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车子就开动了,伍青山一边望着车外的风景一边陷入了沉思中。这是他第一次上省城,虽然对路上的风光会有所好奇,只是一想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便提不起很大的兴趣来。两个多小时后客车终于到达了省长途汽车站,他与师父依然是一人提着一个箱子,一行人又赶紧到车站旁边的火车站去买预定好了的火车票。
火车站里外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很是热闹,伍青山从来都没有坐过火车,对坐火车的流程一点都不清楚,因而就算是有心帮师父买车票都无从着手,只好守护着行李由张青去买火车票。火车要过了中午才发车,一行人于是便到附近的饭店去吃饭,这次伍青山自然又是抢着去买单。
饭后他们又回火车站等待发车,伍青山目光锐利,见到场内场外到处都是小偷和形形色色的一些骗子。他与阿星等人交往已久当然很容易辨认出这一类的人来,这里场所大热闹非凡的自然靠此来营生的人也多,便问师父别的地方这类的人多不多的,他知道师父年轻的时候经常走南闯北的见识多广。
张青微微一笑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这类的人那个地方都是如此屡禁不了越禁越多的,只不过广州站比其他的省份更为热闹,此类的人也就更多一些,他们中有不少是买通了这里维持治安的人员和一些警察,因此才敢为所欲为什么都敢干的。张青性格秉直看不惯那些偷骗的人,与及那些为虎作伥的堕落警察和那些治安人员,只不过他也明白这种情况遍天下都是多如牛毛,他个人纵有诸多的不满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改变这种现状,也唯有无奈地接受这种现实。
他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社会现象,时间在师徒俩的交谈中过得很快,转眼间张青他们就要进月台去等候上车了。伍青山这时才知道没有车票是进不了月台的,便只好在验票口与师父师娘挥手作别。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事他也已经尽力去做了,此刻没有什么遗憾只有留恋与不舍。望着师父师娘的背影,他明知天下从来都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过都还是感到一阵的心酸和惆怅。人毕竟是情造之物,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与恩情,只要是发出内心的真感情,都无一不令到他不为之动容。
师父他们既然已经进了月台候车,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独自留在这里暗自伤神了,于是便打算去遛一遛再到汽车站乘车回珠海。
他带着惆怅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广州的街头上,望着车水马龙的大都会却感到索然无味,只逛了一会就没有了什么兴趣,便调转头来往汽车站走去,还是趁早赶回果场为好。当他与两个叫化子模样的人擦肩而过时也不在意,这年头叫化的人多得是,也不知他们到底是真还是假的,不管真假他都没有那么好的慈悲心肠去怜悯那些叫化子们。倒是那其中的一个叫化子却对他留意上了,那个叫化子略为迟疑了一下就转过头来恭声问道:“敢问这位大哥是青山兄弟吗?”语气中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喜悦来。
伍青山本有点心不在焉地走着路,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好像是问自己就感到很是愕然,这可是他第一次来到省城,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是没有人认识自己的。他带着一些警觉迅速回过头来看,见到一个二三十岁身材有点偏瘦但又不失为强壮的乞丐正微笑望着自己,一怔之下感到此人相当的面善可又一时记不起名字来。脑海里如闪电般飞速地思索着寻找答案,随后又就惊又喜的兴奋叫道:“永标大哥,原来是你!”
那个乞丐正是他当年初出江湖时,在家乡境内的春湾镇一座石山上无意中相救过的李永标。当时李永标被毒蛇咬伤幸亏得他及时相救方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因此对伍青山的恩德自然是一直都念念不忘。正因为是如此,在事过五年后伍青山的身材样貌已有不少变化的情况下,刚才只不过是匆匆的一面他还是认出了对方来,虽然是带有一些的不肯定。此时见到对方也认出了自己,便不由得哈哈一笑:“好兄弟,果然是你!”
