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骑大马、骑大马……”
邬清雅只觉得背上沉重,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聪哥儿醒了。
他穿着开裆裤,坐在邬清雅背上驾驾驾。
天色已经渐亮,微光透过玻璃窗映照进来,打在邬清雅脸上。
她不是什么勤快人儿,最喜欢的就是赖床。
游聪随妈妈,也不喜欢起早床。
但昨天睡得早,今天他自然醒得也比平常早一些。
自己起来乖乖上了厕所,穿好衣服玩了好一会,还没见妈妈醒来。
这可不行。
他听见奶奶起床忙了好一会儿了,他鼻子灵,闻到了白面和煎鸡蛋的香味。
妈妈再不起床就只能吃粗粮做的窝窝头了!
看到邬清雅睁开眼,他连忙钻进被窝,缠着妈妈要亲亲。
“多大了还这样。”邬清雅无奈,在他左脸右脸各印上一个亲亲。
聪哥儿这才满意了,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把被子掀开,宣布:“我要叠被被啦。”
清晨冰凉的空气透过薄被打在邬清雅身上,冷的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儿子抱着被角,从床的这一边走到那一边,一连四次,才将被子铺得有模有样。
两岁的小豆丁,在软床上走来走去,紧紧皱着眉头叠被子的模样,简直要把老母亲的心都萌化了。
邬清雅没忍住又去吻了吻他的额头,这小家伙事儿还没做完呢,不喜欢被打扰,直接挣脱开来。
但受到了妈妈的表扬,他叠得更加起劲,连床单褶皱都恨不得全部扯平。
以前虽然游聪也喜欢叠被子,但肯定没这么严谨。
邬清雅忍不住问:“你这个手法是跟谁学的啊?”
跟部队里专训过的一样,是个当士兵的好苗子。
聪哥儿很扭捏,他紧紧闭着嘴巴,就是不说话了。
他才不会告诉妈妈,是偷偷去游策伯伯房里看的呢。
那豆腐块儿似的被子让他大为震惊,膜拜了好一会儿,他偷偷上去打了几个滚儿,然后想要还原,却反而弄得一团糟。
当时他看见高大的身影踏进了房门,他吓得跌坐在床上,那冰山脸的伯伯却只是将他抱在一旁,然后将弄乱的床单抚平,整理好。
聪哥儿在旁边看得眼睛一亮。
他学到了,被子要皱着眉头叠才会更好看!
这是他的秘密!
谁都不能说,说出来妈妈就不会觉得神奇了。
聪哥儿扶着床沿从木床上爬下来,屐上鞋子就往外跑。
邬清雅也拿自己儿子没办法。
他年纪虽然小,但邬清雅一直很尊重他。
她不喜欢勉强聪哥儿做不喜欢做的事情,遇到这种情况,除了有时候拍拍他又弹又翘的小屁股过把瘾,也不怎么会强迫他开口。
所以游策回来这么多天,也没听到聪哥儿叫他一声“伯伯”。
“过来,聪哥儿吃面条!”王红霞捞上来一筷子细面条,放在小碗里晾凉。
撒上一丢丢盐,然后卧一个鸡蛋,淋上一点香油,就是聪哥儿最喜欢的早餐。
游聪微微皱起眉头,小大人似的点点头,然后从碗柜旁边搬过来他特制的小木凳,坐在案几旁边乖乖等待。
这是爷爷游有闲给他量身定做的缩小版家具,格外袖珍可爱。
以前游有闲是个木匠,家里有什么需要的家什,都是他上山砍了木头带回来做;后来山林都收归公有,手艺也没有荒废,他给生产队交了钱,去镇上找活计。
后来政策宽松了,游有闲联系了他以前工作的厂子,运了好些木料回来,打了好几套家具。
其中两套最好的就留在家里,给两兄弟娶媳妇用。
但游策常年不在家,也没有在家娶媳妇的意思,游有闲就将给他打的那一套家具改了改,给他宝贝孙子用。
所以游聪虽然年纪小,可桌椅板凳样样齐全,连睡的小床都是酸枝木的,又坚固又美观。
面条凉了。
王红霞把小碗端给他,聪哥儿自己放在小木桌上,拉近。
先闻一下。
香香!
他拿起小木勺,舀了半勺面条放到嘴里。
嚼嚼嚼。
婴儿肥的小脸蛋儿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游聪干饭的时候用心又专注,一双黑溜溜的乌眼珠紧紧盯着美食,偶尔还会发出享受的喟叹。
可爱。
游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游聪瞟了他一眼,护住碗里的面条。
他的面面谁都不给!
“妈。大哥。”邬清雅进来,就看见自己儿子护食,屁股对着游策的样子。
她不好意思地挽了挽头发。
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自己的笨蛋儿子眼皮子浅。
还担心人家抢你的东西吃,殊不知这所有的白面都是人家带回来的!
但儿子还没有三岁,他懂个啥?
只能以后好好教他了。
游聪看见自己的懒蛋妈妈终于来了,赶紧把面条碗放下,哒哒哒跑过去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去灶台旁找奶奶。
聪哥儿急得脸都憋红了,他磕巴道:“妈妈,吃!”
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奶奶。
在游聪心目中,这个家的地位排序是奶奶>妈妈>聪聪>爷爷,奶奶是掌管食物的神,要好好讨好!
求奶奶赏赐妈妈一点好东西尝尝吧!
王红霞:“……”她还能少这娘儿俩一口吃的?
但看着一大一小眼巴巴望着锅的样子,王红霞叹了一口气。
她在锅里捞了几下,把最后一碗面条捞出来。
“给,老二媳妇,这碗是你的。”
王红霞不舍地把这碗白面递过去,然后在锅沿揭下来一个黄黄的玉米面杂粮饼,咬了一口。
嗯,是有点拉嗓子。
但谁家能天天吃得起白面啊?
王红霞又啃了一口玉米饼子,舀了一勺面汤,在旁边就着吃。
这不也挺香吗?
“妈,你吃这碗。”游策皱了皱眉,将王红霞给他捞的那碗递过去。
他不喜欢这种无用的节省,又不是没有吃的。
以他们家的条件,没有了就再去买,钱财票证都有,难道还买不到东西?
看着儿子挽起袖口又下了一大把白面,王红霞阻止不及,心疼地直拍大腿:“你这孩子,下这么多干嘛?哪里吃的完?要是浪费了,看我不削你!”
“怎么可能浪费?”游策无奈,就那么一小把面条,不知道够谁吃的。
“妈你放心吃,不够了继续下。”
游策盖上锅盖煮面,而王红霞虽然骂骂咧咧,但好歹是放下了手里的饼子,开始吃面。
毕竟再不吃就沱了,可不能暴殄天物啊!
等游策转身,只见坐在小桌旁那一大一小两人都顾不上吃面条了,看着他的眼神专注而又虔诚。
甚至还带着一点崇拜?
聪哥儿扒拉了一口面条,吸溜吸溜,吃完之后捧着小碗哒哒哒走到灶台边。
他看看小碗,又看看站在灶台边高大的伯伯。
他好像接替了奶奶的位置,镇守着大锅。
小碗被拿走,不一会就变出来满满一碗白面条递给他。
聪哥儿眼睛都亮了。
他觉得这个冰山脸伯伯身形变得更加高大了,身后还带着亮光。
他愿意称他为:掌管面条的神!