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 第9章 探望

他们又怎会知道那一天北区将冷重逼到刀尖上的那种无助感，又怎会去想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很快会议又重新陷入僵局七位会长你看我看你的都说不出话，连他们都没想到会议会进展到这样，虽然冷重很坦诚的承认自己的错，但他所讲的也确实没错。

最后还是张南氏来救场：“好了，这场会议也开得够久了，那就先结束吧，还有什么事的话再开。”

听闻个个都纷纷离开，临走前都瞥了眼冷重，他并没有拉下脸，仍是以笑待人，难道他不生气吗？

见他们都走了，张南氏才走到他身旁，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好，想了一想还是安慰。

“小重啊，那些会长的话你不用放心上。”

闻言，冷重转头看向他嘴角微下垂一点，低垂的眼眸又重新抬起配合着答：“嗯，我没有放心上。”

他们所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

“不过也确实是我的错，毕竟这件事……”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见张南氏还想开口安慰的，神情似乎有点复杂，便马上转移话题。

“哦，对了张叔我来找您的目的是我想去后务部要人。”他笑着说。

张南氏很快就被带偏了：“行，我会和后务部的人说，你明天再去后务部。”

他没有过问为什么，随后又补充：“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去看望你莺阿姨。”

“好。”

冷重点点头随张南氏一同下指挥台，到了休息楼才分开。

他依旧看着张南氏走远后才上休息楼，也是现在才放下保持已久的笑容。他对那件事说不上生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有点不开心，有点累。

沉了沉眼眸，轻叹口气才继续走。回住所的路上穿过许许多多人，他们也一样见着了冷重都会应一声好，在平常冷重听着了会马上回应，现在倒有所不一样。

应该是在想其他的事，反应有些迟钝，才抬眼要回好。却发现他人早已走远。

于是他加快的脚步到达门前迅速的开门关门动静不算很大，他靠在门上停留了几秒，掀开眼皮就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启，他深吸口气看向他。

“让你久等了？”提了提嘴角道。

屋内的窗户大开着，微风带着丝燥热，窗帘顺着风的方向微微舞动。

启背对着光，风掠过他的发梢，眼神柔和地望着冷重。

就这么过了，一秒、两秒、三秒。

“不久。”启说。

所以那三秒他又在想什么。

冷重愣在原地静止般地望着启，蓦地，眼尾微微上扬，向他轻轻一笑，犹如被雪理的千里寒梅灼灼绽放于凛冬之下。

“我回来了，就不用等了。”

冷重靠近他，听刚才的对话向他打趣：“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

启也是十分配合：“是像久别重逢。”

闻言，冷重向启发出灵魂拷问：“你懂什么叫久别重逢吗？”

“不了解，但曾见过。”

是开心的感觉，见到心念人的喜极而泣，相逢时春风十里，桃花满面。

每一次听启的回答都会让冷重有所意外，这一次也一样，但他就笑笑没再续这个话题。

“我去叫安安等会准备去看望我莺阿姨。”

这还是冷重第一次去敲冷安的房门，刚敲响一下门，便马上开了，开门的人正是美娅。

而冷安则是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一进门就能看见，虽然是背对着，头和脚丫却都露着，身体刚好都被遮着但脚丫还一晃一晃的特别闲。

“美娅是谁呀？”她懒洋洋的问道。

美娅扫了一眼冷重，转头回答：“是冷博士。”

冷安一听怔了一下，冷博士不就她哥？

她一下就蹦起来，双手搭在背垫上像只小猫似的，呆呆地盯着处在门前的冷重，也不知道她是干了啥，头发乱糟糟的，头顶上还翘着根毛。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哥你找我有啥大事啊？”

冷重他进屋子第一眼就注意到旁边物架台上的小金鱼，在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里面的鱼儿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盯了半刻才又将目光转向冷安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忍不住笑的一声。

“安安，你这样子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坏事？什么叫又？

“我又咋了？”冷安发出疑问，同样眼神朝自个头顶上瞟，她一愣仿佛天快塌下来一样望着他哥。

她还想在他哥面前装个精致漂亮的好妹妹，现在没了。虽然也没装成功，不过只是没过于精致，但漂亮还是有的。

原本还要加个安静温柔的，但奈何实在立不起这样的好妹妹人设。

“啊哈哈，没啊，没干什么坏事。”她讪讪道，边将头顶的毛压下来，顺道抹去嘴边的残渣，即一手将零食藏起来，生怕他哥走近看。

可惜冷重一看就知道她在干什么，无奈地笑了笑没揭穿。

“你还记得答应张叔今天要去哪里吗？”

