完饭的另外几个知青正在肖若昂门外坐着聊天,等待计算工分,围着的也有几个江家村的年轻人。
谢则远还是第一次走进他们的圈子里。
“省里有关于安置知青的新消息。”谢则远的声音还是往常一样。
另外五位知青已经惊得站了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有关于知青的安置问题,他们在这里待了快两年。两年,足以让人改变。
肖若昂首先反应过来:“是什么样的安置?”
上山打野还挺好玩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多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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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