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杂货铺 第21章 021 旋涡

洛夫变成了木偶村的村长。

原来的村长乐呵呵地在旁边为他开心。

“你给咱们村子带来了生计，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能吃上一口饭，以后你来当村长啊，咱们村肯定越来越好。”

跟着洛夫学会手艺的不说，其他的乡邻也能帮着在店里打杂赚钱。

而且自从洛夫学成归来，每次村里举行祭祀后，本来身体不大好的那些人都会有好转。

现在，又有大镇上来的贵老爷，说是请了洛夫亲手做的木偶后去祭祀祈福，本来身体不好的家人很快就好了。

这一下，洛夫彻底在木偶镇出名。

贵老爷很有钱，为了感谢洛夫，要给村子里修一个属于他们村的祭祀广场，还要给村里修路。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大好事。

衣服里还揣着黑色雕像的洛夫就这样，被欢呼的人群捧上了村长的位置。

庆祝后，老村长问他：“听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

洛夫把小雕像朝更深处藏去。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祭祀。”

回到家，妻子已经得到消息，满脸欣喜与骄傲。

当晚，洛夫把那个黑色的小雕像收好。

“我做的木偶可以让神灵赐福给他们，我在做好事。”

他这样告诉自己。

木偶村有能让神灵赐福的有缘木偶，这个消息引得更多人不远千里来村子里请木偶回家，也让村子里一批胆子大不怕苦的年轻人，做起了代购生意。

别人找他们订货，他们负责把东西运过去，赚路上的运费。

村子越来越繁荣。

再也没有一个孩子像莉莉一样，因为没有东西吃而被活活饿死。

而洛夫的妻子也在木偶村祭祀广场修建好的那天，确认有了身孕。

他欣喜若狂。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

这一次，一定会。

当晚，洛夫梦见了那个有着红眸的邪神。

孩子是神送给他的礼物。

同时，那个已经雕刻好的哈斯塔乌神像一点点染上黑色。

洛夫心脏疯狂跳动。

祭祀广场非常重要，是村里所有人举行祭祀和祈福的地方。

那里的神像只会是哈斯塔乌。

突然，莉莉饿得哇哇大哭的模样浮现在洛夫脑海中，还有他在神像前苦苦哀求，莉莉却还是一点一点变冷的画面。

锥心刺骨。

洛夫眼睛里生出恨。

没错。

那个所谓的神在他们活不下去的时候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还要祭他？

新的神像落在木偶村广场中央。

后面的画面流动得很快。

神像到位后，木偶村的木偶越来越灵，木偶村名声越来越大，整个村子的人越来越富有，生活越过越好。

洛夫的孩子顺利出生，一点一点长大。

一切看上去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城里传来木偶症蔓延的消息。

一开始洛夫担心的是这个病会不会传到村里。

担心他的家人，还有村里的村民。

后来——

他发现店里的木偶数量开始不对，时不时会变多。

变多的那部分木偶重量和寻常木偶不一样，上色后效果更好，祭祀效果更是好上加好。

某一天，外乡来了一家人，说家里有人得了木偶症要祭祀祷告，选中了一个金木偶。

没多久，那家人就带着厚礼来感谢洛夫，说家人的木偶症情况好转了。

金木偶顿时受到有钱人们的追捧。

木偶症太可怕了，金木偶可以治。

为此他们花多少钱都愿意。

洛夫心里却觉得不对。

太奇怪了。

他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可是查不出名堂。

不过最后，答案自己落在了他面前。

洛夫亲眼看见一个邻居家的人生病得木偶症，一点点从活人变成木偶一样的存在。

次日，木偶就出现在了他的店里。

洛夫吓坏了，跑去问情况。

可是邻居笑着说他们不认识那个人，村里没有那样一个人。

不仅如此，邻居一家还一眼就在店里选中了那个木偶——那个原本是他们家人的木偶。

画面停留在这儿。

停留在洛夫惊恐地看着他们选中金木偶的那一刻。

“……”

空气中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姜小草看过去，是洛夫。

在这个属于过去的木偶店里，他看着曾经的自己，目光复杂。

“你是神吗？”

收回目光，洛夫开口。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姜小草：“我不是。”

洛夫笑了。

他不信。

除了神，还有谁能轻易击碎他主的神像。

过去，他曾经试图砸碎过雕像，可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而且试图破坏后，那些落在雕像上面的力会变成伤害，出现在他的孩子身上。

而且，只有神才能有这样的神通，把他带回过去，才能轻易看见他想要隐藏的那些隐秘。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姜小草没回答。

“呵，也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怎么会懂我们这些苦苦求神的人？”

洛夫动了。

他一步一步靠近黑暗中那尊神像。

在这里，神像没有任何伪装，就是黑袍红眸。

他双手合在身前，虔诚地仰望。

“真正在乎我们的，只有我主。”

