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约 第12章 第十一章

扰人的三伏天，被阳光扭曲的土地，把嗓子都喊哑的蝉，无一不在叫嚣着暑期的来临。

言民生变得很怪，反而是杨耀总来找周粥玩。期末的游子安更是忙到没头没脑，一点都看不到解放之日即将到来的欢愉。

周粥趴在桌子上，有意无意转着笔。

暑假吗。

周粥跟梁意聊得热火朝天。

“你家在哪，我暑假找你玩吧。”梁意手搭在周粥的肩上。

“可以啊，阿意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我会开小电驴，到时候载你去兜风啊。”

周粥笑得很开心：“嗯！”

周粥抬头看去，发现梁意耳尖上闪着银光，她惊讶道：“这是耳洞？痛不痛啊？”

“不痛啊，之前打的了，”梁意食指置于唇前，短发随着车流掀起的风而向后翻飞：“可不能让老师知道，不然耳朵都给我扯掉。”

梁意尖尖的唇角扬起，问：“好看吗？”

“很好看！”周粥很羡慕：“小时候外公叫我打，怕找不到我，但是我爸妈都不信他，所以就没打。”

“为什么打了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啊，我还以为是每个人都知道呢。妈妈说是一种迷信，据说给自己的孩子打上耳洞，他们走丢的时候，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找出来。”

“哈哈，你外公还信这种。”梁意想了想：“不是还有一个说法吗，什么和喜欢的人一起打耳洞，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不分离。”

周粥：“……”

这还不如外公呢。

梁意笑着跟她告别，地铁站门口，周粥和言民生迎面撞见。

“嗨，小生。”周粥主动跟他打招呼。

可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见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要下地铁站，被周粥拉住：“小生？”

“你怎么不理我。”

言民生笑得很假：“没…没有吧？”

周粥奇怪地拽紧他的衣摆：“是发生了什么吗？”

言民生低下头，声音有些委屈：“你最近都没有来找我。”

这么多人都在你身边，那我呢。

周粥习惯了他偶尔露出的脆弱和偏执，熟练地揪他的耳朵：“别想这么多，小生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言民生吃痛又不逃，任耳朵微红：“说好了？”

“当然，要我发个誓吗？”

#

周粥感觉和白祁亲近了不少。他会给周粥带零食，会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会赞美她的画，会放纵她偶尔的任性，甚至于放学绕远路送她回家。

周粥走向校门外，结束期末考后的补课她感到浑身轻松。

散漫的光线穿过凤凰花，轻飘飘地浮于他周身，长睫微抬，他对她笑，俊朗的面容渡上薄色：“小鬼，考完了？”他伸出手，像要牵住你一样。

没有人能对这么一个少年不动心，周粥也不例外。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扬起一个笑走上前：“你在等我吗？”

“嗯，不是说好考完试一起回家的吗，正好你那边有一个游戏厅，把你送回家后就顺路去玩一会儿。”

他们肩并不到肩地走在路上。

周粥问：“你放假了要做什么呢？”

“打游戏吧，毕竟快要初三了。”

“？”周粥有点疑惑：“快到初三不应该好好学习吗？”

“在初三前先逍遥几天，小周不要学我哦。”

周粥思考了一下：“你要去哪个高中啊？”

白祁视线注视着前方，他脸上洋溢着笑，瞳中有光，明朗得让人移不开眼：“说起来或许不现实，但我想去一中。”

那是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期待、幸福、雀跃。

“为什么？”周粥踏上路边石阶小心翼翼地走着。

“想见……朋友在那里。”白祁怕她摔下来，伸出手拉她。

“小白，一中还是很好的。”

“我知道。”白祁轻捏她小小的手：“你要叫我白哥，什么小白，跟小狗的名字一样。”

“你叫我小周，我也叫你小白啊。”

周粥嬉皮笑脸，被他捏住软软的脸颊：“好啊你，好的不学学这种。”

周粥刚想去掰他的手，突然愣在原地，刚弯下的眼尾瞬间恢复平直。

她紧盯着那个人看。

似乎他也是有所觉察，回了头。周粥便落入灿若桃花的一个笑，如温柔的春风般，却在心尖上并不怎么温柔地咬噬。

一下，一下。

让她又想起破碎落入泥土的东西。

许是最近过得太充实，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事实上也不可能忘得掉。

这个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的人，这个开口就叫粥粥叫得无比亲密的人，这个似乎分别了一年的还毫无隔阂的人，这个让她好生伤心的人。

“周粥。”方彻对她笑，朦胧不清。

只依稀可辨薄雾中他的酒窝仍然璀璨。

周粥松开白祁的手，跑到方彻跟前，死死瞪他。

方彻手里还拖着行李箱，就站在原地给她干瞪着。

他无奈地笑：“怎么了？周粥。”

其实不是薄雾，是她眼里的泪珠。朦胧不清的也不是他，是曾被咽下的委屈。

周粥眼尾很红，整颗心都在为他搏动。

方彻蹲下，单手给小女孩抱起，另一只手腾出来拉行李箱。

白祁见是周粥的熟人，遥遥说了声：“拜拜。”

方彻的声音近在咫尺：“不和你的朋友说再见吗？”

可是周粥却觉得好远。

周粥趴在他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上了电梯，方彻把行李箱放下，轻轻去拍她的后背：“乖啊，不哭。”

