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一天半的月考,在一场瓢泼大雨中结束。
从试卷发下来开始,童晨晨看着周围一个个或愁眉不展、或鬼鬼祟祟、或欲抢在铃声前面多填满些卷面空白的同学,突然有些感慨。
学生时代的考试啊……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脑子里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唯一能记起来的考试相关,是在研究所的时候。
高校的教授会推荐许多博士在读的学生给她作助手,也有一些学生自荐。来人太多,她看不过来那些申请函和推荐信,就会给他们布置题目,解不出来的学生会打道回府。
印象里,能解出她题目的人并不很多。有人觉得她故意刁难,另一些华裔和中国留学生戏称她为灭绝师太。
想不到时过境迁,她竟也有要完成别人考题的这一天。童晨晨自嘲的想。
“所有人,别东瞅西看了!别人脸上没有答案,都给我看自己的卷子!”
讲台上的男老师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童晨晨怔怔抬头,突然和男人对上了眼。
男老师正直勾勾盯着她看,貌似在说所有人,可指向性却无比鲜明。
童晨晨心里轻叹,无所谓的低头,看到答题卡卷头那一栏,有一瞬间的愣。
姓名啊。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试卷,这张纸本应被认认真真的填满,然后在左上角得到一个鲜亮的数字。
一张薄纸,它重要么?
很重要。
毕竟解不出她题目的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收的。
但它不是一纸的盖棺定论不是么?她不收,那些学生可以去给别的同事帮忙,总有人需要助手,那些学生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一张纸并不能给任何学生一个定性,更不能决定任何一个人的未来,所以没人有权利有资格把那些孩子送到那个地狱去。
四下里是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白噪音,童晨晨没来由的想起了蒋清秋。对于她的反应,童晨晨不知道该怎么说,倒也谈不上有多失望,她甚至怪不起来她。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大概很难对旁人感同身受。就像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蒋清秋会对温宁的死如此执着。而若非她有此堪称“奇遇”的经历,大概也没办法听到来自地狱的嚎哭声吧。
蒋清秋对温宁的感情是她没想到的。但窥破这一层以后,童晨晨只觉得她再没有立场去麻烦对方些什么。既然连对方都觉得这是一种“帮忙”,那她所作所为突然都变得不对味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像是挟情相迫。
又想起蒋清秋离开时候失魂落魄的背影,童晨晨轻轻叹口气。
她还是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她以为温宁的一封信,就能结束掉这一切,让恶魔受到应有的惩罚,关掉通往地狱的路。但是事情没有按照她想象的方向发展,她像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实根本不该假手于人,也没办法假手于人的。
这本就是她的事,从她成为童晨晨的那一天开始,这就成了她的义务,哪怕并没有人如此要求,可她却如此认定:
她得管。
无论如何,这件事她都得管。她没办法当作不知道似的看她的论文。
黑色的水笔转了两转,童晨晨在横线里一笔一画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童晨晨。
横竖撇捺都像是倾注承诺。
*
温宁身上有种近乎病态的责任感。
关于这一点,蒋清秋其实比温宁自己还要清楚。她曾在和温宁的相处中,在她身上很多次的感受到过这个。
她的责任感强大而又偏执,支撑着这个人挺过无数次毫无结果的实验,和根本看不到头的研究,支撑着她在这条看不见希望的路上继续前行,不至于倒下去。
蒋清秋可太清楚温宁那种忘我的工作状态了,她没办法不担心她。她也曾劝过她,不要太投入——温宁有时候实在太像历史上那些吞药,或者吞枪子的科学家了。
于是那天,在听说温宁她们组的结果,又一次完全推翻之前推论的时候,她借一杯咖啡的时间,和眼窝带着明显青黑、表情疲惫里带着些烦躁的温宁说:
“只是工作,温博士您或许可以,停一停?”
