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杂货铺 第22章 022 温暖

木偶镇木偶村，祭祀广场。

姜小草就这样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村长洛夫则在人群中晕倒。

“是不是神要惩罚我们？！”

有人开始跪下朝神像磕头。

还有人满脸难色地观望。

尼娜哪一种都不是。

“救姐姐，要救姐姐。”

她艰难地去捡祭神幡。

刚从木偶化恢复，尼娜的关节还很硬，弯腰这种动作对她来说很不容易。

当她把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劳丽先一步捡起了它。

“我们能做什么？”

“打它，是它带走了姐姐！”

尼娜欣喜于母亲的帮助，伸出手指指向面前的神像。

神像之前被姜小草刺过，此时已经出现裂纹，但它依旧高高在上地立在那里，仿佛挡在蚂蚁面前的那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尼娜的话音刚落，劳丽就毫不犹豫地握着祭神幡朝神像上砸去。

就像之前姜小草做的那样。

紧接着是伊凡，以及围在神台周围的其他人。

他们的亲人都被做成了金木偶。

其他人不敢动手。

尽管有的人在姜小草渎神的时候没有阻止，可是，这和让他们亲自动手对神像不敬是两码事。

祭神幡一下一下砸在神像上，狂风忽起。

原本晴朗的天气变得阴沉，压抑。

“哈斯塔乌大人，不是我们对你不敬，你要怪就怪他们！是他们在砸你的神像！”

跪下的人更多了。

劳丽一行人却还紧握着祭神幡继续砸神像。

他们也曾信仰神灵多年，也一直心怀敬畏，可是现在，在他们心里更重要的是救出他们的恩人。

黑暗中。

洛夫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他一开始真的不知道。

但后来，他做的木偶越来越栩栩如生，他接触到的黑色雕像越来越多后，他不可避免地知道了。

可是……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我没有神的力量，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

他跪在他的神面前，痛哭流涕，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是哈斯塔乌的错，我们那么信任他，他却眼睁睁看着我们死！都是他的错！”

姜小草只淡淡地看着他。

她不懂耕作都能看出那样的地里，能种出一点庄稼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尽管那些庄稼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吃饱。

而洛夫的祖辈务农，父辈务农，他本人，也务农。

洛夫被这样的眼神刺伤，他捏起拳头，红着眼睛朝她砸去。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她不来，那些事情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他将是振兴整个木偶镇的英雄，永远是！

“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不是连信徒的命都没时间救吗？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好了你又要来这里毁掉一切！？”

四周的黑暗涌动，如同虚无的墙一般挡住姜小草的去路。

墙越推越近，洛夫手上提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斧头，也越来越近。

“杀了你！杀了你！”

他大喊着，狞笑着，拖着巨大的斧头逼近。

只要面前的人死了，他再把广场上的所有人全部做成金木偶，就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他还是那个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洛夫跑得越来越快，闪着寒光的斧头在地面摩擦出刺眼的火花，而后朝姜小草劈去。

哗——啦——

与此同时，碎裂声响。

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一道道白色的裂缝，而后，光明乍现。

姜小草看见了那些拿着祭神幡砸神像的人，他们目光中带着恐惧和瑟缩，可是动作却没停。

他们一起破开了黑夜。

大神像寸寸龟裂，在出来的一瞬间，姜小草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在望着她，却没有任何恶意。

但当她定睛看去时，眼前的雕像表面已经开始一块块剥落。

釉色的白脱落后，透出内里不详的黑。

神台很高，广场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那是什么？”

“不是哈斯塔乌的雕像！这不是哈斯塔乌大人！”

“天呐！这么多年来我们祭拜的都是谁？”

“村长，你做的什么？它是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曾经无比信任和崇敬的人。

洛夫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嘴角还带着夸张的狞笑。

咔——咔——

他身上传来某种奇怪又僵硬的声响。

听上去很痛。

可是洛夫满脸幸福，关节一点点变僵硬，逐渐成了木偶模样。

漂亮的金色一点一点覆盖，让他更加耀眼。

鲜血从木偶中渗出，如涓涓细流，一点一点混在金色中。

那一泉鲜红从头顶溢出，巧克力喷泉般落下，从洛夫身边一路蔓延。

周围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有人手脚发软跌倒险些碰到，好在身边的朋友手疾眼快一把拉开。

红色的溪水流淌，一路奔向正在碎裂的雕像。

神台染了红，雕像也染了红。

那红色一路蔓延到雕像的眼睛，为无神且空洞的黑色勾出瑰丽的妆。

轰——

黑色的焰火燃起。

“村长！快灭火！”

