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第52章 chapter 52 me after you 水原和

“水原，我喜欢你。”

水户洋平的五官在淡然中透露着阳刚气质，温文平和的语气像道轻拂肌肤的暖风，在水原的脸上留下一片异彩。

“谢谢你，水户。”

红的是霞光，不是她的怦然心动。

“冷不冷？”

勇敢的踏出这一步，即使被拒绝了，也不后悔。

“嗯，我们回去好不好？”

被抱着也不挣脱，感谢他温暖的怀抱，能这样被呵护着的自己无疑是幸运的。

死里逃生的自己，是幸运的。

七天的循环，5%，行星撞地球的小概率事件，在她身上发生。

水原和葉不会忘记自己睁开眼后看见的场面，经历了数次抢救后的她明明活了过来，可大家为什么都颤抖着肩膀，泣不成声？

“爸，妈，水户……”

只不过一场高烧，有必要吗？

“……”

怎么连一向沉着冷静的水户，都哭成那个丑样子。

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才勉强能下床，第八天，她问水户。

“还没开学吗？”

他怎么每天都在这里，明明是高一的新学期，她也盼着身着新的紫色校服去海南大附中报道呢。

“水原……！”

少年欣喜若狂，水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他看起来可以蹦两米高的那股劲，感染着她也一起笑了起来。

“失忆？”

昏昏欲睡的一周，醒来后除了基本的生存本能，水原连画笔也握不住的虚弱使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观察这个世界的变幻。

与初春相似的夏末，类似的装扮并没有让人怀疑这已经是半年后，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还全当是那场高烧后进了icu，才有了现在的自己。

甚至没有力气去关心，为什么从神奈川来到东京，为什么没有人看报纸读新闻？

第八天被13名专家围观的场面令人难忘，被推着轮椅来回往返各个检查室，最终又回到某间会议室，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抛向她。

都很奇怪，诸如昨天晚餐吃了什么，前天有没有下雨，睁开眼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谁。

第14个人在一旁打字记录，仿佛她是某种外来生物要深刻研究观察似的，水原耐心回答了每一个莫名的提问。

“水原，你还记得我吗？”

优雅的女声从斜后方传来，盘发的气质女医生，胸前的铭牌上写着“仙道”二字。

“抱歉，我不记得了。”

水原摇摇头，确实是初见。

走出会议室，专家团队对父母以及同样等在门外的水户交代了些什么，后来便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切”。

感冒引起发烧、进了ICU、每七日一次的循环，脑中的阴影令她忘了如何作画。一意孤行要进行手术，术后陷入昏迷整整六周才有了动静，醒来没两分钟突然没了心跳被推入抢救室。三小时的抢救后又睡了十天，才有了七日前她的彻底苏醒。

“七天重置一次的大脑？”

少女听着听着笑出声，这不是电影中才会有的情节吗？

“总之，你现在好了，彻底好了。”

紧握的双手，两行泪从父母脸上坠落，水户的眼眶也红了。

水原不仅成为了幸运的5%，原本最好的打算是手术后她能重新回归七日一次的循环人生中继续作画，而上天决定将夺走的人生一次性偿还给她。

手术后的第八天，循环消失了。

第十二天不需要借助轮椅也能去很远的地方，尽管还处于留院观察期，水原和水户总会悄悄趁着护士交接班时溜出医院，在东京的大街小巷寻找各类美食，将肚子吃撑再漫步回去。

“水户，为什么我要住在骨科病房？”

关于这一点，她没想明白，给自己会诊的明明都是脑专科的医生，难道偌大的医院都没有这门科室的一席之地吗？

不会，她分明在地图上看见了专属的独栋大楼，占地面积不小。

“因为这里的检查机器更多，更方便。”

随口扯谎，当初这个决定她也有份参与，理由很简单。

不能存在0.0001%的可能，会在那栋楼里被仙道彰撞见，而这样的理由已经无法说出口。与所有人达成的共识是，水原从今往后的人生再也不会有这个名字的出现，就如同脑中被割除的阴影，一旦躺上手术台便与之长辞。

“水户，你一直在这里陪我，读书怎么办？”

“医生也给我开了长病假单，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神奈川。”

也不能告诉她，为了不在往返路上浪费时间，少年直接申请了半学期的休学。

睁开眼迎接的是初春般的夏末，而真的能走出骨科病院大楼已经是夏末初秋的交替日，水户的外套暖洋洋的好似他的笑脸。除了一开始鼻子酸过几下，后来他都是一如从前的以微笑示人，好令人安心的一张脸。

