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江骋北拒绝后,陆婉莹垂着脑袋沮丧的小模样极像只落难惨兮兮的小猫躲在无人角落默默的舔舐伤口。
她想着自己在红旗林场待了五年多,林场的人若不晓得箱子里有什么东西不会昧下她一个不值钱的木箱子的。
箱子里两万块的存折另说,就那两支百年人参和一斤多重的干雪蛤油就足够让很多人跟她撕破脸耍泼赖皮的了。
她住的那间屋子火炕上一共躺十人,眼红妒忌她能跟老张师傅几人分钱票的就有好几个,她们每日跟她一起同吃同睡,箱子里的东西或许早就被盯上了。
“哎,你不睡觉发什么呆?”
江骋北拍了下床里侧傻愣坐着不动的陆婉莹胳膊,无语问道。
陆婉莹失落的躺下,侧过身子看向闭着眼睛的江骋北不死心的又道:“江骋北同志,你真的不能帮帮我吗?”
“你先跟我说说你的两万块钱到底是怎么攒出来的?”江骋北也侧着身子与陆婉莹面对着面,他对她能攒出两万块存款很是耿耿于怀。
他们的工资都差不多,凭啥陆婉莹能攒到两万,他就只存到可怜兮兮的五百多点。
陆婉莹小声回道: “这里三四月份产雪蛤,母雪蛤三条就能卖到一块钱。我每年除了跟人一起抓雪蛤外,还收附近村民晒的雪蛤油邮寄回家给小嬢嬢帮我分销给有需要的人。我小嬢嬢在海市的友谊商店上班,她有门路。这里的雪蛤油到了海市能翻上三四倍,一年雪蛤油我大概能赚六七百块钱。”
“你可真厉害。”
江骋北佩服的给陆婉莹竖起了大拇指,他来北大荒每年都吃上几回炖雪蛤肉,从来没想过这东西还能这么赚钱。
“我在红旗林场是干伐木的,第一天上山便碰上了十分危险的‘排山倒’,慌乱中我救了老张师傅独子,后来他便对我很照顾。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伐树时喊一声‘顺山倒’‘横山倒’‘迎山倒’这样的活儿。”
陆婉莹说的轻松,其实她的工作在伐木工的眼里才是最危险的,喊错了很容易导致附近的人被大树给压死的。
“伐木完成后老张师傅他们会带着我一起在山林里采草药,打猎。靠采草药和老张师傅他们分给的猎物我一年也能攒出至少五六百块钱。”
“除了这些,你还有啥赚钱的门路?以后要不带着老子一起发财?”江骋北对陆婉莹的财运真的狠狠羡慕了。
“其实,七二年六月上旬小安岭发生山火的时候我偷偷的赚了一笔钱。”陆婉莹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她有些羞愧,别人在忙扑山火的时候她还惦记着攒钱。
“你干什么了?”
江骋北好奇的睁开桃花眼看着陆婉莹追问道。
陆婉莹有些难为情的小声回:“江骋北同志,你是大夫应该晓得那个麝香很值钱的吧。那次山火熏死或烧死了香獐子有上百只,我割了不少公香獐子身上的麝香囊。一个麝香囊能产10多克的麝香,一克麝香能卖到十块钱,那次我一共赚了3100块钱。
我呢,六八年五月底到的红旗林场,除了前半年工资低外,我每月工资加上高寒补贴和你的工资差不多。每年我在山林里采野菌子和帮人织织袜子毛衣赚的钱就够我日常花销了,工资基乎都没怎么动。我在北大荒呆了五年半,你觉得我攒这两万块钱还算多吗?”
“听你意思是还嫌少啊?要不哪天我出去帮你打听打听,咱们整个北大荒有几个人能拿出你这么多钱来?”江骋北被陆婉莹这种还嫌攒的不够多的口气给气笑了。
陆婉莹沉默了会儿才回道:“我没有嫌少,我是嫌自己还不够努力。江骋北同志,小安岭里面藏了很多宝贝,老张师傅他们老厉害了,他们的□□打的准,每回打猎都能猎到很多野物。有机会我带你找老张师傅买傻狍子和野猪肉,你也可以跟他们买羊皮狼皮啥的寄回家孝顺父母。”
江骋北单手枕着脑袋,嘴里酸溜溜的道:“既然老张师傅那么厉害,你咋不找他给你讨回东西去?”