“不行。”温宁摇摇头,硬邦邦的看她一眼:“我停不下来。”
“怎么?”蒋清秋发愣。
“我没法停的。”温宁轻轻啜一口特浓,一边轻轻掐着太阳穴,努力压住情绪耐下心给她措辞解释:
“像我们这种搞理论的,就像是黑暗里坠崖的人,你懂吧,只有上和下两个方向,只能一点一点摸着黑往上爬。前面再渺茫、再没指望也不能停,一会儿都不行。我总觉得吧,只要我停了,天一亮他们就会发现我死在最后那两步路上面了。我已经到这儿了,这早不是工不工作的事儿,清秋,我停不下来的。”
蒋清秋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突然什么话都劝不出口了。大概就是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触摸到了她身上那种责任感,它太过强烈而沉重,像是疯狂的原教旨主义,鞭策着她前行。
蒋清秋为此感到难以理解,却又控制不住的为之吸引。
是的,吸引。
她真的太迷恋她身上的这些,也太迷恋她这个人。
*
当最后一张卷子被从手中抽走的时候,童晨晨盯着纸面大片大片的空白,心里出奇的平静。
是的,除了名字以外,她再没有落下一字。
附中的考试以成绩排序,童晨晨所在的考场大概是距离她们班级最远的了,要穿过楼与楼之间的花园。
她没拿伞,也懒得跑去连廊绕路,在门廊盯着天站了会儿,索性大步直接迈进雨里。
豆大的雨点落在身上,有种被人拿枪扫射的感觉,外套几乎一瞬间沦陷。然而下一瞬,周遭光线一顿,一把黑伞在她头顶支棱出一方天地。
“?”
童晨晨扭头看,耳尖却突然被人轻轻捏了捏,指腹温热,力度不重不轻。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凑近了些,带着点无奈:“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异样的感觉让童晨晨的脸瞬间爆红,她从前耳朵就异常敏感,没想到换了一副躯壳,这个毛病倒是不减反增了。一瞬间她生出种壮士断腕的决绝,甚至评估了下后半辈子一只耳朵对工作和生活的影响。
不对,凭什么啊!她凭什么为了江漪失去一只耳朵啊!
“你、你干嘛!”
看着童晨晨一脸羞愤的模样,江漪也没想到小姑娘反应能这么强烈,却又被她表情弄的有些好笑:
“原来老师这么可怕呀……”
童晨晨缩着脖子恨恨:“就是贞子也不遑多让了,江老师。”
江漪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半天才问:“心情不好么,这么大的雨也冲呀?”
顿了顿,她像是不经意似的补充:“这次物理卷子是苏老师出的,会偏难一些。”
童晨晨这才反应过来,江漪的半边伞正罩在自己头顶。那是把女士的折叠伞,伞面不大,在这种风雨天一个人撑都遮的有些吃力,更不要说两人合撑了。她在心里骂一句多事,嘴上也不留情:
“我只听过一加一大于二的理论,今天江老师撑伞算是给我上了一课,让我知道了什么叫零点五加零点五小于一,经济学家都为您感动的哭出声。”
江漪微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童晨晨的意思。明明小姑娘阴阳怪气的讽刺她伞小,两人一起打双双淋湿。可她只觉得好笑,这小姑娘呀,什么时候学的满嘴一套一套的歪理。
她想了想,突然揶揄的看了眼童晨晨:
“也不一定。”
“怎么?”童晨晨挑眉,面对旁人质疑时本能的反应强烈。
江漪把抱着的卷子换到左手,右手一伸揽过童晨晨肩膀,几乎把人箍在了怀里。随着两人之间的空隙急剧收紧,伞突然显得不再局促了。
“看啊晨晨,”江漪语气带笑:“现在零点五加零点五,是不是要大于一了?”
童晨晨刚刚被她捏耳朵时脸上的热度还没退散干净,这一瞬浑身的血又涌了上来。女人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像是牢笼,又像是她七十二般变化也无能为力的五指山。
“你、你快放开我……”童晨晨扭了两下,却发现江漪是真的用了力气的,于是她挣扎的动作那叫一个没眼看,她不敢再加大幅度了,只好叨扰:“好好好江老师算我错了,你你你,你快,松手……”
“不行。”
江漪拒绝的干脆,揽着她的身子就往前走去。
童晨晨像个包似的被人夹带着走,咬牙切齿:“为什么!”
“为什么?”江漪斜乜她一眼,努力憋笑,维持着仿佛传道授业解惑般的一本正经:
“当然是为了经济学家们不再流泪了。”
童晨晨:“……”
装!装!都看到你笑了!
不过,这种被迫贴贴的尴尬气氛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刚走到另一边的教学楼,童晨晨肩膀上的桎梏毫无征兆的一松,江漪自顾自的走到一边收了伞,在楼口轻轻抖落伞面的水珠。
童晨晨盯着她侧影看,说不清楚心中情绪,却没多少好不容易得脱的轻松。
江漪收好伞,一转头就见到童晨晨傻立在一旁,笑了笑:
“嗯?怎么不走,童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童晨晨:“???”
之前是谁死皮赖脸非贴着我走的!一转头就这个语气,翻脸无情说的就是江漪这种女的!
“晨晨啊。”江漪却突然笑了,目光里一闪而逝的狡黠:“我有点好奇,你刚是不是在腹诽我呢?”