“去哪里？”刚梳完头顶那根毛又不听话重新翘起，半响后她才恍然大悟补充：“噢，我记得，我这种脑子肯定记得。”

“不就去看望莺阿姨吗。”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聪明？不愧是我天才安。”

吹牛不打草稿，冷重无奈扶额走出房门，不忘提醒：“先把你身上的睡衣换掉再说。”

关上门后美娅扫了眼冷安恰好和她对视上，嘴角微扬。

随后冷安就乖乖的地去换衣服，等打扮完后才出房门。

看见冷重就在门口等，就走近转个圈，一脸得意的问道：“哥，你看怎么样？”

冷安身穿白蓝短袖上衣搭配白色宽松裤，扎了个高马尾，整个人显得特别青春少女活力满满的，还得是她有个好脸蛋穿什么都好看。

她这身装扮冷重第一次见觉得挺眼前一亮的，就盯了几眼。

“嗯。”他回。

冷安觉得她哥敷衍便发出疑问：“嗯？就这样？”

启一直很安静地站在冷重身后，她也是注意到了，转头就问启：“启那你觉得呢？”

看着冷安一脸期待的表情，启就瞥了一眼道：“好看。”

冷安一听这话就高兴了，立马得瑟起来，被夸的感觉是真的很爽，谁会不喜欢听好话。

“哥，你看启，至少会说两字—好看。”

冷重笑了笑回头看一眼启，漫不经心地回：“好好好，下次哥哥就说四个字。”

他们准备完就直接去飞行部，张南氏也在哪里等他们，手里还提着些东西，见他们走近便打了一声招呼。

定下睛一看冷安开口夸赞：“哟，咱们安安这身装扮还怪好看的。”

刚被夸完现在又被夸，冷安挠了挠头，一脸怪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

夸也是真的，她是真的长得好看，遗传的就是强。

简单地聊了几句话便出发。除了冷安一人，其余都坐得好好的，就她趴在窗户上，就差把脸贴在上面。今天天气是不错的，晴空万里，就是太过燥热了，吹的风都是热的。

池莺的住所离总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说是住所倒不如说是治疗，她身体不太好，没待在总区而是在比较南下的一个安静清幽的地方，那里每天养养花泡泡茶过得还算好。

一开始还比较安静的，后来张南氏就和冷重搭话来打破安静的氛围，启就坐在冷重侧边，看见的也只是他侧身讲话。

由于天气热，冷重只穿那件白色衬衫，脖颈处的一颗纽扣没扣，裸露着皙白纤细的脖子，发丝勾勒出完美的侧脸轮廓。

他是笑着讲话的，眼尾也跟着往上提，启毫不遮掩地盯看两眼才移开目光。

坐在冷安旁边的美娅一直很安静，撇着脸看其他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达目的地后已经下午近四点钟了，走进小院发现池莺早就在此等候。

她绾着头发，身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微风掠过她裙摆。

似乎听见了动静知道他们来了，抬起手将额前碎发掖到耳后，虽然早已经过岁月的拷打，但依旧美丽动人。

冷安很久没见到池莺了，时隔七年再一次见，有些惊讶。

岁月不败美人在她身上呈现的淋漓尽致。

“阿莺，我们来了。”

张南氏快先走上前去扶着池莺训道：“你怎么在这，天晚了会转凉。”

闻言，池莺没好气：“这天这么热，再怎么晚温度也没降多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等等看你们什么时候会来。”

“都来了吧，快进来，饭菜都叫人准备好了。”池莺望向他们。

得到这话他们才依次进入房间，除了美娅她停住脚步，她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况且现处南区该做的她就一定会去做，不该做的碰都不会碰。

正要踏进门的冷安就很了解似的转头看美娅，果然她还停在原地。

天色渐晚，草树随风隐隐摇晃，风吹草动，天地万物都随着各自的规律运转，一刻也没停。

冷安轻叹口气返回原地盯着她问：“为什么不进来？”

“不合规矩。”她回。

果然是这句话，四个字，冷安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对上美娅那双狭长的，褪去锋利转而温和的双眼道：“这是南区不是北区，没有那么多规矩，叫你进你就进，这是我的规矩。”

冷安眼神里充满了坚定，说话的时候她细长的睫毛也跟着颤动。

属于冷安的规矩，美娅她会接受。

“好。”美娅向她点点头。

闻言，冷安露出十分甜美的笑容，拉起美娅的手朝屋内走去。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里，冷安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

美娅的认知里她们是属于上下属关系，但在某种意义上，冷安早已是美娅唯一的挚友甚至是家人，她不再孤身一人。

进去屋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长方形桌子，桌上摆满了三四盘菜及两碟饭后甜品。屋子里面还有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的都是常见的小花小草，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是很舒心。

