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凡记 第53章 高敏心

午饭前以及午休后的训练时间，荣嚖她们在走队列、站军姿以及躲懒摸鱼中乏味度过。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她们终于能在小窝里相对轻松地活动，临睡前还不忘把积累了一天的槽点抖渔网似的洒了出来。

经四人之口反复加料，话题持续加温，笑点不断，大脑兴奋异常，最后竟然聊到转钟才睡去。

第二天起床的样子一个比一个丧，像是渡劫失败的散修。

要论起大一的十天军训给荣嚖带来了哪些“深刻”改变，那两条本就不白、被太阳姥姥用力亲吻下疑似人种变异的胳膊最有发言权，裤带渐窄的腰次之，“军警都是正直纯良之人”概念的瓦解殿后。

前两者都好讲明白，最后一点却要拎出来细说。

荣嚖无意间听到教官之间的聊天，那是一段针对女生身体且暗示极强的对话，叫人听了后不免怀疑其士官头衔的正规性。

虽然不能以点带面一杆子打死全部，但是她已经无法往从事这类行业的人的身上贴金了。

从根柢而论，人只是人而已，不因职业的特殊性而“圣化”。这是荣嚖幡然悟出的。

寝室夜谈的习惯在军训结束后持续进行着，话题由分享训练感想转移到了追忆中学时代的“奇葩恋情”上来。

四人撒的锅料个个都很劲辣，有生生恋、师生恋、宿舍阿姨和某高中男子的原始互动，有一对一的、一对多的、同性对同性的……不胜枚举。

荣嚖本着猎奇的心态去听、去聊，没想到被田霖无意说出的一个例子莫名其妙地戳中了痛点。

内容很简单，就是天真的高中女生主动私会网恋对象，与他发生关系后被拉黑拒联、患上抑郁症休学的故事。

不算罕见，几乎每天新闻媒体都会报告比它严峻千倍万倍的事件，触目惊心，令人唏嘘。但它还是让荣嚖失神了好一阵。

“据说那女生妈妈其实知道她偷拿了钱去跟男的见面，但是没管她，”田霖补充道，“女儿跟陌生人约会她不管，生病了也跟没事人一样风轻云淡，也难怪女生会变成那样。”

“也不能全拿家庭说事，”廖汀汀发表了真实感想，“真不明白她冒着危险去……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网恋，完全不能理解这样的恋爱脑。”

田霖连声赞同。

“这个女生很缺爱吧。”肖璐叹道。

“可再怎么着也不能跟才见过一次面的网恋对象做吧，说难听点就是千里送炮，自己幻想了一大堆美好的恋爱情节，结果被对方提裤子走人这一行为击得粉碎。”

“确实。”肖璐又叹了一声。

荣嚖心里的堵塞感越发强烈，她作蜷缩姿态侧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屏幕手指发颤地打字：在吗？阿岚。

盯了两分钟后见对方未回复，荣嚖松了五指任由手机自行滑落在床上，接着捂住额头揉了揉眼眶，吐出一口闷气。

约莫半小时过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立刻爬起身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孟：刚才在看书，手机放床上开了静音，回复晚了，抱歉噢。

荣：没事，回了就好。阿岚，我问你一些事，想好了再回复我，好吗？

孟：好，答应你。

荣：你能不能保证不会突然跟我断开联系、再也不来往？

对方听从她的话没有迅速回复，似乎慎重考虑了一下才回：能保证。

荣：能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大学四年里，不对我产生腻烦心理？

孟：能保证。

荣：能不能保证你对我的喜欢不被地域的阻隔消磨减弱？

孟：能保证。

荣嚖宽慰地笑笑，打了行字：我问完了，谢谢阿岚，很伤脑筋吧，有这么一个神经质多疑症的女朋友。

孟：一点也没有，我之前说过，不管你问多少遍类似的话，我都会给你肯定的答案。荣，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荣嚖把田霖说讲的故事大致概括了一遍，接着怨结道：

恋爱脑是不是很可悲？就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但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泛滥，甚至上课的时候都在想你。

孟荑岚颇为耐心地发出了一大段话：

话说的严重了，不应该把自己当成所谓的‘恋爱脑’，也不要把自己代入到那名女生身上，我不知道她的个人经历和真实想法，无法擅自定夺评判一个人，假如这件事属实，顶多也只能说出‘愿她能好好生活’这样空洞的语句。

外人说再多，也改变不了那名女生做出的选择，但肆意称一个与自己毫无交集的人是‘恋爱脑’，这种行为在我看来非常不可取。

就事而论，她是和未曾谋面的网友相会，而你我是在线下就有联系的，只是暂时变成了“异地恋”而已，这是本质上的差异，所以思绪绝对不可以朝“我就是她”这种方向扩散。

我了解你的心情，很想赶快就见到你，现在就想。要是思恋所在意的人都能称作是‘恋爱脑’，那也算我一个，要傻一起傻吧，荣。

内容还没看完，字迹就变得模糊了，泪水濡湿了眼眶，滚落在了枕套上，荣嚖用手背去抹，却怎么也抹不掉源源冒出的咸涩液体。

她内心是感动着的，也是痛苦着的，她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只剩下孤僻生冷的滋味遗留在心尖。

荣嚖颤巍巍地发出了一个看似在撒娇的希冀：阿岚你怎么这么可爱，好想抱着你，要是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

隔了一阵子孟荑岚才回：你现在很难受，对不对？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滑落。荣嚖实诚地答：对。

对方提出了一起听歌的邀请：那就一起听歌吧，室友跟我推荐了一大堆歌，有几首旋律很不错，感觉你会喜欢，荣也来分享分享最近听的歌。

荣嚖自然答应了。

听歌的时候，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点开表示着相距一千公里的两人正做着同一件事的图标，幻想着她的床铺和孟荑岚的床铺能破除时空的限制拼接在一起，自己抓着栏杆侧着身体就可以翻到对方的床上与之相拥。

没料到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成了她入眠的得力推手，没酝酿多久她就跨入了梦境。

一个小时过去，已睡熟的荣嚖翻身转变睡姿，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了手机，一小方光亮破开了昏暗，亮起的屏幕显示着一刻钟前孟荑岚发来的消息——

晚安，祝你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