童晨晨:“……”
她震惊了,江漪这女人是属蛔虫的还是练过读心术?
就听江漪接着说:“每次啊,你这个表情瞪我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在心里骂我呢,有没有呀,嗯?”
又是那种微微翘抬的尾音,逗弄小宠物似得,童晨晨觉得就算自己承认骂她,这个人也不会生气。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没有。”童晨晨干巴巴的否认,冷哼一声:“我哪敢骂您,我都夸您。”
“哎呀,果然是在腹诽……”江漪幽幽一叹。
童晨晨:“……”
又被这女人套话了。
江漪笑意柔柔的:“那,都夸我些什么呀?”
夸你神经病。童晨晨气闷的想,嘴里却不好这么说,便捡了条挑不出错的:
“夸您好看呗。”
“是吗?”江漪挑了下眉,看她一会儿,然后煞有介事:“用词有点苍白啊,我好像也没在你眼里看到真诚。”
真诚?你没看到我翻白眼就已经很不错了。童晨晨努力压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心想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非逼着别人夸她:
“夸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避鬼驱邪。”
江漪笑着瞪她:“……合着在你眼里我是钟馗啊。”
“在我眼里你就是猛张飞,都不影响我小舅舅喜欢你啊。”童晨晨也没想到,她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语气还酸不拉唧的。
她觉得有点尴尬,赶紧找补:“江老师,你觉得我小舅舅人怎么样啊。”
江漪没想到童晨晨突然说这个,她顿了顿:
“挺好的。”
童晨晨一撇嘴,轻声嘟囔:“就那一套呗,玫瑰花,巧克力,再来几句甜言蜜语,也就是哄哄无知小姑娘。”
江漪乐了:“呦,挺有经验呢,小姑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童晨晨在这件事上还真没经验,一点也没有。唯一的一点经验,还是在她换了身份以后才发现,隔着种仿佛听别人故事的不真实感。
见童晨晨不说话,江漪只当她是默认了,又笑了笑。
坦白说,晨晨愿意和她说这些江漪其实挺高兴的。她没什么老师架子,尽管有不少老教师都觉得做老师就应该立好师威,这样才能服众,但她倒对那些没什么所谓,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很多问题更是堵不如疏的。
她还要把卷子送教务处的,便催童晨晨:
“好了,快回班里了。”
这话听在童晨晨耳朵里却是另一个含义了——江漪在回避她小舅舅的话题。江漪不会真喜欢上她小舅舅了吧?一想到这,童晨晨莫名有些烦躁,她瞪了江漪一眼,转身就走。
江漪被她这一眼瞪的莫名其妙。
她突然想到那晚和童晨晨关于“喜欢”的话题,又琢磨了下她刚刚的语气。心说难道小姑娘喜欢的那小孩儿,对着别的小姑娘献殷勤了?
*
顾春秋。
其实江漪对这个男生有点印象:个子挺高的,长得白白净净,成绩一般但篮球打得不错,算是附中校队里的风云人物。
只是,学生里再风云的人物,在老师们眼里也就是一臭屁小孩儿,能有多少关注?江漪对这个男生为数不多的印象,全来自童晨晨。
一次是那个男生玩手机,被教务处的老师抓到,询问之下得知手机是童晨晨的,然后江漪作为班主任,就被教务处主任通知到了,没收的手机也还给了她;还有一次是童晨晨逃课,据说是跑到体育馆看这个男生打篮球去了,被逮到之后,也是江漪过去领的人。
当时江漪就多留意了那个姓顾的男生几眼,她笑了笑,直觉告诉她自己的学生应该是喜欢这个男孩的。
做学生的,总是低估老师们的眼力。殊不知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人,他们脑子里想得什么,当老师的心里其实明镜似得。
所以在童晨晨身边出现一朵一朵烂桃花的时候,江漪作为班主任倒是一点没担心,也没拦阻。在她看来本来没一撇的事儿,要是她真的上纲上线了,万一激的小姑娘生出逆反心理,反而适得其反了。
所以她能乐呵呵的当个吃瓜路人,觉得自己班的小姑娘还怪招人喜欢的。
但这两天小姑娘的情绪明显不太对了。她总能看见她皱眉,或者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漪想起那件事,脸上的一贯的笑意都有些淡了。
*
月考的判卷速度,是能和门卫大爷感情史、教务主任发量多少并驾齐驱的附中学生日常迷惑。
很多学生都不能理解,上午才考完的科目,怎么下午成绩就已经录入了教务系统。老师们都是超人吗?都坐着火箭批的卷子吗?
