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米家的餐桌 第7章 忧伤的培根番茄卷

本来打算要走的戚钰，突然临时决定要在老家再多待上几天。对于这个决定最高兴的就是戚米了，熟悉的环境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你这么决定就对了，这世上哪儿还有比自己的家更好的地方了呀。我看你就干脆带着大米快点儿搬回来吧，咱们在一起还像以前一样多好，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不比你一个人在外面强多了。”对于戚钰这个决定区长楷也是很赞成的。

“我还要上班挣钱养孩子呢，谁像你单身贵族一个无牵无挂无缠累的。回来了我怎么养大米啊，总不能让他跟着我吃苦吧。”戚钰苦笑了一下说道。

“这有什么难得，你把饭馆重新开起来不就完了。以你的厨艺还怕养不活大米不成。”区长楷用手指点了一下戚钰的头，皱着眉说道。

“把饭馆重新开起来？我哪有那个本事啊。你以为饭馆是谁都可以开的呀。”戚钰揉了揉头，冲着区长楷翻了个白眼。

“这饭馆当年不就是阿姨一个人开起来的吗？阿姨当年是一个人，你现在不是还有我帮你吗？有什么不行的，你呀就是太懒了。”区长楷看着戚钰摇着头说道。

“我妈妈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一个人咬着牙硬撑着把我们兄妹俩养大又帮我养戚米，我可比不了。”戚钰低着头轻声说道。

“妈妈，你快来。我二妈她头疼。”戚米穿着可爱的黄色的□□熊卡通睡衣，扶着门冲戚钰大声喊道。

戚钰心里一惊拔腿就往家里跑，区长楷也跟着一起跑了过去。

戚钰和区长楷两个人合力把金子扶到床上躺好，戚钰拽过金子的包从里面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粒，塞进金子的嘴里戚米赶紧把手里端着的水递了过去。

看金子缓过劲儿了戚钰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轻声嘱咐戚米道：“大米，你待在你二妈身边看着她。妈妈给她做点儿吃的马上就过来。”

“好，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二妈的。”戚米乖巧的点了点头，爬上床紧挨着金子坐好。

戚钰在厨房里看了个遍也没找到能给金子熬粥用的材料，她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去区长楷家，一回头却见区长楷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出现在了她跟前。

“你还真是及时雨啊，我想什么你就给我送什么。”戚钰笑着看着从袋子里拿东西的区长楷说道。

“对，我就是你的后备队。”区长楷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她没事吧，我看你刚才脸都吓白了，她什么病啊很严重吗？”

戚钰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是先天性缺铁性贫血。我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就走的，现在看来可能要多待段时间了。接下来的日子还请你多多关照继续作我的供血库了。”

“亲爱的，你跟我之间还弄这些假客套干什么啊？有什么事尽管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我哪儿拿。”区长楷抬头看着戚钰问道：“她这病不好治吧。”

“嗯，很少有能治愈的可能等于跟得了绝症差不多吧。”戚钰的声音越来越小，透着淡淡的哀伤。

区长楷不再往下问了，他洗好锅子说道：“做猪肝粥吧，猪肝最补血了。你去歇着吧，我来做就好。”

“不用了，我来吧。你不是还要准备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要开店了吗？”戚钰把米从袋子里倒出来些准备去洗。

区长楷一把夺过淘米筛来说道：“去歇着吧，你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店里有阿荣在，他现在的手艺都已经能出师了，再说了还有一帮小伙计在根本就用不上我。”

戚钰一直坐在金子身边等她醒过来，金子醒过来虚弱的对着戚钰一笑，说道：“又吓着你了吧？”

“你说呢？”戚钰不给她好脸色，沉着脸说道：“你是不是过一段时间不给我找麻烦，你就心里过意不去啊？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忙吗？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大小姐。我错了，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不再让你操心的，别生气了行吗？”金子拉着戚钰的手陪着笑脸小声说道。

“你听着你要给我好好的活着，不准再晕倒了也不准再吓我了。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才行，听见了吗！”戚钰话还没说完，泪流已经流出来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别哭啊。”看见戚钰哭，金子也慌了神。

“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粥去。”戚钰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她怕自己一会儿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影响到金子。

见戚钰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的样子，区长楷以为是金子出了什么事，赶紧问道：“怎么了？她没事吧？要不然咱们去医院吧？”

“她没事了，是我心里不舒服才这样的。”戚钰把盛到保温杯里的粥倒进碗里，拿了调羹给金子送去。

金子还正喝着粥呢，戚米从外面跑进来对戚钰说道：“妈妈，外面来了个爷爷，他说是来咱们餐厅吃东西的。”

自从戚钰回来后，前面餐厅的门就一直开着，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餐厅又重新开业了呢。

“你先吃着，我去看看。”戚钰站起来对戚米说法：“宝贝儿，你就留在这儿，看好你二妈，让她喝完了粥就休息。不准她玩手机，更不准她乱跑。”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看好二妈的，她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你。”戚米拍着胸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戚钰出来见有一个满头白发背微弓着很瘦弱的老爷爷正坐在哪儿发呆。

“对不起，打扰您一下。”戚钰走到老爷爷的身边，满带歉意的说道：“我妈妈她现在不在，所以我们家的餐厅并不是营业时间。”