两人快速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能在他乡遇故交,大家都不禁欣喜万分。伍青山今天与师父分别心情就一直都不怎么好,想不到在此地重遇到多年前相谈甚欢的好朋友,精神便不由得大大一振,须知在不久前他也是在偶然的机会,重遇到何洁莲李威那班多年来没有联系过的好朋友的。
可见天下虽然没有不散的宴席,但却不乏会有许多意外的重逢,自己与孙连乾张青两位恩师说不定日后也照样会有这样的惊喜重逢。
大家一番惊喜过后,李永标就把伍青山介绍给自己同行的另一个乞丐莫六认识,说伍青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在五年前就多亏了他才在蛇口逃过一劫的。莫六听了立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山哥,他是李永标的手下,长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甚是乖巧玲珑,年纪要比伍青山略大一些,不过江湖上从来都不是以年纪来排辈分的。伍青山也微笑着说大家兄弟的不必客气什么。
李永标问起伍青山别后的情况,问他当年从新宁那派出所出来后这几年过得好不好的。当年伍青山的黄牛失踪时,曾得到另一个乞丐朋友李政道的帮忙,这才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后来伍青山遭到刘海的蒙骗而被困,李政道得知情况后焦急万分正想要设法将他赎出时,马成功已经先其一步把伍青山赎出,并如愿以偿把他留在了马戏团里。李政道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内幕,得知伍青山既然已经没事了,就匆匆离开新宁去办他自己的事情,后来见到李永标便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了。
李永标当时听了虽有些担心和挂念,不过大家都是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的,并没有固定的联系方式,若要相见也得要看缘分而定,便也只好把那份牵挂藏于心底里。
伍青山把当年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下,然后又大概说了一下这几年来的一些经历,说这次来省城只是因为送别师父才来的。李永标当初就听伍青山讲过出来寻找师父的事情,便问他什么时候找到师父的。伍青山神色有点黯然说今天送行的只是后来认识的第二位师父,而不是当年的第一位师父孙连乾,直到现在自己都还没有关于第一位师父的什么消息。
李永标哦了一下就不再问下去,安慰着伍青山说人在江湖有时是身不由己的,只要有心相信山水都总会有相逢的时候。伍青山听了也觉有理,他们现在不也是兄弟久别之后又照样是重逢了吗,可见世间事从来都是没有绝对的,许多事情不必太过耿耿挂怀,他点了点头于是开始问起李永标近几年来的情况。
李永标微微一笑说自己一个叫花子的,从来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作床,走到哪里都差不多,谈不上什么好不好的,以往都一直是在粤西一带谋生,只是从去年底才换了环境来广州这里混迹。他说了一会话似乎是有事在身的样子,可又不便搁下多年不见的恩人,于是就吩咐莫六先行去办事自己容后再过去。莫六恭声领令先走一步,走前还不忘礼数向伍青山道别。伍青山见到对方这么好礼也赶紧回礼,初见面便对这个长得相当乖巧的莫六印象还不错。
等莫六走后,李永标就提出找个对方吃点东西哥们俩好边吃边聊的,大家隔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相逢怎么都得聚聚。伍青山说刚才已经陪同师父吃过了午饭,现在正打算坐车回珠海呢,晚了恐怕就没车了。况且李大哥还有事要办,自己也不便再打扰,所以大家随便在这里聊上一会就行不必那么麻烦的,该办事还得先要去办事,现在只要留下各自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日后还是有机会再相聚的。他与李永标李政道等人相处过,知道他们都是一些江湖中人而非普通的乞丐,自己虽然是非常乐意与他们再聚多一会,但也不能因此而阻碍了对方去办正事。
李永标哪里肯依,说好不容易才遇上老弟,而且又是远道而来的,怎么都得玩上三五天才能回去,反正有自己这个老哥在就不必担心吃住什么的,明儿再带着他好好领略一下羊城的风光。至于自己要办的事嘛也只不过是一些小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不由分说拉上伍青山的手就走。伍青山见如此也不多说便跟着走,他知道李永标性格豪爽不拘小节,这点与自己非常合得来,自己当然不好再婆婆妈妈的了。
李永标带着伍青山在附近找了间饭店大大方方就进去,完全不在乎自己那身破烂的衣着与这里有点不协调。伍青山见到这间开在闹市中的饭店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铺面看上去还是蛮不错的,在这种地方李永标的这身打扮的确是有点不妥。
他在香山□□里待过一段时间,明白所有吃喝玩乐的消费场所都是姑且不管你口袋里没有有钱,首先得看你的衣着光不光鲜整不整齐的,无一不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这几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行规。现在见到李永标大步昂首进去,还真的有点担心那些服务员会加于阻拦,于是赶紧加快两步与李永标并行,到时如果有人阻拦的话自己就出面解释甚至是叱喝店方的人,他可不想自己的朋友被人欺凌羞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