“晨晨姐,你这次又没写卷子啊?”不知道从哪儿提前看到成绩的苟为,一脸震惊的站在她座位前。
“没写。”
“就……物理也没写?”
童晨晨现在一听这个就有点头疼,她想起校长室里江漪似笑非笑的脸:
“没。”
“老板可天天给你补课诶,你还不写她卷子?”
童晨晨微笑:“你有意见?”
苟为看她笑,比看她发火还渗得慌:“没没没,我没意见,我这不担心咱老板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意见么。”
“民主社会是吧,有意见没关系,有就忍一忍。”
苟为:“……”
坐旁边儿的姜容听了,冲童晨晨挑了挑拇指:“真行,分班考试都这么放肆,羡慕你活的没有后顾之忧。”
苟为刚要反驳,童晨晨却已经接了话茬:“想多了,成绩出来我该去哪儿去哪儿。”
苟为要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换成一个:“啥?”
姜容也有点没料到,但是她反应没有苟为那么大:“你要去普通班?”
“我这分,在咱们班也呆不住吧?”
姜容心说你这零蛋的成绩在哪个班都待不住吧:
“所以你刚去校长室,就是说这个?”
童晨晨无力扶额,什么都不想说。
姜容说的没错,她刚刚的确是去找过校长了,也的确是为分班的事。但她没想到会在那儿碰见江漪。对上女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一路上公平公正、机会均等的措辞都梗在了喉咙里。
女人笑的阳光灿烂的,语气却幽幽:
“晨晨不想在我们班了?该不是躲着我。”
童晨晨:“……”
坦白来说,除了觉得没必要搞特殊以外,童晨晨确实是有避着江漪的心思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到这女人,总有种遭遇天敌的挫败感。她每每想找江漪麻烦的时候,对方的反应淡的就像被剪的爪的猫咪划了下似的不痛不痒,这让她总有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不适感,出身和教养让童晨晨没办法像个泼妇一样谩骂厮打,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江漪总是笑着的,这让她伸爪子都伸得名不正言不顺,伸得理亏。
反而是江漪对她的七寸拿捏的精准异常。而且不知原因的,那女人对她的关注实在是有些过了,而童晨晨也对自己之前对江漪的判断有些存疑。在形势尚不明朗之前,惹不起,那她暂时躲着她点好了。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因那个人的一句话破功。
她说:你该不是躲我。
校长也没想到童晨晨会找她说这个。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粥的事他可再明白不过了。有的时候,一个班的氛围对学生成绩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要大过老师的影响。他可就指着重点班的学生们出成绩和其他四校比了。所以,把这个有背景的问题小孩儿插进重点班,已经让他挺烦恼了。
但更令校长头疼的是在高一新生刚入学那会儿,重点班的班主任们没有一个愿意收她。
其实也不难理解,学生成绩直接关系着教师评奖评优评绩效,绩效又直接和工资奖金挂钩,所以没人想收童晨晨也是人之常情了。而且班里有了这么个刺头,带班的难度可以预见的成几何倍数增长。于是那次会上,原本被指定的一班班主任首先不干了,再然后就是老师们相互推诿,谁都不想把这尊大佛迎进班里去。
校长主任等一干领导们无奈的看着老师们踢皮球,每个人见到皮球朝自己滚来,都恨不得赶紧踢到旁边去。直到球终于落到江漪的脚下,她没有再踢了。事实上,她一直安静坐着,根本没对这事发表什么看法。
这次会上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行啊,那留我们班吧。”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看向江漪的表情都像是在看烈士。
后来的事情就如所有人所预料的那样:江漪每个月奖金基本扣光,成绩在六个重点班里倒数第二,没评上过一次优秀教师。
*
校长一时间也摸不准童晨晨的意思,她看看江漪,又看看童晨晨,最后还是看向江漪:
“正好,江老师也在,分班的事,江老师您怎么说?”
江漪像是早就料到似的,她笑笑,却是看向童晨晨的,话音轻快的像是在开玩笑:
“我啊,我肯定是不同意呀。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培养出感情了,怎么能说放走就放走了呢。”
童晨晨在她眼里读出了无比熟悉的讯息:小没良心。
直到童晨晨和江漪从办公室离开,校长还有些愣愣的回不过神来:所有老师都嫌弃的不行的土疙瘩,江老师竟然还当块宝贝似的藏着掖着。
……
童晨晨:江漪真的是慧眼识珠
江漪:嗯,慧眼识猪
童晨晨:……
回来辽,祝大家上班开学快乐,还是每晚八点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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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转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