“噢，原来是这样啊。”老爷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戚钰说道：“是我没有得到允许就进来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不，不，是我不该把前门开着的。对不起，让您白跑这一趟了。”戚钰笑着向老爷爷陪着不是。

“丫头啊，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从北京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个最后的心愿。”老爷爷站起来，向戚钰鞠了一躬。

“爷爷，您有什么事就请说吧。不用这样的。”这爷爷的举动倒叫戚钰手足无措了，她慌忙扶住他说道。

“今天是我和我老伴的结婚纪念日，也是她去世的第二年了。她生前我们最后的一个纪念日，就是在这儿度过的。”

“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结婚纪念日了，到现在我还记得你妈妈做的培根番茄卷有多美味，那天让我老伴一直都赞不绝口呢。”

“那天也是自从她生病以来吃的最多最开心的一次，后来为了让她能多吃点儿东西，我们还在这儿住了大半年的时间。所以我想请你为我再做一次培根番茄卷，让我能重新回味一下那些快乐的时光。”

“我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也渐渐不利索了。还不知道明年的今天还能不能来了，你能答应我这个有点儿过分的要求吗？”老爷爷看着戚钰，眼神中带着祈求和让人无法拒绝的热切盼望。

“您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相反这里能带给您这么难忘的回忆，我妈妈要是知道了，她也会很高兴的。”戚钰扶住老爷爷说道：“您请先进来坐吧。”

为老爷爷倒好了水，戚钰说道：“做培根番茄卷可能要花一点儿时间才行，请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不管花多久的时间我都愿意等的。”老爷爷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对面说道：“那时候我们俩就是坐在这儿的。”

回到厨房里开始准备的戚钰，突然间对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和妈妈工作的地方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以前她只把这里当作是能确保一家人有安稳生活的一个谋生的场所，可现在她才发现这里不仅是她和妈妈的家，也是很多到这里来过的人的家。一生平凡无奇只知道辛苦劳作的妈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在厨房里忙碌了大半天，戚钰才把这道培根番茄卷做好。培根番茄卷不难做，只是制作的过程比较麻烦费时。

照着妈妈的方法要先把生的培根用黄油慢慢的煎熟，再用厨房专用的纸巾，吸去多余的油脂。

将番茄去皮切成小丁儿，加上淡奶油不停的搅拌加温直到变成粘稠的番茄酱的状态。

在培根上铺一层化开的芝士，然后放上加了淡奶油的番茄酱卷好，装盘淋上新鲜的柠檬汁，再加上一点儿妈妈自己研发的塔塔混合酱，就可以上桌了。

为了更美观一点儿，戚钰还特意用紫色的水萝卜雕了一朵兰花，放在用黄瓜皮切成的叶子上，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培根番茄卷就做成了。

戚钰把培根番茄卷端上了桌，放到老爷爷面前，另外还多了一份南瓜奶油浓汤，说道：“请用吧，这是南瓜奶油浓汤，不嫌弃的话请尝尝看吧。”

“谢谢了。”老爷爷看着戚钰，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孩子，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听我唠叨几句吗？”

“好。”对于这样的请求，戚钰无法拒绝说不行的。她在老爷爷的对面坐了下来，说道：“您尝尝看，味道跟您以前吃过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告诉我，我重新给您做。”

“好，让你费心了。”老爷爷用叉子叉起一块培根番茄卷，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了起来。“嗯，就是这个味道。和我当初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看着老爷爷满足的样子，戚钰心里有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她以前觉得自己会做饭，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做的美食能带给人安慰留住美好的回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戚钰陪着老爷爷吃完了饭，沏了一壶红茶，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了天。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不知道顾家的浪子，成年都只知道在外面胡混很少回家的。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没有尽到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和义务。等我醒悟过来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又太迟了。”

“我老伴儿是因为胃癌去世的，在她去世的半年前，我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和她一起来到了这里。那个时候她几乎上都不怎么吃东西了，就靠着药物维持着生命。第一次跟她来你妈妈的店里的时候，她就喜欢上这道你妈妈自制的培根番茄卷。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来，你妈妈总是做好了培根番茄卷，沏好了热茶等着我们。虽然大多数时候，我老伴儿她只能看着我吃，但她依然还是很满足和高兴。”

“你妈妈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和鼓励，她总是会陪着我老伴儿和她聊天，陪她散步。我老伴儿临终的时候，还念叨着你妈妈对她的好，说是在这儿待的半年时间，是她大半辈子以来最幸福的时光了。”

“这次来没能见到你妈妈，亲自向她道谢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遗憾。等你妈妈回来了，你能替我向她表达我的谢意吗？”老爷爷回忆着往事，眼里虽有泪光，但脸上却挂着笑容。

“我一定会把您的话带给我妈妈的。”戚钰记忆里的妈妈，是个永远都只知道低头忙着干各种活的人，很少见她说话的。她自以为很了解自己的妈妈，现在看来她要重新了解妈妈了。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老爷爷站起来，掏出钱包来要付账。

“不用了，您是妈妈的朋友，替她招待朋友是应该的。看您今天吃的这么高兴，我心里也很高兴呢。”戚钰把老爷爷递过来的钱拦了回去，说道：“我送送您。”

把老爷爷送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戚钰说道：“要是我明年不死还活着，我还会来的。”

送走了老爷爷，戚钰就一直站在看上去已经有些破旧的餐厅门口，傻傻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