好温暖的手会将她的牵起，从前没注意过的情感发生，现在她都感受到了。

这是喜欢吗？

水原从未喜欢过任何人，感情生活如一张白纸的她，无法分辨对水户的喜欢是出于青梅竹马的情谊或是被悉心照顾的感激，还是书中写到的那种相濡以沫的爱情。

获得新生的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人生，平白无故掉了一块半年长的记忆碎片，所以在出院后一门心思投入到绘画中去。

“水原，从前我总觉得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所以不用急着告诉你我的心意。”

初秋，满地枫叶，他捡起一片递来。

“可你决意要动手术，我才发现世事无常，开始后悔不曾告诉过你。”

又从少女肩上拾起一片。

“我对你的喜欢，是一见钟情，绝不是对花道那种朋友间的。”

一人一片，红的热烈。

“你进手术室前，答应过我，如果能成为那幸运的5%，就会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掌心合二为一，水户的脸从未靠的如此之近。

“拒绝我也好，答应我也好，无视我也好，都不能阻止我对你的喜欢。”

他绅士有礼，只是轻轻的贴了贴脸而已，水原呆呆的听他表着白，看他平静的面容逐渐红润。

“笨蛋水户。”

没有拒绝，没有答应，没有无视。

水原只是不知道爱情为何物，没有不喜欢是否代表喜欢？没有急促的呼吸与不均匀的心跳是否代表喜欢？没有脸红与大脑缺氧是否代表喜欢？

喜欢的心情应该是小鹿乱撞那般胡思乱想、七上八下、不知所措的混沌，却又非他不可，这只是水原的猜测。

她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两个半月的时间，后来的会诊都只来了12人，气质过人的仙道医生再也没出现过。三个月的时间，将所有行李收拾好，回程的车票攥在手心，朝每一位细心照顾的工作人员深深鞠躬。

「神奈川，湘南的海，我要回来了。」

重新投入画室从早到晚的学习中，失去的半年要加倍弥补回来，天赋过人的少女重拾画笔的那刻起，又找回了自己。

水户也回到了湘北继续念书，休学的水原重新与海南大附中取得联系，电话中的意思是学年也不过两个月就要结束不如等来年春天再加入新高一更为合适。因此少女在年末的最后一个月时间，又回到了家、画室、甜品店的往返节奏中。

“真的要去兼职？”

水户看似不太支持她的决定，但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嗯，要去画画的嘛。”

不仅是这个理由。

“好吧，那你告诉我哪几天，我来接送你。”

温文尔雅的少年也有霸道的时候，水原觉得苏醒后的水户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诶？水户是我的保镖吗？”

他所有的含蓄内敛，都在转变。

“是，是保镖，是追求者，是哥哥，是亲人，也是永远的朋友。”

可他温柔到无以复加的关怀，从未改变。

“哥哥？水户比我晚生一个月哦，叫姐姐！”

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水原的冷笑话配合着她清透的脸庞，能拉低体感。

“年下吗？我也可以，只要水原你点头。”

也就水户偶尔能接招了。

结果便是被水原轻轻用笔杆子敲了敲脑袋，这段恋情似乎怎么也发展不起来，水原从未对他有过那种心思，太过熟悉的朋友间要产生爱恋等于要将冰块瞬间变水蒸汽那么难，水户遇到了阻碍。

可他不介意，手术室关门，红灯亮起的那刻，他在心里祈祷的是她能活着离开手术台，就算将他也忘了都可以。

水户不介意。

落叶纷飞的午后，水原在熟悉的海边支起画板，秋风萧瑟刮在脸上不再轻柔，而是有些刺痛。遮挡阳光的大树不免显得光秃秃的有些落寞，水户的小电驴停在一旁，他在长椅上看她双手起起落落。

十一月末，深秋的海金光闪烁，渐变的云霞西落，终于迎来了日夜交替的时刻。

在她停笔后起身握住她的手，果然冻成冰，使劲揉搓自己的手然后捂住她的，热量极速传递。可她冷的哆嗦了起来，不得不失礼拉入怀抱中，瘦弱的身体怎么经得起凛冽的海风？

“回去吧。”

看见仙道了吗？

水户看见了，庆幸的是隔了几百米的距离，他锐利的目光都能捕捉到两个人影，与仙道并不打算走进的心情。他只是默默将水原的出现看在眼里，所以的羁绊已如过往云烟，他有甜美的另一半，真好。