恍惚间来到另一个世界，每一种事物都显得那么自然，与现实中冰冷世界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池莺非要和两兄妹坐在同一侧，一个坐在右手边，一个坐在左手边，自己坐在中间。

愣是没给张南氏留位置，只让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对面一侧，而启和美娅都坐在离对应人不远的拐手处。

就形成了长方形桌子上下各一个，左侧一个右侧三人 ，只留张南氏孤单一人。

“准备的这些菜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要是喜欢的话就多吃点。”池莺说的语气十分轻、温柔，一手搭在冷安的手背上，轻轻抚摸头微偏：“安安回咱们南区就得多吃点，别瘦了。”

温暖的抚摸让冷安清楚，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感觉，她有点发愣。

她知道池莺看不见，时隔七年她对自己一点也没变，仍是亲密的，丝毫没有因为时间而慢慢变得陌生。

冷安眼眶渐渐发湿：“我会的，多年未见，我很想您。”

“好好好，莺阿姨我很牵挂你呢。”边说边给冷安碗里夹菜。

她不仅给冷安夹，还给冷重夹，不一会儿两人碗里满满的。

冷安知道美娅，不会去夹菜，所以时不时会夹给她，一夹一大把。美娅抬眼去看她，一脸得意的冷安马上捌开脸。

慢慢的桌上的气氛渐渐的呈现起来，就像平常的一家人享受着最正常的晚饭，万家灯火，家人围坐。

“唉，小重你身边不是有个仿生人吗？”

池莺突然点到启，冷重不由得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启。

冷重口吻平淡收回目光 ：“是启。”

“那他能吃东西吗？”她问。

这种问题不说也知道，启他是不是真正的人类不需要进食。没有人类的消化系统吃进去会挺麻烦的，液体类的倒是不会。反正吃进去也是尝不出任何味道，也没有任何食欲。

冷重刚想作出回答，却被启抢先一步。

“吃不了，会坏。”启张口就来。

坏掉倒不至于，但这样的回答倒是可以直接打住这样的话题。

听他一说，桌上他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启，不是因为他的回答，而是那种非常安静的人突然跳出了一句话。

枳白的灯光照在启身上，低垂着眼眸，上面的睫毛根根分明，仔细观察他的眼眸是深蓝色的，显得一丝忧郁，在黑暗处会隐隐发出浅蓝色光芒。

灯光显得他五官越发精致，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对看平常人十分冷淡的双眼，他对别人真就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很快这个话题就过去了，冷重垂眼低看自己碗里不喜欢的菜，微皱了下眉头，抬起筷子，思考了一番，下一秒菜就出现在启的碗里。

正挑玩着勺子的启看着自个碗里的菜，顿了一下，停止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冷重，同时冷重他也没回避他投来的目光，似乎在用眼神交流说：我不爱吃，放你碗里不是叫你吃的意思。

启似乎是懂了，没像之前一股脑就往嘴里送，见他没反应冷重倒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他没懂，还好聪明多了。

天慢慢变黑了，天上云渐渐暗下，月亮正要悄悄出现。

晚饭后，池莺就把冷安拐走闲聊去了，也成功将她和张南氏两人独坐的时间挤没了。

张南氏这一趟来了跟没来没什么两样，索性闷着气去找个地方看书去了。

冷安没丢下美娅一个人，带着她一起和池莺聊天。

屋外并没有因为天色暗下而变得灰黑反而花草的颜色在月光下更显鲜丽独特。

启靠在屋檐下的柱子上，垂着眼睛看着某处，说是某处倒不如是手腕上那感应器，一直亮着泛出微弱的黄色光。

冷重刚和张南氏闲聊完两句就离开了，还没走到屋外就看见启，是熟悉的背影。

他眉梢动了动便走上前，还没靠近启，他就像知道是他主人来，转头与冷重相对。

启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重问。

毫无疑问又是四个字。

“在等主人。”他说。

闻言，冷重笑了笑，最近他听得最多从启口中传出来的话‘等你回来’之类的。

等待本就是一件漫长的事，需要有耐心，恰好启他就很有耐心，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的主人冷重。

这个点还不算特别晚，月亮已经显现出来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皮肤更显白像是淋了一场牛奶浴。额前的碎发下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他的脸部曲线柔顺，很是清秀，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儒雅温柔。

冷重站在启旁边，偏头看他，两人很有默契。

月光下他们四目相对。

半响后，冷重嘴角微扬，率先撇开目光，他说：“再待一会儿，我们就回总区，张叔、安安他们明早才回去，所以只有我们两个。”

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压低声音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