洛夫屈膝，用最标准的礼仪跪拜。

滴答。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滴落，姜小草眼前的景象再度发生变化。

眼前是正常的哈斯塔乌神像，看视角她是跪着的。

这一幕很熟悉，她低头，果然那里有一个孩子。

孩子拳头攥紧，哭得断断续续。

“如果你是我，难道能做得更好吗？”

洛夫那充斥着恨意的声音响在姜小草耳边。

姜小草对那诅咒般的声音置若罔闻，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

她剥了糖纸，把糖放在莉莉嘴边，嗅到甜味儿的莉莉立刻伸出粉色的小舌头来舔。

莉莉还太小，几个月大，不能吃整颗糖，否则会被噎到。

姜小草就这样把糖放在合适的位置，让她慢慢舔着吃。

水果糖不管饱，可是很好吃，莉莉很喜欢。

“你、你为什么可以把东西带进来？”

洛夫的声音出现。

姜小草依旧没理。

莉莉说到底是饿加上营养不良，只吃水果糖远远不够。

姜小草抱着她去地里。

此时地里的作物长得的确很差，没有后来她见到的那么茂盛。

马铃薯只能挖出四五个，而且每一个都很小，成年人一口就能完整吞下。

可是，这些庄稼都是真的。

那就是地不好吧？

姜小草家的自建房后边儿有一块空地，以前外婆会在那里种一点小青菜或者小葱、蒜苗，妈妈则更喜欢种花。

姜小草也懂一点，却不知道怎么改善土壤。

眼前的土地干结，能长出庄稼本来就是奇迹。

但这里没有肥料，也没有经过培育的优质种子。

“没有办法，你现在不是神，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哈哈哈哈哈！只有归顺我主，只有我主才能救我们！”

洛夫的声音纠缠着痛苦与疯狂。

还有这么多年没能散开的绝望。

姜小草拍掉手上的泥土，起身回家。

“收拾东西，走。”

姜小草带着家人一起离开木偶村。

家里很穷，能带的东西很少。

他们就这么徒步往前走。

离村子近的地方连一根可以吃的野菜都没有，姜小草拿出水果糖，靠着那点不饱腹的甜味支撑，靠着沿途可以找到的水源，他们慢慢地离村子远了。

走到附近没有其他村子的、距离荆棘森林更远的地方后，终于开始有零星的野菜从土壤下冒出来。

姜小草把这些野菜煮成羹，给自己、家人还有襁褓中的莉莉吃。

依旧吃不饱，但总算比最开始待在村里没有东西吃好上一点儿。

莉莉总算不再饿得哇哇大哭，偶尔也能握着小拳头安心睡着。

走得更远后，他们甚至在河里捞到了鱼。

一家人喝了鲜香的鱼汤，吃了鱼肉。

莉莉一口一口喝得咕噜咕噜响，开心地蹬着小短腿。

就这样，他们一路走，找到新的村子定居。

这边也依旧需要他们劳作，但至少流下汗水后，就能收获食物。

莉莉顺利长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对，你是神，你什么都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是普通人！”

洛夫尖叫着，眼前一家幸福的画面破碎消失。

姜小草重新站回那片黑暗里。

她捏捏荷包，原本剩下的那些糖都没了。

姜小草轻轻眨眨眼睛。

洛夫还在咒骂着什么，姜小草觉得有些吵。

“是你走过的路。”

她带着莉莉离开木偶村后，走的是后来洛夫外出学艺的那条路。

当时的洛夫也是步行，他也遇见了那些野菜，那条有鱼的河，以及只要不怕吃苦就能活下来的村镇。

只是，洛夫不愿意记得。

比起后悔曾经没有走出来看看，比起承认原本他有救活莉莉的机会却没能抓住，显然把一切怪在神灵的不庇佑上更加轻松。

“不！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

洛夫紧紧抱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嘶吼。

“假的！都是假的！”

黑暗再度如旋涡般扭曲，姜小草出现在还没有扩大的那个木偶铺子里。

脚边，那个木偶已经倒下，黑色的小雕像从木偶肚子里掉出来。

姜小草早就习惯这种场景变动，没有任何不适，随手去旁边拿了工具，把另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肚子切开，取出另一个小雕像。

然后，她把其中一个雕像当做武器，用力砸向地上那个。

咔嚓。

坚如磐石的黑色雕像出现裂缝。

砰砰。

再来几下，雕像变成灰烬散去。

姜小草起身走到另一个明显更生动的木偶前面，这次她没有直接把木偶捅破，而是从别的角度小心取出来。

这样好补，补好了木偶还可以继续卖钱。

店里所有有问题的木偶都被她处理干净，所有的木偶都变成工艺精良的寻常祭祀木偶。

“不！因为你是神所以才能破坏雕像，不然我那个时候也不会——”

姜小草站在黑暗中看着他，眉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洛夫却看懂了她要说什么。

“不，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