“水户，我不许你那么频繁来找我了。”

家门前的水原一脸坚持，好像被抓住了把柄。

“可是……”

少年欲言又止，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樱木他们告诉我了，你为了陪我休学了半学期，请问你学业还跟的上吗？”

果不其然被发现了，哎。

“我知道了啦。”

真想告诉她，即使每天去学校，也没有在听课啊。

可不良的学习习惯她这种乖乖女又怎么能代入理解？是不能，说出口反而会遭到一顿批，还不如闭嘴来的好。

十二月，一周的时间水原就熟悉了甜品店的流程，秋山被水户拉去进行了私下的谈话后也对她的情况有所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应该不会弄错。

“秋山，是天冷了所以生意不好吗？”

对着落地窗发了好久的呆，不见几个客人进来。

“也不是，你别急嘛，很快就圣诞了。”

是哦，还有三周的时间就会迎来热闹非凡的节日，蛋糕销量一定会破纪录的。

没有客人的时候，秋山与水原就坐在靠窗的某张桌边，水原仔细研读课本内容，有不会的便向早已高中毕业的秋山讨教。她的目标不是在来年跟着新高一入学，而是直接升上高二年级。

缺失的大半年人生，她要追赶回来。

“叮咚——！”

小学生牵着长辈的手欢欣雀跃跑了进来，通红的小脸整个扑在甜品柜的玻璃上，都变形了。

这个也要那个也要，吃的满嘴奶油可爱至极。

送走最早放学的国小学生，迎来第二波国中生的到来，一块蛋糕占一桌，掏出几本作业开始分工，聚会的主要目的无非是聊游戏或互抄功课。等抄的差不多了，附近的高中生也开始陆陆续续放学，短裙制服纷纷踏入。

早恋已见怪不怪了，高中生群体主要是以情侣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少女们红润的脸颊娇羞惹人怜，英气的男高一口一口喂着蛋糕，整间甜品店内一股暧昧气流升腾。

冬天，也是恋爱最好的季节呢。

“宏明，就是这家蛋糕很好吃呢。”

蓝黑校服外套是陵南中学的标志，是附近几所学校中，水原最喜欢的设计。

“优酱，你喜欢就都买。”

中分少年被拉着手走进店内，与女朋友双双停在柜台前，一看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晚上好，欢迎光临。”

水原以标志性的笑容迎客，声音依旧冷清。

像是说错话似的，中分少年顺着她的声音抬起头来，面目惊恐而慌张，张大的嘴简直合不起来。

“宏明，怎么了？”

同伴晃了晃他的肩，也没能令他回过神来。

“请问……”

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

水原的话还没说完整，少年就一阵风般将女伴带走，留下她愣在原地。

诶？？

秋山说的没错，并不需要担心这些卖不完的小蛋糕，随着降温所带来的四肢寒冷，人们更需要一些甜品暖胃暖心。

因此今日提前打烊。

“秋山，你先回去好了，这里交给我吧。”

水原将最后一颗私定的抹茶千层蛋糕从玻璃柜中小心翼翼取出，熟练的装入包装盒中，粉色的缎带扎上一个完美的蝴蝶结，这是带给樱木的礼物。

打扫工作花不了多少时间，将一切擦干抹净、垃圾也处理完也不过七点而已，水原心满意足的走进员工休息室换下制服。穿毛衣也不够的季节不该再穿薄裙了，她决定今晚回家就把冬装翻出来，可爱的绒线帽扯一扯，将整颗脑袋遮住一大半，足以挡风。

“咔嚓——！”

将门上锁，背上画板走出甜品店，往车站方向去。

道路两旁林立的树木孤零零只剩下枝干，落叶铺在脚下，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像是某种退休的乐器才会有的无力。

水原却觉得很有趣，从新生的那日起，她人生的每分每秒都值得感恩珍惜，就连此刻斜挂低落的绵密小雨打湿了鼻尖，也觉得温润而舒适。

被打湿的枯叶深了一个度的颜色，很快没几步，雨势大了起来。本该享受自然分秒呼吸的水原，不得已加快了脚步，短裙下的双腿也因雨水的洗礼而感到不适。

跑吧，水原！

沿街商铺下勉强可以躲一阵，画板因她的竭力保护而没有沾上任何水渍，宽宽的屋檐本该能抵挡住全部的雨，然而倾斜而下的雨形成了某种角度，落在鞋上、裙摆上以及她白如雪的脸上。