周粥终于抽噎出几声：“呜呜…你个骗子……”

方彻娴熟地哄她：“晚到一天怎么就成骗子了？好啦，是哥哥错了…不哭了好吗……”

活像这一年专门进修了“哄人”这堂课一样。

周粥也就哭了一小会，想着方彻什么都不知道，委屈巴巴地拉直唇线。

方彻给她擦眼泪，纸巾轻柔地抚过眼尾，荡漾几分绯色。

方彻打开905的门，手还在给周粥顺气：“进来坐坐吗？”

小女孩哭得鼻音有些重：“嗯。”

被方彻放下来，周粥弯腰想脱鞋，在白袜即将碰地时她被方彻拎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他略显慌乱“不用脱鞋，我还没拖过地呢，现在都是灰尘。”

周粥往里面看，几摞箱子散乱地堆放在地，灰尘落了满屋，一年的时间沉淀其中，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分别，或是重逢。

周粥问他：“你一个人打扫完不辛苦吗？”

“我请了钟点阿姨，估计等下就到了。”

坐的沙发也堆满尘埃，烧水壶被铁锈侵占，无法打开的电视机，发霉的床席……

方彻并没有显出囧态，淡淡地说：“看来今天不是一个请人做客的好机会。”

“你是不是忘记关窗了？”她的声音仍余哭泣后的哑意，却更柔软，更惹人生怜。

“我记得好像关了。”方彻起身去检查，发现真的没关：“啊，看来是我忘记了。”

方彻对上她哭红的视线，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哭，却也不问她为什么哭。

“哥哥你过得还好吗？”出乎意料的是她先挑起话题。

“还行，每天都很忙，周粥呢？”

周粥知道他不讲自己的事情，也没过问太多。她慢吞吞地从书包拿出成绩单给方彻看：“我考完期末考了，我觉得这次考得还可以，给你看。”

方彻接过，垂眸一看

语文：110 数学：98 英语：115 政史：57 物理：78 班级名次：2 年级名次：6

“周粥考得很好啊，比哥哥当年考得好多了。”

“哥哥又吹牛，你一看就不是成绩不好的人。”

“哈哈，没骗你，以前我语文才67而已。”方彻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周粥的头：“我们周粥好厉害，平常一定很用功吧。来，哥哥给你个奖励。”

他嘴里都是哄小孩的话语，周粥忍不住怀疑他大学学的是不是学前教育，但还是很受用地凑上前。

方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兔子玩偶，看起来像是买什么礼物送的。

小兔子眼睛好似玫瑰，黑色连衣裙上绣着金线。

周粥凝神看着它帽子，那里插着跟大头针。

她伸手拔下来：“这里怎么扎了根针。”

“我忘记拿下来了。”方彻把针收好，用餐巾纸包好才丢到垃圾桶里。

周粥愕然：“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不太好看吧。”方彻指着小兔子裙子的刺绣：“绣的是你的名字，不过你好像没看出来。”

周粥扑过去抱他，眼睛跟梦里的兔子一样。

“哥哥…呜呜……好感动……”话也跟梦里一样多。

方彻手顺着她的发丝安慰她。

周粥抬头瞪了他一眼，变得更委屈巴巴：“你都不在！你连号码都没给我，你就是一个大骗子呜呜……”

方彻没想到矛头就这样对准自己，她眼圈红得快要滴血一样，被他梅开二度抱起来哄。

“你骗人骗心骗感情…呜呜……你都不珍惜我…哪里有人有我这么听话……”

方彻嘴角反倒翘起，慢慢地哄她，一点都不急，甚至还吐槽她的用词：“嗯，我们周粥很乖，号码现在给你，好不好？骗人骗心骗感情是哪个电视剧台词啊，这词不好，周粥不要用。”

周粥猛地吸鼻子，方彻递上纸巾，他身上木质香调沁人心脾，也可能是纸巾上的味道。

周粥看他一副温温柔柔置身事外的样子，小声嘟囔：“我都被人欺负了。”

“怎么欺负的啊？”

她们用热水烫我，拽我的头发……

语言像把刀，一边是她说不出口，一边是被那些能说出口的人毫不留情捅伤。

周粥就是那个说不出口的小女孩，她只是小声地祈求：“我一直在等你。”

他们都不听我说。

“我等了你这么久…到头来你也是骗我……”

方彻轻轻拍她的后脖颈：“对不起，是哥哥的错。她们欺负你什么了？疼不疼啊？”

声音愈发隐忍，周粥咳咳两声，只是说：“我很想你的，哥哥…我很想你。”

方彻垂下眼睫忍住笑意，人家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他总不能笑她吧：“嗯。”

刚进来的钟点工阿姨，看到他怀里周粥，可怜道：“你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啊。”

方彻没反应过来：“啊？”

周粥突然笑出声：“哈哈哈。”

方彻也不生气，看她染着泪的双眼弯弯。

没想到小女孩一脸认真地转头看阿姨：“阿姨，他不是我爸爸，你看他这么帅，肯定是哥哥啊。”

她似乎还有点小骄傲，深深击中了方彻的心脏。

好可爱。

“谢谢哥哥的奖励，”周粥捧着那只兔子，终于显得开心一点。

“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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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