陆婉莹小声叹气:“老张师傅他们不晓得我攒了两万块。”她也不愿意用钱去考验人心。
江骋北轻‘哼’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和陆婉莹说:“明儿到了红旗林场,你乖乖的站老子后面,别跑出来哭哭啼啼的给老子丢人。”
陆婉莹激动的抓住江骋北的大手,“江骋北同志,你答应了。”
江骋北没接她话茬,平躺后吐了句:“睡觉。”
陆婉莹闭上眼睛,语气欢快的又道:“江骋北同志,我会报答你的。”
江骋北哼道:“你别气老子,老子就谢天谢地了。”
陆婉莹连忙举起手认真起誓:“我陆婉莹向主席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惹江骋北同志生气了。”
江骋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嘴里轻声咕哝了句:“谁家在床头起誓?臭丫头又糊弄老子。”
翌日早上六点,陆婉莹穿戴整齐坐的在八仙桌前认真书写着她留在红旗林场的东西,她既然以后不回那里,那能带回来的就都带回来。
老话说破家值万贯,那些东西都是她花钱票一点一点置办出来的,她每样都舍不得丢。
“叩叩叩,小婉莹你赶紧出来,我们可以走了。”江骋北站在屋门外敲了几下朝里面喊道。
“来啦。”
陆婉莹穿着羊毛军大衣戴着兔皮帽和兔毛围巾从屋里小跑着出来。
“我在食堂买了俩肉渣包子,你赶紧吃了。”
江骋北从怀里掏出了个饭盒递给了陆婉莹,说道。
“这又是病号饭么?”昨儿是肉丝热汤面,今儿早上还能吃上肉渣包子,这日子过的让陆婉莹都产生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北大荒了。
“嗯。”
江骋北敷衍的点头,半点没提这俩肉渣包子是他花了五毛钱和一斤粮票偷偷找食堂师傅换来的。
陆婉莹低头狼吞虎咽吃了个肉渣包子,剩下的那个她推给了江骋北,“江骋北同志,你也吃。”
江骋北吞咽了下口水,别过脸拒绝道:“老子吃过了,你吃不下那就留着等会儿再吃。”
陆婉莹笑着把肉渣包子塞到江骋北的嘴边道:“江骋北同志,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肉渣包子碰到他的嘴巴,江骋北便没再拒绝。他三两口便吞咽了包子,然后拉着陆婉莹边走边说道:“我叫了二十几号人和辆军用卡车跟咱们一起去红旗林场,要是东西讨不回来,那就抢。”
额......
陆婉莹被江骋北的话震的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后她轻扯了下江骋北的衣角小声问道:“那些人咱们今儿要怎么招待啊?”
她身上没钱票,招待的事儿只能江骋北来。
江骋北挑了挑眉,冷哼:“今儿你东西要是讨不回来,他们就喝西北风吧就。”
陆婉莹在心里默默叹气,心想着这么干真的好么?
江骋北领着陆婉莹出了军二总院的宿舍区,陆婉莹跟在他后面一路左瞧瞧右看看,她对这里什么都感觉新鲜。
军二总院附近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陆婉莹甚至看到了好几个担着竹筐的同志像是在卖什么东西,这都没人管吗?
“到了。”
江骋北和身后的陆婉莹说了声,便走过去和挤坐在卡车里二十几号清一色军大衣雷锋帽的青年男同志打招呼去了。
“嫂子好。”
陆婉莹小跑着走上前,突然被整齐划一响亮的‘嫂子好’给整羞红了脸。
她躲在江骋北的身后举起手腼腆的回道:“你们好。”
江骋北笑着拍了下没出息的陆婉莹,而后大长腿一蹬进了卡车里,两只大手提着陆婉莹的衣领一用力把人给带进了卡车。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陆婉莹懵懵的蹲坐在江骋北的身侧听他跟自己一一介绍二十几号青年男同志。
江骋北介绍完陆婉莹只记个大概,晓得他们是来自同一个排的炊事兵。
突然江骋北扭头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到红旗林场有三个多钟头的车程,你靠着我后背先睡会儿。”
“好。”
正好陆婉莹也不晓得该怎么和这一个排的兵哥哥相处,她闭眼轻声应了下来。
耳朵里听一个兵哥哥打趣江骋北道:“江骋北你小子没瞧出来还是疼媳妇的。”
江骋北扬了扬下巴回他:“你要是老子媳妇老子也疼你。”
“草。排长说的一点没错,江骋北你丫就是个嘴炮,谁的便宜都占。”被江骋北占便宜的兵哥哥咬牙切齿的吐了句。
江骋北一本正经的睨了他一眼道:“你当老子媳妇的面儿说老子不像是个疼媳妇的,周洪你小子安的什么心呢。”
一卡车的兵哥哥你看我我看你,而后默契的同时爆笑开来。
陆婉莹被羞的脸蛋跟红屁股似得,她小手戳了戳江骋北的后背,江骋北扭过头问她:“咋了?”
“没咋。你,你说话别那么冲。”陆婉莹没忍住小声提醒他道。
江骋北语带笑意打趣她,“怎么?小婉莹是在关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