如果可以往另一个更宽的屋檐下挪一挪就好了，这样想的少女左右张望了起来。

啊！

是心中发出的感叹，唯美的画面占据全部视界，她仿佛听见了心声。

蓝黑色的宽大校服背后印上了“RYONAN”白色字样，张扬的朝天发少年宽肩长腿侧身，单只手臂撑住墙，保持着并不能看见面容的姿势。短裙少女的丝滑长发压在墙面上，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与之相对同样看不清面容。

在接吻，是接吻的姿势。

梦幻的画面令水原压抑了一秒的呼吸，屏气凝神，看少年将手自然而然伸入裙底，修长的手指格外好看，却做着令人脸红耳热的动作。

“嘭。”

水原赶紧回避视线，却因看得太入迷而没站稳直接靠在沿街商户的铁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

惹来了同一方向的目光。

抱歉抱歉，她不是有心打扰的！

屋檐下的人正对着光，女生很漂亮，而男生……

水原无法形容看见这张脸的感受，湘南海的夏天仿佛都藏在他玻璃色的眼睛里，眨眨眼又看见了浩瀚星河中闪亮的光，完美的五官以最合适的姿态摆放在少年清风明月般温柔气质的脸上。

可他，看起来非常诧异，流星划过他的眼眸，水原的倒影被割破千百次。

视线交汇在朦胧的雨夜半空，淡黄色路灯将人脸照耀清晰，少女眨着无辜的眼睛说不出抱歉，她是无心闯入这片屋檐打扰这对热恋中的情侣的。

至于，用这种表情凝视她如此之久吗？

“仙道？”

很明显少年对她的关注已经惹来了同伴的不满，漂亮女高中生拉扯着他的衣角，被亲吻过的唇还微微透光。

水原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要道歉嘛？

可这条马路也不是他开的，谁都有资格在这里躲雨。

想了想，被看了那么久的自己才是被对方冒犯了吧，她突然歉意全无的收回视线望向远处。

“仙道？”

静谧的夜空中只剩雨丝的坠落声与女高中生的叫唤声。

雨越下越大，直接从地面反弹到她的小腿上，阵阵凉意快要抵挡不住。肆意妄为的风也将头顶的雨水全都往脸上吹来，“啊嘁——！”，接连的喷嚏。

太糟糕了，她用余光撇了撇那对情侣，少年的目光仿佛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跑吧，水原……

她别无选择的脱下外套将画板紧紧包裹其中，顺手拉了两下帽缘将它固定好，一切准备就绪。

才要迈开步子，就被拦下。

“这个，给你……”

女生递来一把粉色折叠伞，话音刚落，她就回过头去看那名少年。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注视着她。

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看透。

“谢谢……我怎么还给你？”

水原有些手抖，不知是淋了些雨受了冻还是被看的发毛，总之接过伞的动作很不自然。

“里面有名字，你就还到陵南高中门卫处即可。”

声音也甜美的女生微微笑，而她身后的少年始终没有任何面部表情。

“谢谢。”

有了伞也不够，画板还是要用外套盖住才能保全，所以水原还是哆嗦着撑开了伞要离去。

再次点头示意感谢，迎上那双她读不懂的眼睛，清澈却又不见底，如深海令人难忘。

没走几步远，又听见背后传来女生的叫喊。

“这个，也给你。”

这是什么世道？怎么会有人借伞还借外套？

水原彻底傻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披上了她的校服。再仔细看，她也不会因此着凉，男生的宽大校服已经穿在她的身上了。

好迅速。

“一起还到校门口就行了。”

说罢转身投奔少年的怀抱，香香的女高中生校服传来含混着青柠味的玫瑰香，看来是两种气味的结合，和谐而镇静。

将外套拉链拉到领口最顶处，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水原叫住了她。

“这个，谢谢你！”

粉色的纸袋短短一瞬淋到了雨，很快被对方接过，点头回应。

一把伞、一件外衣，雨夜不再寒冷潮湿，画板也被保护得很好，水原一路朝着车站的方向出发。

樱木啊，抹茶味的小蛋糕只能明天再给你买了。

电车沿着海岸线一路呼啸，靠窗座位上的水原回忆着数分钟前所见的画面，真想画下来，好般配的一对。

挂在车窗上的雨丝化作一道道平行线，不会相交的线与线之间保持着紧密的距离，哈一口气，雾蒙蒙的一团。

水原伸出手指想要画上什么，某个名字在脑海中如雨丝撞击车窗，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仙道。”

什么也没画，却写下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