“找水！水！”

对木偶镇有的人来说，村长做的金木偶救了他们家人的命。

对木偶村有的人来说，因为村长的存在，他们才终于不用饿肚子，家里不用再有人被饿死，终于可以活成人的模样。

他们想救他。

可是那火看似没有温度却燃得很快。

火焰中，洛夫目光虔诚地望着他的神。

他是自愿献祭。

以求杀死姜小草。

虽然姜小草没有被困在他设下的回忆里，可是，他的主还是来接他了。

他只需要奔向他的主，真相被戳穿后、刻意遗忘的记忆被重现后的一切都不必承受。

他，很幸福。

“莉莉，爸爸来了。”

火光大盛，洛夫化成的华丽木偶与黑色的雕像一起化为灰烬。

高大的神像在姜小草身后坍塌。

她站在光芒下，纤尘不染。

广场上依旧人满为患，此刻却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没料到今年的祭祀会是如此情状。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还举行祭祀吗？”

“不知道啊……”

“不祭祀会不会出事？”

“可是我们没有神像了还能祭祀吗？去别的地方万一神像和我们一样有问题，又祭祀到奇怪的东西怎么办？”

说着说着，所有人都看向了神台上的那一位。

原本的雕像已经分崩离析，她站在那里，仿若新的神明。

姜小草面前，尼娜一行人正在感谢她。

“阿离小姐，如果不是您我们真的不知道要……”

劳丽哽咽了。

“不是阿离，是小草。”

一旁的尼娜纠正道。

姜小草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她记得？

而被尼娜这么一提，劳丽如梦初醒。

姜小草其实一直都很好奇。

“你们为什么叫我阿离？”

劳丽摇头。

“好像就是觉得您是阿离小姐，是很熟悉的人，其他的……”

她也想不明白。

姜小草点点头。

也对。

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说完这些，有人问：“小草小姐，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姜小草先带他们去了洛夫家的木偶店。

门楣之上的黑色雕像已经消散，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唯一找到的是一套和寻常制作木偶时完全不一样的装备。

寻常的木偶制作是像姜小草第一次来店里面看见的那样，所有制作师都穿着圣洁的白色衣服。

店里那个锁起来的房间里，放着的是纯黑色的衣服。

金木偶要用的金色颜料里，还混合着诡异的血腥气。

跟过来的人里，有不少进门后便吐了。

确认这里没有奇怪的东西后，姜小草把来参加祭祀的村民们带去了山谷外。

她朝荆棘林的方向指。

“在没有新的神像之前，你们可以在这里祭祀，哈斯塔乌会继续护佑你们。”

荆棘林里有一尊神像，尽管斑驳却围绕着光明的气息。

木偶村的神像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可是地里面一直有真实的庄稼长出来。

他们的神明也许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强大，但是，祂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祂的信徒。

不负神名。

这个时候，把金木偶们救下的姜小草就是大家心中的主心骨。

她开口后，各家各户都把他们的木偶拿来，检查没问题后按照熟悉的仪式开始祭祀。

一个个漂亮的木偶被挨个放好，众人围成圈虔诚吟唱动人的歌谣。

歌谣用的是姜小草听不懂的语言，但她依然感觉到了其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蕴含着的光明之意。

浸在歌声之中，姜小草眼前浮现初生的太阳，浮现春日的风，夏日的雨，秋日的落叶与冬日的白雪。

一切都那么美好。

金色火焰燃起，木偶在烈焰中随风而去。

在祭祀正式结束的那一刻，姜小草感觉到有一道温暖无比的光落下。

原本木偶化还没完全恢复的人身体舒服了许多，而姜小草则清楚感觉到微乎其微的心跳声明晰了些许。

流逝的生命悄悄地回到她这里。

尽管只有一点。

“赐福！是哈斯塔乌大人的赐福！”

人群中发出欢呼声。

这温暖的赐福和之前在广场上举行祭祀的完全不一样，之前虽然偶尔身体也会变得舒服，可是没有这种被暖阳照射的幸福感。

而且，这一次没有金木偶，没有“被选中的人”，每一个虔诚祈祷的村民都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这无疑让不安的他们心里变得踏实——

他们没有因为邪神的事被神明厌弃。

他们依旧是神的子民。

神依然眷顾着他们每一个人。

姜小草看着人群，在阳光下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头顶的乌云早就已经散去。

微风吹过，空气中传来泥土与果实的香气。

下一个秋天，大概会是收获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